懒地倒在被褥里面蹭了蹭,轻声咕哝了一句娘之后,整个人又安恬地睡了过去。
莫子言看着莲心掖好了被褥之后轻轻带上房门退了出去,阖上书,起身站在床榻边看着像是镶嵌在红色喜被里的巴掌大白玉脸庞,脸颊上微微红润,莫子言微微弯下腰,用手背靠近苏曼的额头,一点点热,倒是不厉害。
稍稍放下心来,莫子言坐到床榻边上,隔一会儿就用手背贴贴苏曼的额头,倒是一直温热着,也没见大热。
莲心在外头准备好了晚膳,进来想要叫少爷跟少奶奶过去用膳,莫子言坐在床榻边上看着进来的莲心,莲心不知道要不要靠过来,结果莫子言又将手覆上苏曼的额头,轻轻推了推苏曼,结果没醒,莫子言就将被褥盖严实之后,起身走了出去,莲心看了看床上的大少奶奶,转过身跟上大少爷的步子走了过去,留下苏曼一个人睡的好好的。
苏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身子骨睡的有些疼,苏曼坐起身,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头的天气,倒是和艳阳高照的好日子,苏曼昨儿个晚膳也没吃,倒是有些饿了。
没一会儿,莲心就推门进来,看见苏曼起了,伺候苏曼沐浴更衣之后,端了早膳过来,苏曼难得吃了两碗甜粥,问了一句相公去了哪里。莲心说是去了店铺看帐,苏曼点了点头,擦了擦嘴,漱过口之后就让人端了把躺椅到外头晒晒太阳。
当姚氏领着嬷嬷过来看望媳妇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慵懒如小猫一般的苏曼。苏曼看到婆婆进了院子,有些不大好意思,连忙站起身来,结果姚氏倒是宽容大度,拍了拍苏曼的手,要苏曼继续坐着,还招手让下人回屋里取了块兔绒毯子过来,搭在苏曼肩上。
其实对于自家这个漂亮婆婆,苏曼只在嫁进门的第一天觉得有些凛然不可侵犯之外,这些日子,越是相处下来,越是觉得婆婆亲切极了。当初自己要嫁到莫家的时候,娘跟嫂嫂就担心婆婆不好相处,现在看来,倒是杞人忧天了呢。
边上的小茶炉上暖着的紫砂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因为当初老爷子喜欢喝茶,所以连带着她学起了泡茶,现如今老爷子是走了,但是泡茶的手艺却是愈发地好起来了。
姚氏有些微的伤感,苏曼不明所以,姚氏拍了拍苏曼的手。
“阿曼,不是我替子言说好话,那小子,也常常气得我吃不下饭,但是莫家的男人,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娘只是希望阿曼能有那个福气,替咱们莫家多开枝散叶,娘就算百年后到了下面,也对得起老爷子,对得起莫家的列祖列宗了。”不同于平常时候的唱作俱佳,这一刻的姚氏是真的怀着伤感说出这话来的。
子言从小就性子冷,对谁都是平平淡淡的,不喜不怒,子言五岁的时候,府里来过一个云游僧人,见到子言后便死活要带子言走,莫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她哪里肯?让下人将那云游僧人送出了扬州城,但子言却是越发喜欢看那些个佛经起来,越长大,人也越来越没有喜怒哀乐了。
她急了,害怕了,她让莫家族里的宗亲带着子言去了扬州城里有名的飘香楼,让花魁洛洛伺候了子言,可是回来之后,那宗亲却只是叹了口气就走了,从那以后,她就不停地往子言书房、寝居里头塞通房丫头,到了后来,她就是丢个白生生赤条条的闺女进去,儿子也半点反映都没有之后,她就开始怀疑儿子是不是不行。
这事成了压在姚氏心口的一块大石,嬷嬷说用药,她派人找到了欲林世家的后人呼延迷迷,虽然还是没成,但却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不是儿子不行,那大冷的冬天,泡在冷水里面,起码说明儿子是行的啊。
只是药不够。
于是她一次次派人去买药,买到后来那欲林传人也火了,搬了家住到了对门,可结果还是不行,尤其是这两年,就跟上回阿曼喝了春药一般,儿子只是需要闻一闻就能知道吃的里面下没下春药,她是更加不可能得水了。
而对门那呼延迷迷的脸色也愈发不好看了。
姚氏每年就给云寺添大把大把的香油钱,年前去的那次,恰好遇上了云游来的高僧替人看向,姚氏想着就去闻了闻子言的姻缘,结果给出八个字,她让人拿给了扬州城里所有的媒婆,结果正好对上了苏记的幺女。
这姻缘也就是这么来的,或许当初还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思,现在看来,只怕是水到渠成了,也难怪姚氏贪心,要开枝散叶,多抱两个孩子呢。
这些话,苏曼以前从来不知道,但是听到婆婆说,莫家的男人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脸忍不住红了红,煞是好看。微微抬起头看着日光里淡定华贵的婆婆,苏曼想,城里的人都替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婆婆不值得,现在看来,婆婆甘之如饴。
“娘,阿曼会努力的。”第一次,苏曼主动牵过婆婆的手。不是苏曼不孝,娘说过年尾的时候定了这门亲事,要带自己回家,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丢在相公身上了,就算是跟娘回了娘家,她还是忘不掉相公的。既然这样,趁着这一年的时间,她让相公也喜欢上自己,那么娘就不会带自己回去了。
这样子,不就是皆大欢喜了吗?
