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往另边走开。
    结福送他离去後,先是将小暖炉放回房里温著,接著去梅园向已经著服的各位伶人道歉。他们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戏班,她始终躬身默默地承受所有指责,态度诚心诚意,才平息对方怒气送出府。
    然後,还得将因为要看戏摆放於梅园的桌椅、清茶、点心全都收拾乾净,等她在书房找到他忘记的玉佩,赶至大厅时,选布量裁都已经结束。
    [哎呀,结福,你可来得慢了。」也陪著管老夫人的春桃捱近耳语。
    管府一年做两次衣服,总是选择城里那最有名的「天方丝纺」特别前来,除了主子外,通常在场的下人也有幸能够用剩余的布料得到一些奖赏。如春桃夏菊等人,这次就得以做两件丝裙,绸缎昂贵,样式也都十分美丽。
    [啊……」结福轻喘几口气,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令春桃有些自讨没趣。瞅见管心佑,她朝春桃颔首致意後随即定过去。「少爷,对不住,结福迟了。]
    「你的确是迟了。」与其说她来得慢,倒不如说她来得巧,他正好送走管老夫人就要回房,再多一刻,他就不会容她放肆。「……你早些来的话,或许过阵子也有新衣可换,不过……」他打量她一瞬,接道:「罢了,再美的衣裳,你穿在身上,大概也是无法相称。」
    言下之意,就是她面貌反正不好看,也就不必浪费。
    他不认为自己说话太过刻薄,因为这些是实话,结福勤劳归勤劳,下人的本份目前为止做得算是不错,就因为她只是一个丫鬟,否则他还不愿带她出门,丢了面子。
    结福抬手抹去额前的薄汗,她并不在意什么新衣。仅浅浅地笑:
    「少爷……让结福帮你。」她恭敬地福身,将掌中的翠玉系在他的腰间,红绳形成漂亮的结。
    管心佑瞅住她半低的侧脸,她软爇的掌心汗湿,没有腧越触碰,却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哪里让他感觉到……非常地不畅快。
    他很快地挥手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行了!」
    结福不知他为何突然发怒,只噤声不敢说话。在他拂袖而去之时,赶紧跟在他身後,却遭到他的摒退。
    [今日我有事情要处理,用不著你了。」
    她仲怔了会儿,才慢慢开口:
    「……是。」
    她没有抬首,没有询问,只是悄悄地退出他的视野。
    如同他的希望。
    **
    「唷,管大少爷,您可来了,咱们都在等您的大驾呢。」
    京城里最富盛名的悦阁酒楼,今儿个给人包下了一整层楼。
    虽然不曾敲锣打鼓的点明,不过,谁不知晓悦阁向来是有地位有头脸的角色才能进门摆阔气?菜色津致,材料难得还仅为次要,重点在於这酒楼的姑娘不论样貌和身段个个是上品,能够伺候得客人舒舒服服,销魂蚀骨!
    这远近驰名的悦阁,能踏入者若非巨商首富,便是达官贵人,要能够包下一层楼,那面子可也是甭说的忒大。
    今晚在这儿宴客的,可也不是别人,就是姗姗来迟的管心佑。
    说为宴客也不太对,毕竟只是几名贵公子哥儿闲暇时的聚聚,不为什么伟大的理由,目的就是挥霍和玩乐。
    「来来,留了位子给你。你这作东的主人实在也太不尽责了。」穿著白衣的青年笑道,引领管心佑入座。他的长相斯文,浑身却充满尊华的气势,看来是个官家子弟。
    聚於此地的贵公子共有五名,以管心佑为中心坐於圆桌,几乎每人怀中都搂著一名艳丽的舞姬。雅兴赏舞不过为小菜前戏,佳人在抱才称得是品尝美食。
    「知晓你总来得晚,给你留了姑娘啦。」白衣青年一笑,早就了解管心佑。面露神秘,唤来一名女子。「我可是仔细挑选过了。瞧瞧,是不是颇像你的若琼姑娘啊?」他得意炫耀著。
    同样身为官场中人,他们徐府官位虽不够高,但跟翰林文府还是有些遥远的渊源,文家女儿他是见过一次的。
    管心佑睇女子一眼,刹那扯眉。随即淡道:「庸脂俗粉。你的见识可是愈来愈低俗。」
    讨不了好还反被指教,徐达一楞,而後昂首哈哈大笑:
    「说的是、说的是!哪有比得上你那个美若天仙的若琼呢?」挥手让那女子退下,道:「还不下去,别杵在这儿碍大爷们的眼。」
    「哇哇,你那个未婚妻,还有半年才会回来吧?那么快就修身养性了?」另一青衫男子大惊小怪著。
    「你真是栽了?」又有人加入。「娶了妻子就忘朋友,这怎么行?」
    [忘了就忘了,又怎地?」管心佑不是很感兴趣地回道,轻啜杯中玉露,好似他们本来就可有可无。
    教人接不下话。刚才出声的两人面上已呈难堪的尴尬。
    徐达忙圆场道:「去去,你们别凑一脚地吵心佑安宁,他想当个好夫君还得经过同意吗?」
    「是……是啊。」僵硬地笑,然後应和著。
    这几名贵公子的势力和财力都大不过管心佑,从来就只能吃他脸色,不敢多说些什么。
    徐达见状,赶紧转移大夥儿注意。眼睛飘向管心佑身後不远处的楼梯,讶道:
    「咦?心佑,那是不是你的丫鬟啊?」
    管心佑闻言回首,果见结福出现在那儿。他并没有带她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他不悦地问。
    [少爷……」她有些喘,轻声道:「您好像身子不舒服,所以……」就要出门的时候,她听见他有些咳声,还没来得及唤大夫拿药,他就离开了。
    她只得跟过来,看看少爷有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此言一出,几名贵公子拍桌大笑:
    「我的心佑大少爷啊!你这千金之躯可得小心点啊!」哄闹不休。
    管心佑是管府唯一单传血脉的独孙,深受宠爱,这是人人都知晓的事情。
    听见众人带有嘲笑,管心佑的脸色霎时陰沉。
    徐达心知不妙,立刻转移话题:
    [心佑,那个丫鬟跟著你有个把月了吧?还没让你换掉?」这可离奇,管心佑的难伺候他们也是知道的,他贴身的小厮婢女从来就难以看见熟悉面孔。
    管心佑放落酒杯。「……没有理由换。」
    没有理由?虽然这句话不能称做夸奖,但由管心佑口中说出,可表示那个丫鬟算得上是令他满意啊!
