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的老总管,已然崩溃得语无伦次。
「什么!」每一个明家大老都惊得跳起来,团团转得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明慎容率先回神,将门打开,对外大吼——
「快!快迎接皇上!朝服呢?我的朝服呢?快拿过来!」
当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似的忙着时,明恩华静静坐在原位,她比众人冷静许
多,但也不解紫光帝的来意。
他……怎么会来了呢?
虽然不解,但不知为何,心情变得好好。
但她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她看到大伯母快步走到门外,低声吩咐
丫环快去将晴湘小姐盛妆打扮好,带出来迎接皇上的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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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老爷突然造访明府,带给明府无上的光荣与鸡飞狗跳。
特地前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说刚好得空,听说岳母生病了,身为半子,
自然要探望——虽然皇宫内律没有这项规矩,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管它常规如
何,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在明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还浑浑噩噩的没法从皇帝亲临、得见圣颜的惊喜、
惊吓、惊奇中回神时,紫光帝已经探望完岳母,留下好几大箱极品补品、与一小
队女医官服侍明恩华的母亲后,就说要走了。此刻正在正厅与明慎容简单寒暄应
付着。
明家人热诚的极力挽留,恳请紫光帝留下来晚膳,说已经让厨房大展身手了
云云,但似乎一点也没能说动紫光帝。
紫光帝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但去意未改,无人可动摇。与明慎容有一搭、没
一搭的应酬着,眼光寻到先前拜见过他后,就静坐在一旁的明恩华。于是向她走
去,看来很不欣赏她置身事外的悠闲,非要她也成为注目焦点不可。
紫光帝完全没有避讳众人都在看着,伸手轻执起她搁在小几上的小手,对她
笑道:
「怎么如此安静?莫非是太累了?」
「没有的事,谢皇上关心,臣妾不累。」明恩华对他微笑,没有扭捏的抽回
手,大大方方让他握着。
他将她轻轻从椅子上拉起身,仔细看着她脸色,说道:
「不,妳太累了。才一日不见,妳已消瘦许多,看妳累得都不会计日了。」
「臣妾怎么不会计日了?」明恩华不解。
「如果妳会计日,此刻应该回到皇宫了。朕给妳三日,今天已经是第三日,
朕瞧妳是忘了。」
明恩华无辜的望着紫光帝。老实说,她是决定在娘家待实三天的,根本没把
紫光帝不合理的刁难放在心上,也以为他那么说只是在说笑……怎么,竟然不是
在说笑吗?!
这人,特地前来,就是为了接她回去是吗?
「是臣妾的疏忽,请皇上见谅。臣妾确实计错日子了——」自然不能在众人
面前与皇上争执两人对日子计算方式的不同,她很贤慧的认错,给皇帝丈夫十足
的面子。
「既然如此,那就随朕走吧。」很好,很识时务。紫光帝对她很满意。
明恩华傻眼的看紫光帝似乎真的打算就这么牵着她走人,她连忙道:
「皇上,臣妾尚未收拾行李,一切还乱着呢——」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打理行李是妳的女官的事,与妳无甚关系。就让她们
留下收拾,妳一人同朕回宫即可。」
明慎容虽不明白眼下这是什么情况,但趁着皇帝一时还没走成,赶紧继续努
力挽留,这次晓得从明恩华这边下手——
「娘娘,天已晚了,就请皇上与妳一同留下晚膳后再回宫吧!」
明恩华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望着紫光帝。
紫光帝看着她,像是没辙的叹了口气,终于同意:
「好吧,朕留下来晚膳。用完膳后,一同回宫。如何?」
「臣妾自然随皇上一道回宫侍候。」她顺服同意。
明慎容大喜,连忙让人传话到厨房,要他们仔细又仔细,务必要让皇上吃得
尽兴而归,同时对一旁的总管使眼色,找个最恰当的时机,让孙女晴湘出现在紫
光帝面前。
「皇上,离晚膳还有一些时候,您想到园林里走走呢,还是品茶下棋?」明
恩华问着紫光帝,同时也说给其他人听——若有什么计量,也好早做打算。
紫光帝看了看天色,决定道:
「就去园林里走走吧。朕难得来,就顺道看看妳与恩雅以前居住的小院,朕
好奇得紧。」
明恩华点头,领着他走出正厅,被他握住的那只小手,也就一直让他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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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为何来?」
