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只是羞涩。
    看,自欺欺人,在爱情里撒谎原来这么轻易,反倒是面对真正爱的人,常常情深难启齿。
    爱情是太过奢侈的事情。现代人所谓合适的爱情,合适的对象,常常会考虑到合适的事业、金钱、外表、人际、家境……,而其中任何执意,都可能轻易摧毁爱情。
    夫君青年才俊,相貌堂堂,公婆明理宽厚,她段天真在外人看来何其幸运,她怎能笑得不欢畅?
    众人簇拥着他们出酒店,迎面屏风上题着一阕晏小山的《虞美人》——更谁情浅似春风。一夜满枝新绿、替残红。
    秦浅,他坐在她对面,表情淡漠地自我介绍。
    什么情浅?她当时困惑。
    更谁情浅似春风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那一个悄然隐退的人,究竟是他,还是她?
    旧梦仍在,今夕何夕。
    微薄的酒意上涌,朦胧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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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了温热的湿毛巾,天真替躺在床上的陈勖擦脸,他闭着眼,似乎沉醉不醒,只是她刚要站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俯倒在他胸前。
    “天真,对不起,”陈勖突然睁开眼望着她,“如果可以从头再选一次,那天早晨我一定不会离开你。”
    “你醉了,说胡话呢。”天真笑了笑,撑起身。
    “我要是真醉了,就会假戏真做,今晚便要了你。”陈勖声音沙哑。
    天真不自觉地绞紧了手上的毛巾,半响才轻轻出声:“如果你想,可以的,只要你小心点,不伤到孩子。”
    陈勖坐起身,盯着她,脸缓缓凑过来。
    天真屏息,闭上眼。
    “你这视死如归的样子,很伤人哪天真,”没有预料中的吻,却是他在耳畔轻轻一叹,“还剩六个月,我等得了,如果那时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就去领证,成为真正的夫妻,否则,你离开我。”
    “对不起。”天真低声道。
    孩子出生以后,对于她和陈勖就是另一种责任,她不想那么草率,只是如今,她更需要一个避风港来躲避以前种种。
    “是我要谢谢你,给我一个这么美好的婚礼,我爸妈都很欣慰。”
    陈勖微笑,凝视她低垂的侧脸, 他很想问她,如果到时他不愿意放她走呢?
    失而复得的东西,总是需要格外珍惜,他为这份感情已经等待多年,不想让她再一次离开。
    要做到宽心谈何容易,成人之美不过是惨败者的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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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到伦敦时,杂志社计划新开副刊,天真有些惊讶,因为走之前没有听到任何一点关于这方面的消息,更让她意外的是,anna居然讲明副刊主编的人选将从她和法国同事julie中挑选,她的理由是,副刊旨在做设计师及品牌的深度报道,要求视野新,角度奇,所以尝试启用工作出色的年轻编辑。
    “你们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吗?”anna问。
    “当然愿意。”julie微笑而答,自信满满。
    天真迎着anna的探询的目光,点点头。
    “好,第一个主题人物由我定,希望你们能发挥出自己最高的水平,”anna缓缓开口,“kevin 。”
    天真脸色顿时一变。
    “不要让我失望。”anna又出声,而天真觉得,她的目光似乎牢牢地盯着自己,彷佛这句话只是对她一个人说的。
    她站起身,拧开门把走出去,步伐却有千斤重。
    她喜欢这份工作,舍不得为了私人恩怨放弃它,只是……“嗨,jean,”julie从背后赶上她,回眸挑衅一笑,“我知道你和kevin 有段情史,但我不会输给你的。”
    “噢。”天真淡淡应声,表情已恢复平静。
    julie瞅了她一眼她的反应,顿觉无趣,低声讲了一句法语,便摇曳生姿地离开,天真没听懂,但也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只是她懒得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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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一名熟识的娱记给的消息,天真打车到一家俱乐部门口。看着低调的黑色大门,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时真的不得不佩服无孔不入的狗仔队。
    买了票进去,拐了几次楼梯,推开门的那刻,音乐声如潮水般袭来,震耳欲聋。
    她抬手护在小腹前,小心翼翼地在舞动的人群中穿梭,巡视着周遭的沙发座。
    有人突然从左侧退了一步,她下意识地让开,再抬眼,视线瞬间冻结。
    眼前是一对男女热情拥吻的场景,红发女郎妖娆高挑,傲人的胸部正紧紧贴着男人的身体,而她的手,更是放肆地在他背后移动着,她背后是极低的开叉,男人的大掌也不可避免地熨帖着她光裸的肌肤。
    数十秒之后,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分开彼此纠缠的唇舌,天真呆呆地望着,然后才想起要离开,刚要转身,男人的目光便精准地望向了她,将她再度钉在那里。
    秦浅站在原地,没打招呼,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隔着人群,盯着不远处的她,目光深沉晦暗。
    天真依旧是沉默望着他,忽然间,朝他们微微一笑。浅淡的笑意里,窥不出任何情绪,彷佛是邂逅友人,温和致意。
    秦浅心里忽然浮起一丝恐惧,很轻很淡很扰人,又有一点尖锐的痛,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似乎开始把握不住她。
    “jean,你晚来了一步,今晚他是我的。”倒是他身旁的julie挤到天真身旁,在她耳边暧昧出声。
    “请便。”天真仍是微笑。
    秦浅没有忽视她说“please”的那个口型,神情顿时一冷。
    天真没有再看他,转身离开,步伐不慌不忙。
    混乱的舞曲在尾声里,声嘶力竭地重复着一句。
    did he know that i've loved him?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重逢,我会让你觉得,我现在很幸福。而其实,我是伪装的,爱一个人,并不一定就能和他厮守终生,告诉你我很幸福,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其实,很伤心。
    ——我将余生的时间都送给你。
    早就听说过的,谎言与誓言的区别在于:前者是听的人当真了,后者是说的人当真了。
    走出门,一轮满月悄悄地挂在城市上空,明净如一颗摇摇欲坠的泪水。
    更谁情浅似春风?
