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眉头便舒展开来,他也记得那个晚上,本来很好的气氛,却被李琛一句话给打了碎,他火冲冲的出去,看到的便是李琛手上的捷报,“你啊,每次对规矩都比对朕好。”
    “臣妾守规矩也是为了能待在陛下身边久一点嘛。”声音中夹带了些微嗔,但并不过,而且也没有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尉迟南笑看着上下忙碌的莫蓉,很庆幸,当年他跟睿儿会游荡到她的门前,闻到那满园子的菊香。
    这个女人是个可以一辈子放在身边的伴儿……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答应我——”手指抚着她的唇片……
    答应他什么呢?他没说。 莫蓉这次是真得猜不出来他要她答应他什么……
    “母妃,小兔子真得是哥哥跟妹妹吗?”女儿稚嫩的话语拉回了莫蓉的思绪。
    用过早膳后,大队便赶往边城,她们母女也随着一起过来。
    小丫头对父亲捉的这两只小兔子极为喜爱,连上马车都要拎着。
    “可能是吧。”捏一下女儿的小脸蛋。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掀开帘子,才发现已到了边城门外。
    因为明诏上并没有说要到边城,所以边城一行,并没有铺张,只带了十几名侍卫,以及莫蓉母女俩,再就是庞朵跟那名受伤的女刺客殷汝君。之所以带她来,是为了治她身上的伤。
    因为失血太多,这位殷小姐几乎一直出于半昏睡的状态,直到正午才清醒。
    “汉阳,把她手上的绳索松开吧。”莫蓉端来刚煎好汤药,见殷汝君依旧蜷缩在床上,不免把汉阳叫进来,让他给人家松绑。
    莫汉阳看了看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唇片干裂出血,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力气再发疯,便上前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绳索绑缚的位置,早已深深的勒出了两圈血印子。
    虽然如此,不过莫汉阳依旧不敢放松,这女人悍的很,轻易不能放松警惕。
    “我连求死的力气都没了,还怕我伤到她吗?”殷汝君倚在床头,好笑地看着床前那个随时打算制服她的男人。
    莫蓉给了弟弟一个眼神,莫汉阳乖乖的坐到凳子上,把玩着桌上的茶碗。
    一碗冲鼻的汤药喝完,殷汝君便开始咳,咳到差点没喘过气来。
    “汉阳,快把她扶起来,像是被什么堵住喘不过气了。”莫蓉急招呼弟弟过来。
    还是男人的力气大,只在殷汝君的背上拍了两下,她便哇的吐出两口血来,之后便不再咳了。
    莫蓉转出去,打算找些干净的棉布来。
    “对不住,弄脏你的衣服了。”一切收拾好之后,殷汝君跟莫汉阳道歉,因为她那两口血全吐到了他的身上。
    这歉道的莫汉阳莫名其妙,这女人向来都是将他视为不共戴天的死敌,怎么这会儿一下子变得这么客气了?
    “我口渴。”瞅着莫汉阳,眼神很纯净。
    莫汉阳虽觉得怪异,不过还是伸手倒了杯凉茶,递到她的脸前,谁知她却趁机咬住了他的手指,死死的咬住。
    他就知道这女人绝不会那么轻易变乖!
    直将手指咬出了血印子,殷汝君才松口,咧着嘴笑着,嘴唇上都是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莫汉阳攥住自己被咬破的手指,看着床上那个笑的开心的女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平奴会说女人的心思太难弄明白了。
    “我不会再来杀你了。”笑着,但眼泪却一颗颗逝进枕头里,她知道自己根本杀不了他。
    感情刚刚那么用力咬他,是算作报仇?“我是无所谓。”反正她每次刺杀都伤不着他。
    如果莫汉阳有预测未来的本事,想他是不会说出这么自信的话来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必然的,否则怎么会有“意外”之说?
    莫蓉拿着一团棉布跨进门——
    “姐,我去姐夫那边看一下。”莫汉阳从姐姐的手里扯过一条棉布缠到被咬破的手指上后,抬脚出门。
    他这一句话,不过短短十个字,却让床上的殷汝君吃惊不小,因为她一直以为眼前这个被他悉心保护的女子是他的妻子,想不到却是他的姐姐……
    莫蓉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床上那个发呆的女子,怎么她会觉得这两人之间会有什么奇怪的事要发生?
