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梁妃,虽然娘家势力也不弱,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梁家势力远在西南,京中势力远不及卫家,万一京都生乱,对她,对大皇子宏可都是非常不利的,所以她是三人之中最着急的。
“蓉妹妹,你说呢?”梁妃见卫罗还要继续耗下去,不免争取莫蓉的意见。
“我?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两位姐姐决定怎么做,我一定跟着。”她——不动!
就看谁是狐狸,谁是兔子,到底最后是谁逮了谁。
梁妃见她们两人,一个不愿意出头,一个无所谓,只得掩下心中的急切,暂时选择忍耐。
霜降过,初冬来,也就是那转瞬间的事。
这些日子,宫里到是清净了,可宫外到热闹了起来。
任何一个王朝,在初建立起来时,都是朝气蓬勃的,每一处都透着干净整洁,可日子久了,犄角旮旯里难免就落上了灰尘,然后这些灰尘越堆越多,直至每一处都沾满了灰尘,然后,当这个王朝的某代爱干净的主人猛然发现,他的地盘到处都是污垢时,他动了要清洗的念头,然而,清洗陈年的灰尘、污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个过程往往惊天动地,往往曲折离奇。
太子睿自从听了莫蓉的劝说后,一直都无所动作,然而有时候,不是你不动,别人就会同意的,这世上有两种人很可怕,一种是奸臣,一种是顽固不化、却缺少智慧的忠臣,这两者若是碰到一起擦出了火花,那可是非比寻常的精彩。
有人要求太子睿出来辅政,有人则跪求太子睿赶快将钟山王赶走,总之,奸的、忠的,悉数扑向了东宫,余下的那些,一部分是观望的,一部分是忠臣与奸臣中有大智大慧的。
这期间,莫蓉三次拒绝了太子的来访,这个时候,她不便出来给自己惹事。
今年的第一场雪,就在这样的热闹日子里迟迟才到。
女儿喜欢雪,也不像她那么怕冷,站在雪地里数枝头的梅花,两只小抓髻上落了一层薄雪,在宫灯的照耀下,就像夜空中的星子般闪亮,
“数完了吗?”掸掉女儿头顶的落雪,将小斗篷上的帽子给她拉上去,而后蹲到女儿身旁。
小丫头摇摇头,梅花昨夜一夜就开了满树,她数不过来。
“唉,怎么办?母妃生了个不识数的笨丫头呢。”捏捏女儿的鼻子,惹得小丫头嘻嘻笑了起来,“来,母妃陪君儿一起数。”
母女俩正蹲在梅树下数梅,庞朵低声附在莫蓉耳侧,说是李琛要见她?
李琛?他不是跟在陛下身侧吗?“他在哪儿?”
“就在宫门外。”
将女儿交给庞朵,让她带进屋里,自己只身出了宫门,门外却什么都没有……
“娘娘。”正待转回身,角落的暗处却有人叫了她一声。
走近看,才看出是李琛。
“他——还好吗?”脱口说了个“他”,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改口,反正都已经问出口了。
“陛下想见娘娘一面。”
“他在宫里?”
“不,娘娘随老奴过去,就会知道了。”
莫蓉蹙眉思索一下,她突然就这么失踪,不好向里面那些“眼线”交待,要找个好借口才行,“等一下,我去安排一下。”
“娘娘不必担心,老奴早已安排过了,不会有差池。”
莫蓉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不过既然他不怕有差池,她到也无所谓。
沿着渭水河一直向东,转过几条宫道,圆拱门外停着一辆单驾的小马车,上了马车,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下,掀开车帘子,眼前是一片竹林,这是到了哪里?