苏曼的手被姚氏握紧,这个媳妇,她果真是越看越喜欢呢。她相信,儿子迟早会喜欢上她的。
姚氏走了没一会儿,这边门房就往里头通传,说是隔壁付府老爷听说大少奶奶病了,带了些补品过来探视。
姚氏眯了眯眼,虽说是按着自己一手策划的那样发展,但是看到隔壁人家那么积极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儿子那么不温不火的温吞模样,姚氏就有些气,挥手让人机灵点伺候着之后,姚氏决定去祠堂里跟着老爷字说说家才行。
昨天大夫已离开莫府就被付府的下人给拦住,塞了一点碎银子,就从大夫口里套出了话,知道是阿曼受了风寒,付书炜就有些坐不住了。
女人家在生病的时候最是空虚寂寞,只要有一个人能陪在边上嘘寒问暖,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但是昨天那时候已经下午了,他不便过去,做的太勤快了,不说阿曼会不会反弹,就是莫府的人也不是瞎子,不是吗?
让管家准备了几样好药,付书炜今早才决定登门拜访,当然也是知道了莫子言不再府里才过来的,这个时候最合适了。
苏曼看着付书炜将带来的几样药材交给莲心,自发地坐到刚才婆婆坐的位置上,苏曼撇了撇嘴,不过什么话也没说。
付书炜不知道从哪里变戏法式地从捏着一朵蔷薇花递到苏曼面前,勾着唇冲苏曼微微一笑,“鲜花赠佳人,希望阿曼你的身子早日康复。”
苏曼被付书炜天外飞仙的一笔给呆住,低下头看着那一朵似乎还带着露珠的蔷薇花,接过来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了碰付书炜,等看到付书炜脸上那心满意足地“贼笑”时,苏曼将花随手放到了茶几上。
“这花开在枝头这么美丽,你把他折了,倒是没几日活头了。”苏曼晒着日头,有些懒洋洋地开口,这边付书炜却是不以为意地将身子斜靠在扶手上,离得苏曼也近了一些。
起色倒是差了点,但却是显得更白皙,阳光晒得她脸颊两侧红红的,像极了又大又甜的桃子,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付书炜慢条斯理地开口,眼却是一直眯着盯着苏曼。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阿曼,花开的那么美,枯死在枝头才是一种罪过。”因为说得太慢了,于是话语里面尽是一种邪恶的蛊惑,苏曼慢慢抬起头,看着在自己面前总是那么肆意放纵,漫不经心的男子,苏曼好像愈发觉得他陌生起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什么,苏曼不是那种据理力争的人,而付书炜也有自己的追女十八招,从刚才苏曼脸上那瞬间的浓重来看,他的话发人深省了,不管到了最后阿曼会不会认同自己的说法,总之是入看她的心了。
付书炜这几天派来管家在挖莫子言的事情,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肯定知道得更多一些,而且对门那户人家也不能少看瞧,那黑衣女那里或许探不到什么,但是那叫愫心的丫头那里,倒是比较好套话……
这边付书炜怀着自己的心思,那边苏曼也有自己的心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话,初听见的时候觉得强词夺理,花儿在枝头开得好好的,若是喜欢全都是去折了,那旁边的去看什么?可换一个角度看,将花儿留在自己窗前,记着它的美它的好不是也很好吗?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胸前溢出来,一如桃花林里成片绽放的花骨朵,悄然的喜悦叫苏曼豁然开朗。
她,没有做错,一直都没有做错,只是现在,更加明白,要怎么去做,如何去做罢了。
付书炜或许不会想到,正是自己一次次有意的提示,非但没把人往自己这边揽,反倒是离了自己越来越远了,知道后来,付书炜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会有回报的,比如感情的事情,或许你永远都得不到原初你以为最美的那一份。
因为姚氏交代过,所以莲心让下人将那几样药材给收到库房里后,这边就端了小点心在一旁伺候着,茶水煮开了之后,替付书炜倒了一杯茶。苏曼跟着婆婆倒是喝了好几杯了,此刻撑着小肚子倒是不想再喝了。
付书炜好整以暇地端着茶,眼神丝丝袅袅地缠上苏曼的脸,他就像是撒网的渔夫,看着鱼儿悠闲地在袭击撒了诱饵的水域里逛着,他有一些兴奋,想要跳进去将那若无其事的鱼给直接抓到手里。
“少奶奶,午膳布好了。”一边的下人冲莲心点了点头,这边莲心跟苏曼说了,苏曼看了看对面丝毫没有意思要走的付书炜,“付老爷若不嫌弃,倒是一同用午膳,如何?”
