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着一袭黑色锦袍的,那额间一朵红色火焰的,那藐视众生眼神的,那正是冥君,或许说,是被女上神附身了的女上神。
    我深感无趣,便把玩着手中茶杯,那女上神却倏然闪到我跟前,现出一把利剑抵住我喉咙‘不要动。’
    薄书在苑子那座拱形门前即刻冷了脸道‘放开七弦。’
    ‘不想死的便速速离开。’女上神一如既往地自信,自傲。
    我悠然冲薄书摆摆手‘去找孤蓬罢,我不碍事,他来找我一同饮酒而已。’
    ‘七弦,你当我同你一样傻啊,这样是喝酒的架势么?’薄书便作势要冲女上神发一掌,女上神云淡风轻地伸手一挡,我眼黯地发现薄书生完小美人后,法术委实一点进步也没有,抱着小美人被强劲冲力震到低矮围墙之上,围墙便塌了一块。
    ‘住手……’我怒喝‘你已经称心如意了,还想作甚?’
    ‘称心如意么?好个称心如意,你可知,我真想这一剑就这样砍下去,好省的眼不见心不烦,为何这世上有了,为何?’女上神忽而崩溃了冲我狂喊。
    我以不变应万变,镇定地看她,不言不语。
    女上神喊完后发现我并没她预料中的反应,其实主要是我真的无法反应,毕竟她是以冥君的肉身出现在我跟前的。
    女上神便也镇定了下来,以君临天下的趾高气扬地态度开口道‘你回去救他。’
    ……
    ……
    ‘啊?’我手中的茶杯咕噜噜滚出了好远,落到草丛中,不见了踪影,那可是我唯一在苍梧看得上眼的茶杯啊。
    ‘归鸿重伤不治,我担忧他,你给我去救他。’女上神此番态度维持地十分均衡,一直处在一种俯瞰的态度,仿若我是她脚底的蝼蚁。
    我一掌拍掉横在颈项间的长剑,学着她不屑一顾的神情道‘他……是何人?’
    ‘你装傻?那便让本上神押着你去么?’女上神作势又要用剑指我,被我一个闪身躲开。
    ‘好笑……’我想,这果然十分好笑,因为我笑了许久,‘且不论我不是大夫,如何救他,再者,我为何要救他?因为救好了他,继续让你们双宿双飞么?上神,抱歉,我从不是大度的人,请回。’
    女上神脸部抽搐了两番道‘他为了救你才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以为你从苍梧的不居渊活着上来,你以为你同天君三五日便能康复醒来都是自己法术高强的原因么?’
    ‘住嘴……’我亦高声道‘不管如何,是归鸿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了不说,他选择了你,如今,我只能无谓,我不是神医,我治不好他,兴许你去范林找医圣明组,还抵得上一定的用处,不送……’
    我转身离去,天君站在苑子尽头,神情紧张,堂堂天居,整日里不为苍生安危担忧,委实是不应当。
    正文 【第六十八章】结局
    天君迎上来,我似责备地问‘任谁都可以来这苍梧之巅的么?’
    天君站在我身侧,一大片日光被他挡去,我往一旁挪了挪,深秋午后的阳光那是稍纵即逝,十分难能可贵。
    ‘七七不喜欢,我这便叫他离开。’天君转身向女上神,女上神脸色十分不自在,女上神拂袖离去
    抛下一句‘原来狠心便能叫他上心么?’
    嗯,狠心。
    我摸着指尖心想,原来我这般是叫狠心么?
    归鸿受伤,我没有不管不顾地追随着侍奉他左右,于是,这便成了狠心么?