李琛提着宫灯,头前带路。
沿着竹林间的小道,蜿蜒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看见了一方小院,李琛放下宫灯,伸手拍了两下,院门打开。
莫蓉迟疑一下,才抬脚踏上台阶。
这院子并不大,甚至还没有她的崇华苑大,从院门到主屋,也不过就二十几步的距离。
屋里亮着灯,明晃晃的,李琛在门口驻足,那意思是让她自己进去——
伸手想推门,半路却又停了下来……
“李琛,给她开门。”屋里传出这么一句,像是能看到她的犹豫一样,是他的声音。
李琛恭敬地推开门,灯光就那么倏然倾到了她的裙摆上。
“娘娘,进去吧。”李琛十分恭敬。
莫蓉迈步进门,屋里暖和的很,只那么一瞬,她发丝上的落雪便化成了水珠,让她周身染了一层水汽。
他就站在房间左侧的书案前,歪着头,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也许是看到了那张满脸胡茬又消瘦的脸,也或许是他右手上的绑带,“陛下——”福身。
尉迟南笑得诡异,“过来。”
“还疼吗?”莫蓉轻轻拉起他的右手,手腕上的青紫依旧很清晰。
“没什么大事,小伤而已。”笑得愉悦——为她对自己的心疼,也为她刚刚眼中的那抹水光,“手还是这么冷,出门怎么也不穿件衣服?”大手横过来,一把攥住她的双手。
“臣妾天生就是这样。”
“没有人的血天生就是冷的,来,到火盆跟前待着。”拉着她的双手,来到火盆前。
被他拉走前,莫蓉的余光不小心瞥见了桌案上放着的一份战报——半敞开着,是来自黄坝的。
四十七 纵容危机 一
“听说,太子找你去了?”顺手将挂在椅背上的斗篷披到她肩上,问得很不经意。
“是,太子殿下是来找过臣妾。”双手放在火盆前烘烤,“问臣妾,陛下就这么不声不响地不见了,他该怎么办。”
尉迟南看看她,她这话里可是带着几分哀怨的,不禁搓搓手,笑笑,“好了好了,我也就是随便问一句,不说了。”
“陛下就是不问,臣妾也是要说,太子年纪小,身边又没什么可信的人,陛下您也没有交待一声,就把这偌大的朝廷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还能怎么办?来问臣妾,也是想看看臣妾这里有没有陛下的消息。”说罢,看他一眼,他正用拳头抵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两人心里都明白,他这么问,并不全然是在试探,而她的哀怨也不过是装出来的。
“得了,就问了一句,招来你这么多话。”笑,“我刚刚那话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今晚叫你来,也是专门要说这太子的事。”
“臣妾哪敢——”后面的话被他打住。
尉迟南起身,将桌案上的那份战报摊开,“平奴跟汉阳的府院建得也差不多了,你得空帮他们挑些家当。”
“这事还是等等吧,眼下西南不是闹乱子嘛。”
“用不着等,他们俩也二十多了,该成家立业了。”看着战报,不禁眉梢高挑——看来是喜报!
“你们莫家啊——”看着她,“一门英杰!这汉阳之才不在平奴之下。”
听他如此赞叹,看来汉阳在黄坝肯定做得不俗,她提心吊胆这么久,终于可以放心了。
“闪击岳陵,围点打援,这一招棋就稳拿胜券,大战攻敌重在攻心,不俗!”尉迟南不住点头。
原来今天一早,黄坝八百里加急战报就送进了京都,上将军盘固奏报:黄坝民变已被控制,大部分参与叛乱的百姓缴械。奏报中并不忘赞扬莫汉阳的功绩,莫汉阳第一战便是以骑兵为主阵,闪击黄坝以北的岳陵(叛军粮草之地),并不急着吃进,而是诱使援兵来救,这一招,托怕了叛军,加之此间又大肆在民间释放各种谣言,不到两个月间,叛军内已是人心惶惶,根本毫无战力可言,西北军抓住机会,调集粮草开始赈灾,如此一来,战乱渐平息,而不伤一兵。
“汉阳这仗打的好啊。”这一仗给他偏袒莫家找了个非常好的借口,“你过来。”招手让莫蓉过去。
莫蓉拿下肩上的斗篷,起身过去。
“这段日子,恐怕要委屈一下你们莫家了。”为了保全他们,必须先降他们的职,压制他们势,“会不会不高兴?”