    四十五 宫乱 一
    在边城逗留不过短短两天,京城便传来了令尉迟南十分震怒的消息——廷尉府张延奏报,春上拨给西南赈灾的库银至今未发,致使西南发生民变。
    这可不是小事,若处置不当,很可能引起大麻烦,尉迟南不得不立即中断北巡,亲自回去处理这场危机。
    而莫蓉,因为“探亲”时日未满,不能跟尉迟南一道回京,暂由莫汉阳护送至东南行营,待机再回京城。
    “汉阳,你跟平奴可有联系?”在一处驿站安顿下来后,莫蓉随即招来弟弟莫汉阳。
    “有。”
    莫蓉眼神闪烁,似乎还有些担忧的神色。
    “姐,是不是有什么事?”
    莫蓉双手交握半下,最后松开,“你过来坐好,有件事我想也许该告诉你。”
    姐弟二人入座,莫蓉思衬半刻后,才道:“本来我跟大哥不想把你们也牵扯进来,可是眼下这情势,不得不防。”看一眼莫汉阳,“你该知道大哥坐得那个位置有多艰险,动辄就会得罪人,所以有些事不得不为之,咱们莫家虽受皇恩万千,大哥、平奴跟你,更是平步青云,这些靠的是你们各自的本事,但也不全是,没有朝廷里的脉络支撑,光陛下的支持,很多事未必行得通,所以,有些事情未必做得光明正大。这次西南民变,我隐约觉得这气味不对,京里的消息说,民变始于西南的黄坝,你在西北军的日子不短,应该知道黄坝这地方吧?”
    莫汉阳点头,“以方位来说,黄坝是在咱们大魏的正西方,古时也算得上一个军事重镇,不过后来太祖在西省建‘石城关’后,它就日渐废弃了。”
    “那么以你的判断,如果陛下想在最快的时间内消灭叛乱,他会指派谁去?”
    莫汉阳蹙眉沉思,“黄坝东北一片的地势平坦,便于轻骑通行,如果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叛乱……唯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从京畿直接调遣中卫军,另一种是——抽调部分西北军。”
    对,就是这个——这就是最让莫蓉担心的,“中卫军直接关系到京城的安定,这种时候,调动它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你赶快派人给平奴捎信去,一旦陛下决定调西北军前去,让他务必不要接这份差事!”
    “姐,这事真得有那么严重吗?”军令如山倒,接或不接这未必是平奴所能决定的。
    “我也只是猜想,自从听到西南发生民变之后,我的心里就一直安生不下来,你们不在京都,不知道那里的水有多深,山有多高,这次民变如果真得追究下来,何止血流成河!当今陛下,最想做得莫过两件事,一是击溃关山外的匈人,二是富民强国,让魏国可与东方几国抗衡。如今,匈人在魏军面前接连受挫,京东直道也初见端倪,在他正得意的当口,突然来了这么一场民变……一旦他被激怒,这场整顿吏治的飓风再所难免,首当其冲的会是谁?不会是那些老士族,大家族,首当其冲的便是我们莫家,大哥,平奴,你,甚至是我。”站起身,“大哥与众朝官的关系错综复杂,早已饱受争议,而你跟平奴,虽说打了一些小胜仗,但那远远还不够,你们只能算是皇上为大战储存的后备力量,还谈不上大权在握,这个时候,如果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被人生吞活剥。”自古以来,多少新兴的势力都是被这么吃下去的,“如果平奴接下了这份差事,不但他头上的那顶‘常胜将军’的帽子保不住,可能还会变成莫家败亡的引子,到时候,这场民变的收场就会全部被推到我们莫家人的头上。”要知道莫函手中掌管的可是魏国最耗钱的工程,他很难逃脱这场清算。
    “姐姐的话,听着有理,不过——平奴最擅奔袭作战,就算有人特意为难,粮草供应不全,他也未必会输。”这种战术是平奴最擅长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能有如此的本事。
    “他对战的都是匈人,可以在追袭的过程中抢掠他们的东西,可这次对战的是魏国百姓,你想想,那些魏军能忍心对自己的父老抢掠吗?一旦他输了,那些害怕整顿吏治的人势必会把这场民变捅到咱们莫家的头上,大哥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皇上心里想保他,也未必能顶得住那‘万众一心’啊。”最关键的,他们莫家在朝廷里没有能接应的人,有的只是些会“吸血”的“朋友”,一旦有事,根本不可能会有人向他们伸出援手。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给平奴送信去,先把他诓来东北军。”
    莫平奴并不是个会因为阴谋、阳谋而避战的人,这一点身为同胞兄弟,莫汉阳明白的很,唯有将他骗来,让他错过这场民变才是上策。
    “等一下——”莫蓉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莫汉阳注视着皱着眉头的姐姐,等她发话。
    “如果让汉阳你去平息兵变,行吗?”