    她望着夜空,无声地笑了。
    六十九、步步为营
    刚上的士,就有电话过来。
    天真盯着闪烁的屏幕良久,才按了接通。
    “你好,什么事?”她问。
    “你好?”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你好,段小姐,我是秦浅。”
    天真咬住唇,不应声。
    “一起吃宵夜?”他问道。
    “不了,谢谢。”天真语气平静地拒绝,脸上却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
    究竟是他聪明过头,还是她看起来太傻?
    “为什么?难得一见,不如聊聊,”他倒是不以为意,“你走后我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吃饭没有两个人吃饭开心。”
    “你又要开始扮情圣了吗?”她轻嗤,“我不知道某些人的余生到底是怎么计算的。”
    “相信我,天真,”他轻声道,笑得有些无奈。
    相信他什么?相信他即使吻着别的女人心中还有她?帮帮忙,她要吐了。
    “我老公煮了宵夜等我回家吃。”她淡然回道,轻松反击。
    电话里突然沉默,数秒之后,他才低沉出声:“你不要惹我生气,天真。”
    “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秦浅,”她冷静地反驳,“你答应放我离开,希望你不要反悔。”
    “我要是真的无耻,便不会让你和别的男人结婚,管你肚子里是谁的野种。”他声音泛冷。
    天真瞠目结舌。
    他骂得太好了,她肚子里确实是某个王八蛋的野种。
    “你刚才是主动来找我对吧,”他又道,“julie已经告诉我,你们正在竞争副刊主编的位置,新一期的主题是我。”
    “是又怎样?”她语气从容。
    “为什么来了又走了?想放弃了?不怕输给她吗?”他问。
    “谁说我要放弃?”她笑,“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工作,因为它不会辜负我,付出多少努力就可以得到多少回报。”
    而感情不是。
    “那就少,我以为你今晚是吃醋呢,天真,”他语气轻且暧昧,“或者,我可以考虑安排一个时间让你采访我。”
    “谢谢你了,我不想采访你,”天真冷笑,“你还是继续和julie交流去吧,相信你一定能给她许多灵感的。”
    “那你打算怎么写我?”他问。
    “你等着瞧。”她利落地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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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残忍,kevin。”anna看着坐在对面悠然饮茶的男人,不由轻叹了一声。
    “中国有句话叫玉不琢不成器,jean太随性,不给她一定压力和刺激她不会去和别人争,而你们这一行,向来是真刀白刃的竞争,她没资历,又是外国人,若不加把劲早晚会被人生吞活剥。”他放下茶杯,说出心中的想法。
    “上头打算在中国大陆做中文版,一直在考虑谁去开拓,我举荐过jean,但他们对于她的资历和能力还有所质疑,所以我把她推上这次副刊主编人选,她要是真能做出亮点,前途就顺利许多了,反之她难有出头之日。”
    “要想人前显贵,必定得在人后受罪,那个julie一看手段经验就比她老练了不知多少,她根本不是julie的对手,想要赢,除非她另辟蹊径。”
    “所以你逼她?”anna问。
    “是,但我相信她。”秦浅淡淡一笑。
    天真的倔强,他再清楚不过。在这件事上,他摆明了让她难堪,此刻,她的蓬勃斗志应该已经被他激发出来了。她和julie实力悬殊,且对他心怀芥蒂,所以他希望她避开julie那种常规的面对面采访模式,能挖掘出一些特别的东西出来。
    “如果她这回能胜出,坐上副刊主编的位置,可能之后就会调回中国做杂志中文版。”
    “那正是我想要的,”秦浅抬眸,目光深沉,“你知道,我已经在中国开拓市场,我可以跟去,但是她丈夫就难说了,再过两年多他就可以拿永久居留,他要是选择和她一起回国,那么他在这里努力得到的一切就白费了。我知道他父母在中国出了一些事情,所以他应该希望能把他父母接来英国安度晚年,不再受人指点,因此永居权对他来说很重要,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爱jean。”
    “怎么不说话?”他瞅了anna一眼,疑惑于她的沉默。
    “我在想,幸亏我没爱上你。”anna再度叹息。
    这个男人的城府,不是一般得可怕,简直……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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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站在落地窗的男人将窗户拉开一些,将烟盒凑到嘴边,叼出一根烟,点燃。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愣愣地看着他,半天回不了神。
    怎么会有男人,连点烟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只可惜,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仅限于一吻。
    “julie小姐?”低醇动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秦浅望着她礼貌微笑,眼神却是客气的疏离。
    “噢……”julie回过神,双颊一烫,“我想问的是,你和jean以前是情侣,所以你会不会给她一些独家内幕?如果这样的话,对我很不公平喔。”
    “我没有接受她的采访,也没有给她任何内幕消息,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秦浅轻弹烟灰,淡淡一笑。
    “为什么?因为你不爱她,所以不想和她再有牵扯,还是她怀了别人的孩子,让你觉得不快?”出于职业敏感,ju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