    我摇了摇头,轻笑了两声,对着女上神的背影道了句‘从来都是你们待我狠心的,我七弦并未欠他什么。’
    女上神背影僵了僵,回过头来看我‘归鸿君,这便是他不爱我的报应么?呵……’
    微凉的日光斜斜落在低矮围墙上,跳跃着从他脸上掠过,我看到些许的凄凉,女上神说完便走过一个拐角,不见了身影。
    我将她的话略微寻思了一番,没寻得出个所以然来,往往,若是讲话拐弯抹角,我都是无法参透的,我想,这便是我从前法术一直停滞不前的巨大阻碍吧,我这人委实是太没有探索精神了,不适合诸如抽丝剥茧此类十分费脑的活计。
    苑子里刮起一阵凉风,我便要转身寝殿中,手却被人抓住,我诧异回眸看去,这天君抓我的手是抓出瘾来了么?
    天君毫无征兆地忽而欺身过来,精准地附上我的唇,我一时愣在那里,天君辗转反侧了许久,在他辗转反侧的过程中,我的心路历程是这样的,有个人在亲吻我是毫无疑问的,这个人是何人?天君……哦,天君是我的何人?谁也不是,待我兜转了一圈后,终是重重推开身前的天君,尔后,再雷厉风行地补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风中,我看见苑子拱形门前小天官儿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来,便见天君摆摆手,小天官便夹着腿消失不见了。
    我深感,被天君吻了那么许久,一个巴掌显现不出我内心的惊恐,于是,作势要再补一个,扬起的手却被天君抓住,一把将我推在身后的树杆上,我偏头一看,真是十分要命,这是一棵月桂树。
    天君一手撑树干,一手揽着我的腰,这便是个十分暧昧不清的姿势,拱门前不时有小宫娥们端着盘子经过,皆按捺不住地将眼神抛过来,我轻咳两声‘天君,我想进去添件衣裳。’
    天君捶了一把树干,掉下满地小黄花,沁人心脾地味道拂过鼻尖,天君阴沉着脸道‘七弦,我从不奢望你心中放下他,可,是否可以,是否可以稍微为我留一小块地方?你这般的反应,总叫我绝望,我真的快疯了,我究竟要如何做,你可否告诉我?你明确地告诉我,七弦。’
    我对了对手指,推了推天君的胸膛‘其实,我是真的有些冷了,待我进去加件衣裳,咱们再商议罢。’
    于是,天君又低下头来,我唇上又是一片薄凉,我其实是想用心去感受这个吻的,奈何感受来感受去,我眼前挥之不去的全然是归鸿君的身影,慌乱中,我听得拱门前木盘落地的声音,小宫娥们皆慌乱无措地四处逃窜,天君专心致志地只将我的腰越收越紧。
    我呼吸急促地一把推开了他,天君绝望的脸,深情的眼都叫我觉得,我作恶多端,叫他在他的地盘,他的人跟前丢了颜面。
    ‘给我些时日,请不要强迫我。’我低垂着头,不敢看他,急急往寝殿中冲去,末了十分画蛇添足地加了句‘我真的真的是因为有些冷了。’
    好景不长,我在苍梧住到一月有余时,女上神又如瘟神般出现在我跟前,我想,女上神法力还是十分高强的,苍梧这地也是她随意想在何时出现都可以的。
    我依旧坐在苑子里,替小水做衣裳,小水近些日子,营养跟上了,个子在疯长,嗯,疯长是有些微的过了,不过已成功可以俯瞰我的裤腰了,我甚感十分欣慰的同时正积极同苍梧的几个织女们讨教了些技艺,此番正热火朝天地为我们家小水裁了第二件袍子。
    小水十分新奇的试穿了一番,对我的技艺是赞誉有加,整日里穿在身上,逢人便要夸耀一番‘我阿娘做的衣裳,你们有么?’
    苍梧的天官们皆十分谦让地回他‘吾等没那么想要,是真的。’
    我捏着手中针线,看了眼提着剑缓步向我走来的女上神,看得出来,女上神是经过一番恶战才进了这苑子的,因为他身上斑斑驳驳的到处是血迹,嘴角处也有一抹,还顺着往下流淌,转瞬,身后便挤满了天兵天将们,为首的是天君。
    女上神走到我跟前,天君一个闪身,下一刻,女上神脖子上便多了把剑,天君冷冷道‘此处不是你想来便来的地方,本君劝你趁早离开,七弦她是不会同你离开的。’
    我在一旁点头附和天君的话。
    却不料女上神忽而双膝着地,跪在我跟前,我一个不防备,往后退了两步,这女上神又想使什么幺蛾子?