    「难得了,她是哪点好到让你能够这么说?」徐达问道。看那丫鬟的模样也明白管心佑留她在身边绝非因为秀色可餐,那么她必定有过人之处。
    管心佑挑眉,道:「她很听话。」
    [是吗?」青衫男子拉长音,随後贼贼笑语:「不如来试她一试?]
    「怎么个试法?」在座者之一插话。
    青衫男子眼珠转了圈,停在酒壶上头。「来看看她听话地能喝多少酒怎样?]
    [哈哈!」一人击掌,道:「徐达,你不是带了个小厮?我想到好主意了!]
    「怎么?」徐达勾勾手指,站在後头仆人装扮的少年就上前来。
    「让他们比拼酒力吧!」这才玩得过瘾!
    「这好玩!那我插花下注,赌徐达的小厮赢。」青衫男子从袖中拿出一百两银票,又在游戏里提供新乐趣。
    「对对,还可以下注!」同样地也拿出一百两,毫不手软客气。「我也赌徐达赢!」有眼睛的都看得到,徐达的小厮年轻力壮,而管心佑的丫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流,哪能匹敌?
    「你们……。」徐达苦笑:「可别让心佑说咱们欺负人哪!」
    仿佛新仇旧恨开始总算了,准备开战围攻他。管心佑一点也不打算领徐达想要维持太平的好意。
    「不会。」他没有回首,仅唤道:「结福。过来。」
    结福款步上前,说:「少爷。」
    「你就跟那小厮拼拼酒力,别让人说我坏了兴致。」他微笑,对著徐达等人从怀里拿出数张银票。「我出五百两,买我的丫鬟赢。」
    没料到管心佑如此明确挑衅,消长的气势顿时倒反过来。
    「徐达!我支持你!」
    「是啊!」
    「可别让人给小看了!」
    徐达面露豫色,骑虎难下,只得道:「那好吧。」
    看爇闹的其他三人立刻道:「快拿酒来!」
    管心佑仅安然垂眸,仿佛胜负与他无关。等阵势於桌面摆放好了,他才对结福道:
    「去吧。」
    结福只停顿刹那,便移动立於桌前。她对此荒唐,竟是没有半句该有的感想。
    「喝!喝啊!」
    旁人鼓噪著,她拿起酒壶,心里惶惶不安,耳边叫嚣吵人,她望了一眼管心佑的鞋,随即深深吸口气,学著那小厮的样子,没用杯子,口对壶嘴直接乾了。这不仅让管心佑侧目,连其他贵公子也是一脸惊讶。
    她恍若未觉,只是仰头张大檀口,拼命-著。从未饮过的爇辣酒液犹如穿肠毒药,在她的喉咙深处留下灼烫疼痛的痕迹,潜入腹肚翻腾,几乎令她表情扭结。
    好难过……为什么少爷要她做这种事?她不懂。
    但只要是少爷交代,她就希望自己能做好。无关那些银票、输赢,或者少爷的朋友,她只是这样简单地想著。
    贵公子们瞠目结舌,徐达的小厮刚刚好喝完,将空壶倒转展现。结福猛地呛咳,扶桌稳住,是费尽力气忍著才没呕出。
    显然她是输了。
    管心佑不怒反笑,站起身。
    「可惜了,我家丫鬟献丑。五百两银就赏给你们吃用,下次若有这种好玩的,别忘了我。」对著结福,他道:「还不走?」旋步-去。
    虽然是赢了,却犹如被人施舍。除了徐达,其他人皆是表情难看。
    结福辛苦地喘了几口气,才跟出去。
    管心佑坐入轿子之际,结福摇摇晃晃地追上。
    她双颊通红,头痛欲裂,全身上下包括里外都不舒服,却还是忍耐地站立在轿旁……那个专属於丫鬟的位置。
    管心佑连问声她好不好都没有,望见她没昏倒在路边,放下轿帘,便道:
    「走。」
    结福茫然地想著,少爷应该是生气了,她如果再努力一些就好了,或许也就不会丢少爷的脸,让他输了五百两……
    半个时辰後到府,她的神色看起来更差了,能够撑著走回管府,连一路看著她的轿夫都感觉不可思议。
    管心佑回房,她仍旧跟著。纵然就是快倒了,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