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没想过会进决赛,所以压根没准备第二首歌。
    易连禾手指摩挲着小小的八分音符,心跳忽快忽慢,焦虑感隐隐冲破压制升腾而起。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弃权吗?
    ......绝对不要。
    那要唱什么?他还有什么是能拿出来供人欣赏,可以获得好评的?
    “您好,这是顾南烛老师jiāo代给您的演出服。”
    清甜羞涩的声音响起,易连禾被打断了思绪,抬头对上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员工妹子把衣服放到他身边,转身离去前,又忍不住跟他多说了两句,语气中充满鼓励。
    “虽然在这之前我并不认识你。但是从今天起,不管比赛结果怎么样,我都会一直关注你,支持你的。”
    她真诚地说道,“我觉得你是个很棒的歌手。”
    易连禾愣了两秒,才点头道,“谢谢。”
    “加油!!”
    妹子扬着嘴角跑远了。
    易连禾盯着手机好一会儿,突然解锁屏幕,开始......搜歌词。
    距离上场不过半小时。时间一分一秒逝去,他焦虑的情绪却一点一点沉淀下来,镇定了许多。
    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只是还有些忐忑不安。
    如果谌述在这里呢?他也会紧张吗?
    ......说不定比自己更加紧张。
    易连禾突然笑了起来。他换上顾南烛送来的演出服,将歌词牢记于心,循着工作人员的指示,登上最终的舞台。
    主持人报出了他要演唱的歌曲。
    “《瑰丽的我》。”
    灯光聚集之处,易连禾一身纯白,安静地站立,像从梦中走来的少年。
    他低下头,亲吻手腕上的八分音符。悄悄呼出一口气,沉下心握住了麦克风。
    音乐响起。易连禾闭上眼睛又睁开,突然将目光投向了黑暗中的观众席。
    人群突然从他眼中消失了,台下空无一人。谌述坐在第一排,逆着光,身影格外鲜明。
    他在微笑。目光柔软地看着他,充满信任。
    加油啊易苗苗。
    易连禾也露出一个笑容。在灯光之下,gān净又纯粹。
    **
    天潭水依旧冰冷刺骨。谌述第n次从潭底浮出换气,有些脱力。
    “效果还是不太理想。”
    白磊皱着眉头看着摄影机镜头,说,“控制力太qiáng了。”
    牧野沉溺在内心中理智与情感的漩涡里,被困其中难以挣脱。这里需要的是无力感,他被命运摆布无法左右自己。以此承接最后的悲剧结局。
    但是不控制我就淹死了啊。
    谌述苦笑着稍作休息,片刻后起身,“ok再来一条。”
    “这次再不行就收工吧,其实也不是不能用。”
    白磊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要求实在是有些过于苛刻了。
    “没事儿。”
    谌述活动身体,拿开浴巾丢给场务,走入碧绿的潭水里。
    “来吧。”
    指令响起,谌述再次沉入水中。
    他克制着本能反应,停止了划水的动作,放任自己的四肢随水流方向飘动。如同一株孤独生长的水草舒展枝叶。
    很冷,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冷。寒气仿佛从毛孔侵入身体,把五脏六腑都冻僵,再一步步将他的意识掠夺。
    这样下去真的会溺死吗?
    谌述已经无暇思考这个问题了。
    那些原本早就应该遗忘的声音,在此刻突然奇异般充斥他的脑海。
    “这就是影帝的实力吗?我觉得一般啊。”
    “我觉得他不应该这样演,都不像他了。”
    “师哥,我写这个角色就是以你为原型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嘿嘿。”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乱哄哄的响彻脑海,现实与虚幻在一起混乱重叠。
    “这个孩子是捡来的,难怪心理有问题。”
    “人家是音乐天才嘛,写不出曲子的天才哈哈哈哈。”
    “他养父母对他也不错吧,怎么长大了变成这样?”
    “阿野,你不该是这样的。你为什么变了?”
    身体在下沉,越来越重。思维却好像被风chuī起的纸片,轻飘飘的翻飞着飘向远方。
    “小述啊,到妈妈这儿来。”
    “告诉妈妈,长大了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易连禾的歌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沿着水波蔓延。
    他的声音飘dàng在录影棚上空,所有人都在屏息倾听。
    这是一首情歌,但他的歌声远比原曲所要表达的更有力量。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谌述想,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易连禾专注地唱着歌,声音温柔又坚定。
    我多渺小,是万世沙砾中的一颗。
    我多独特,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从孤独的沙漠里走来,从漆黑的深渊中攀上,也要让你们看到。
    这样的我。
    ----如此瑰丽的我。
    我只想成为自己,无可代替。
    歌声停止了。
    水面上dàng起涟漪。在耗尽最后的氧气前,谌述凭借残存的意识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