“求之不得,阿曼的邀约倒是在下的荣幸呢。”付书炜放下茶盏,站起来,轩朗的眉目之间自有一番气度神韵,倒是半点都没有蹭吃蹭喝的意味在里面。
苏曼也不理这人,从一开始,苏曼就不怎么待见这个番强过来的桃花眼,可是这人就是有这个本事无赖地粘上来,更何况自己需要有人教自己到底怎么做,所以,就讲究一下就好。
平日里因为莫子言习惯吃一些比较清淡的,倒不是说彻底禁食荤腥,但是菜色上都是偏清淡,这对付书炜来说倒是没什么,再者说了,莫府的厨子手艺不错,便是这般清淡的,妃但看起来舒坦,就是吃到嘴里也回味无穷。
苏曼自打嫁进来之后,几乎都是跟着相公一起吃饭的,结果今天相公一没坐到自己边上,她就有些不习惯了,吃了两口,却觉得没有平日里吃过的那般好吃,盛了碗汤,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这边付书炜却是让丫鬟给添了一碗饭。
苏曼放下勺子,瞪了对面胃口极好的付书炜一眼,苏家的教养让苏曼做不出太过失礼的举动,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任凭付书炜说得天花乱坠,这边苏曼都不为所动。
就是连一边站着伺候的莲心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边的苏曼却是面无表情,单手撑着腮帮子,目光也不知道落到哪里,付书炜危险地眯了眯眼,苏曼瞄了一眼,继续转开。
用帕子擦了擦嘴,付书炜自从回了古代,倒是养成了随身带手绢的好习惯,他好像连幼儿园的时候都没有在书包里带上手绢,此刻倒是随身带着手绢,藏青色。
“苏家的点心的确好吃,我倒是可惜为什么不做大,我才来扬州,倒是想跟苏家一起,将苏家的点心做大呢。”付书炜上次去苏家的时候,倒是问过苏老爷,这么好吃的点心,一年四季都有人买,为何不开家分店,明明是供不应求的。
苏曼瞄了瞄付书炜,看到他已经放下筷子,这边苏曼就站起身,“付公子,我现在是嫁出去的女儿,倒是不好管娘家的事情,若要谈生意,还请付公子另找个好日子,去苏家找我爹或者兄长,与我来说倒是没半点干系了。”
付书炜点了点头,女人,完全没点脾气也不行,“阿曼这话也有理,不过除了苏家,我也想同你莫家谈生意呢。”
苏曼不好做主莫家的事情,正犹豫的时候,这边花厅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正是从外头店铺回来的莫子言,安静地站在花厅门口,背着光,眉梢却有一点皱起。
原本有些不耐烦的苏曼却是眼里一瞬间绽放出喜悦的光芒,“相公,你回来啦,用过午膳了吗?”
付书炜有些郁闷,明明去看帐了,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
莫子言看了一眼苏曼摇了摇头,这边莲心立马扯掉这桌,让下人端了新的上来后,苏曼跟着莫子言坐到桌边,哎,相公一回来她就觉得有点饿了。
这边付书炜却是不爽极了,结果很难得地听见了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