    女上神眼眸中泛动着泪意看我‘你去看他最后一眼罢,求你。’
    女上神如是我,我手便颤抖了下,捏着的针一时不注意戳到指头,锥心的痛霎时袭来,我拽紧手中布,良久后,轻声问了句‘你,意欲何为?’
    ‘若依我本意,我真想给你一刀痛快,奈何,我却不愿看他如此遗憾地离去,归鸿要死了,元神俱灭,我真是看不出,你有何值得他这般,为何为了你,性命都不要了,他那样躺着,你却在这边风流快活,这样的情爱,我怕是再无法看懂了,只是,看在他为你历了最后一个劫难的份上,无论如何,你要去看他。’女上神神情有些木然,只是眼底深处,我看出无限的恨意。
    我止不住颤抖起来,颤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他怎么会死?元神俱灭?他是最厉害的神仙,从来都是,怎会轻易说死就死,你不要意图骗我,我不信,我不会信你。’
    ‘我会拿他的性命儿戏么?我只是再不忍心看着他这般躺着等死,生命一点一滴耗尽的时候,我想,是我陪着他的,即便是灰飞烟灭了,我也再不要他见你一回,可……我终究却是不忍心,我无法这般生生看着他在无尽的不舍中离去,可他不舍的却从来只有你……’
    女上神话未完,我便拎着裙摆冲了出去,我脑海中一片空白,我心中一片慌乱,无边无际的黑暗向我袭来,周遭的风铺天盖地地将我包围,我似无法呼吸,我手脚一片冰凉,我直奔着丛极而去。
    我想,女上神定是骗我,我不知他们意欲何为,我只想,若我去了丛极,看到那个冷情的归鸿君,即便是他不理我,即便是他依旧要留在丛极,留在女上神的幻境中,我也可以原谅他。
    他选择他的生活,我也依然可以过活,我可以好好活着。
    可我不要,我不想看着了无生气躺着的他,我不要,这比他抛弃了我还要叫我绝望,我该如何是好?
    我风尘仆仆赶到丛极时,却被告知归鸿君早些时候已经离去,去处不详,我顿时绝望地软了腿,险些跌倒,我看着茫茫雪域,呼啸寒风直擦着我的发丝飞舞。
    我强迫自己镇定些,我要找到他,我定是要找到他,尔后证实女上神皆是一派胡言,我宁愿成全了他们的双宿双飞。
    丛极那结巴小鬼凑到我跟前道‘我打探过,归鸿上神似乎要去个镇,是李镇还是陈镇的似乎。’
    我便又转身离去,归鸿,你究竟意欲何为?我心底开始绝望,绝望地往江镇飞去。
    江镇,我们曾经住过的竹屋跟前,许久没人居住,已长出一片的长草,我急迫地落到地上,我看见那一片长草中,一抹白影正安详地躺在枯草中。
    我顿时绝望的无以复加,这同我曾经的梦境如此相似,他满身血泊地躺在枯草之中,笑着说爱我,我拨开荒草,走到他身边,轻声唤了声‘师父……’
    归鸿君皱了皱眉,许久,才缓缓睁开眼,仿佛用尽全身的气力,迷离地看我,尔后缓缓抬手欲要抚上我的脸‘弦儿,这样的你,看着如此真实。’
    我握住他的手,抚上我的脸‘师父,我是七弦。’
    归鸿似征询道‘弦儿?你如何在此?’
    ‘因为我来此,是要你告诉我,你没事,你很好,你告诉我。’
    ‘弦儿,我这一生,甚是冷情,从不知如何爱一个人,你却出现了,你的出现,叫我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