    “我?”速战方面,平奴才是王者。
    “对。”莫蓉的眼睛闪亮,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可行的躲过这场风暴的方法,既然躲避未必能成功,那就要主动出击。
    “可是——如果没有粮草供应,我未必有把握!”
    “那些参与叛乱的并不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而且他们都是大魏的子民,也许未必会有大战,至于粮草供应方面,这个——也许大哥可以想到办法。”她突然想到王家的亲戚在西北一带有米粮的生意,当初王家人还暗示过他们莫家,如果可以通过莫平奴的权利让西北军高价收购他们的糙米,王家很愿意分一杯羹给他们,何不就此处利用一下?“至于带兵方面——我不怎么了解,不过,如果你真能争到这次机会,姐姐送你一句话——不战而屈人兵者,大赢。”
    莫汉阳失笑,“姐,你真得信我?”他一直以为大家都只对平奴信任有加,他不过是平平之人,不怎么被人看好。现在突然有人舍弃利刃,而就他这把钝刀,一下子还真是不适应。
    “为什么不信你?”比之平奴,汉阳内敛,而且最重要的,他更理智,也更成熟,虽然没有惊涛骇浪般的汹汹气势,但其沉静的特质更适合统领,只不过还是要经年的累积——记得他跟大哥都曾说过类似的话。而这一场平息民变之乱,他比平奴更适合。
    “那——我把骑兵全部留下。”摸了摸脑门,对莫蓉笑了笑,指了指门外,“我走了。”
    可刚走出几步又转身回来,“姐,其实——只要你过得舒心,莫家的成与败,并没有那么重要。”
    莫蓉咬唇生笑,“知道了,等你们都不用我操心了,我自然会去过我的舒心日子。”
    “那——我真走了!”
    莫汉阳的背影就这么消失在了昏暗的天幕之下,等待他的是属于他的未来。
    就在莫蓉随大队辗转到东南行营的过程中,莫汉阳通过大将军白里,将莫平奴从西北军中调至北方参与协防,而他自己则领人到西北军某关口换防——这是东西两军的正常换防。
    也就是这一次换防,成就了莫汉阳人生中的两件大事,让这个一直活在兄长们背后的男子真正跳了出来。
    身为亲人,莫蓉当然为弟弟的才华能得以实现而高兴,不过,此时此刻,她还来不及去为这种事高兴,因为真正的麻烦才刚刚来敲门。
    到东南行营的第五天,莫蓉接到密信,让她速速赶回京都。
    一场大乱正等着她——
    四十六 宫乱 二
    这个秋天格外的短,似乎昨日还是满树秋露,今早起来,便已霜花满地。
    日头还没升起来,几名杂使的宫人正在清扫落叶,宫道上便传来了杂乱不齐的脚步声,远远望去,裙摆翻滚,色彩明艳,都是往芳碧苑的方向去的。
    宫人们停下手中的动作,低着头给这些娘娘们让开路。
    今天一早,不到五更时,这芳碧苑便不停地有人来访,但见一个个的眼中都是带着惊慌,此时此刻,再也没人想着怎么争风吃醋,反倒是有点同病相怜的苦涩。
    “这几天晚上我一合上眼,净梦到些乱七八糟的,这心里就跟打鼓似的,怎么也静不下来,你们说,陛下不会真得有事吧?”一名妃嫔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