“臣妾不敢,莫家有今时今日,都是陛下的恩赐,谈何委屈?”看来她先前的猜测确实中了,民变之后,就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清洗。
“太子年少,也多疑,不过他到是还能信你,回去之后你提醒他一句,不要沾惹任何人。”
“臣妾知道了。”
“另外,宫里的事,你也不要多管,她们爱怎么闹,随她们去吧。”右臂不小心碰到了桌角,微微蹙眉,看来挺疼。
莫蓉禁不住托起他的右手,微微掀开袖筒,绑带下,手臂明显粗肿了一圈,到底是什么人能伤得了他?难道又是什么皇亲国戚?打他不还手的吗?“这伤……”
“夜黑,被松枝蹭下了马背。”其实是因为清查的事与三王爷有了争执,三爷不想查处老士族,因为当中有一些是开国元勋的后人,但他意志坚决,三爷一气之下决意就此离京,就是在这当中,他抓马缰被甩进了山道,受了伤,恰好这右臂当年狩猎、从军时都伤过,结果就成了这副模样,不过这也让他突发奇想,想到了“重伤”的谣言。
谁有本事能让内宫一夜之间谣言四起?除了他陛下,还能有谁?谁敢呢?
“还有,我打算将玉儿指给平奴。”
“……”怎么他又忽然提起了这件事?
“这事,你先不用跟平奴说。”
点头,这事她是真得管不了了。
“叩叩——”是敲门的声响,“陛下,夜深了——”是李琛在门外,这话中意是该送莫蓉回去了。
尉迟南因这可笑的场面哼笑,堂堂一朝天子,怎么就弄到连见自己的女人都这么费事?
只此一次,这之后,他再不会受制于任何东西!
他亲自送她上的马车,隔得老远,还能瞧见竹林外、宫灯下的那个身影……
“娘娘,起风了。”李琛提醒她合上帘子。
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这片竹林到底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
李琛的安排相当精妙,莫蓉从出去到回来,一路通行,途中没遇上半个人,不亏是服侍皇帝的人。
隔日,除了庞朵,也没人知道她昨晚失踪了近两个时辰,她不知道李琛是怎么办到的,但显然,他的确是办到了。
宫里依旧是人心惶惶,莫蓉没再拒绝太子的暗访,将尉迟南的意思传达给了他。
至于莫汉阳、盘固平息民变的事,似乎被人有意压了下来,宫里宫外都还不知道……
这一日,崇华苑来了位稀客——单卿,说是给君儿做了件夹袄,特地送过来的。
因为来往的并不多,所以两人的话题也少得可怜,尤其这单卿据说也是个闷性子,平常也少跟人来往,见了谁都恭敬,被称为第二个莫蓉。
“姐姐真福气,有这么个可人疼的宝贝。”望着莫蓉膝旁的西君,眼神里充满艳羡。
“妹妹如此得陛下的眷宠,福气自然不会少。”只不过何时能脱离卫罗的“监护”,那就不得而知了,同样的错误,犯一次足够,卫罗不会犯第二次,她不会再让自己扶持起来的人再次脱离她的掌控,与她并肩而站,所以这单卿想要怀上龙种,怕不是一时半刻能熬出来的。
单卿苦笑,看上去颇为惹人怜,“能跟各位姐姐一起侍奉陛下,已经算是我的福气了。”
一盏茶喝罢,单卿将亲手给西君缝制的夹袄送到莫蓉手里,之后便要告退。
“妹妹留步——”
单卿诧异地回过身。
“妹妹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莫蓉伸手从夹袄的叠层里抽出几张纸——地契。
单卿愣在当下,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姐姐开口,只好用这个笨法子,姐姐,您救救我吧。”
莫蓉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嘤嘤啜泣,不确定这到底又是唱得哪一出,“先扶容华娘娘起身。”
庞朵放下夹袄,上前扶起单卿。
一番安抚之后,单卿停止啜泣,“姐姐淡薄名利,对宫里宫外的大事小非都不多管,妹妹也想效法姐姐的淡薄,怎奈家兄不争气,在外面惹了杀头的大麻烦,妹妹我打小就没有父母,是哥哥嫂嫂养大的,我哪里忍心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