两人牵着手,走在花木扶疏的园林间。黄昏的天色将天地点缀成一片金黄的
柔和朦胧,秋日晚风一阵阵吹来,将白日仍燥热着的气温给驱逐殆尽,只余满满
道不尽的舒心清爽。
「为何这样问?」
「只是为了微小的理由莅临臣下宅邸,总是太不合宜了点。」
「探长辈病、接妻回宫,怎么能说是微小理由?又哪里不合宜了?」
「……是不是宫里有什么烦心事?」明恩华猜着。
紫光帝脚步一顿,低头看她。
「那些事都不会是朕的烦心事。」他的眉头微锁,定定望着她一会,终于还
是将不太想说出口的话说出——「能让朕烦的,只有妳一人。」
「臣妾惶恐……」她赶忙脱口道。
他伸出一指点住她樱唇。
「别说。如果是这样官样制式的话,就别开口。」
不理会她惶然不解的目光,紫光帝再度牵着她走,目光遥望天边的云彩。
「妳不在时,朕很想妳。只是两天没将妳掌握,得不到妳的丝毫讯息,便焦
心起来,真是不可思议。」还是不情愿的口吻。
身为皇帝,不应该给妻妾太多太浓的关注,至少至少,就算心中依恋关注,
也不能教她知道。可此刻,他就是想对她说,不管她以后会变得怎样……也许,
他说了,就是等着看她会变得怎样,看她会不会定向那必然的结局。
女人总是会恃宠而骄。如果她知道自己被另眼相待,很快的,她就会藉此嚣
张,向他无尽索求,她会变得寻常庸俗,让他再也找不到当初欣赏她时的那点别
致。
可能,他期望明恩华也会变得如此。因为这样才是正常,因为这样会让他放
心,放心于她再怎么的与众不同,终究会走向相同。
这样一来,他的心,就无所挂碍了。
他不想被任何女人牵绊住,一个国君不该有太重的个人私情。
所以他要宠她,更宠她,更精密的关注她一举一动,看看究竟要做到什么样
的程度,才能将她攻陷。
一旦她被攻陷,她就会融成后宫里相同寻常的风景,永远不再那么鹤立鸡群
得让他一眼就不得不望见,不得不追逐。
「妳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教朕挂念。」他微叹。已分不清是作戏还是真实了。
「皇上,臣妾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朕也希望妳寻常。可……」他顿了顿:「有时又希望妳可以不同得长久一
点。」
两人走上精工雕就的石桥,一同望着小池子里已经迟暮的数朵残莲。每一支
莲花都是凋敝得奄奄一息的模样,却还是坚持的挺立着。
「所谓的不同,不在于臣妾,而在于皇上怎么看待。也许臣妾一辈子都会是
这样,但皇上却已失了兴味。曾经觉得可爱的,变得可憎,如此而已。」
「或许吧。」紫光帝的目光从残莲上移回,望着她道:「妳说妳爱朕,朕相
信。朕也不能保证现在所欣赏的优点,不会在日后转为厌恶的原由。」
她静静听着。
紫光帝陷入深深的回忆里,平淡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道:
「年幼时,朕看到张妃为了一只老死的猫哭得昏过去,几天几夜茶饭不思,
亲自给猫净身,还做了冢,觉得她善良天真,梨花带雨的模样尤其可爱。现在,
朕觉得她的哭泣虽已经练到能哭得很美,不会将妆哭花,但已经觉得厌恶了;咏
春宫的热情张扬,也曾让朕觉得新奇,觉得这样的名门千金,居然能毫不做作含
蓄,想要什么就拿什么,我行我素得那样大胆,前所未见。但后来,朕觉得她缺
少宽容,什么都要争胜,太过霸道。至于金秋宫,又是另一种典型,她从来不肯
屈尊讨好朕,看来冷冷淡淡的,有时朕对她亲近,她心中高兴,却还是要装作冷
淡。朕一度以为她并不喜欢朕,嘘寒问暖都被冷脸以待,也就不自讨没趣,便少
去她那儿了。谁知这样一来,她反而大病小病不断,就算没生病,也不肯吃饭,
任自己消瘦。这样的自苦,也许是她在暗示朕可以对她亲近,可朕……」紫光帝
摇了摇头。如果那些女人从来没有变,那确实就是他腻了。
「再说到妳姊姊。恩雅她很美、很聪慧、也很有胆识。她有身为女人的温柔
敏感,也有担任起当家主母的手腕风范。朕很敬重她,最辛苦的那些年,都是她
一路支撑着朕走过来。」
明恩华的心中一揪,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很怕听到紫光帝对姊柹的情意,却
更怕听到他对姊姊也有厌烦之处……
「恩雅她……让朕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可以对朕温柔似水,但当她对付起
她的敌人时,绝不手软。所以,朕对她的感觉很复杂。面对她的柔弱时,却忍不
住想着她冷酷的那一面;觉得她手段太狠时,又不免想起她的温柔……直到她死
亡的那刻,朕还不敢相信她就这样走到人生尽头了。如此聪明绝顶的女人,怎么
会是这样下场?」
「皇上,您喜欢姊姊吗?」明恩华轻声问。
「喜欢。」只是喜欢,再没有更多了。
「这就够了,能让皇上挂记在心。短短的三十年生命,还没让皇上憎恶就消
逝,也算是件幸事了。」
「死亡怎么会是件幸事?」他低斥。
「对某些女人而言,让心爱的男人挂记在心,记得她的好,比活了百岁千岁
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