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唿啸,积雪渐渐消融,融化的雪水滴落檐牙,落在窗上,发出规律的嘀嗒声。
    堂下的炭火发出噼啪一声响,隔着飞溅的火星与氤氲,姒云脑中倏地浮出一帧久违的画面。
    银河、松林和篝火,她以为和周王两相心许的南麓围场,而今想来,所谓心动,原只是炉中一点星,目眩神迷只剎那,待火熄光灭,才知炉里的枯木与焦石多么难堪且荒谬。
    似浑然不觉周围人有意无意的偷觑,姒云盯着盆中飞舞的星火,兀自出了会神。不多时,双手微微一握,临近心口又陡然收回,若无其事理了理衣袂,抬眼朝郑伯友道:「郑伯,你说』原来如此』,可是发现了此香的异常?」
    郑伯友再次望向周王,见对方神情虽黯淡,并不似动怒,长出一口气,颔首道:「不瞒夫人,某在那香里发现一物,名唤金丝兰。」
    「金丝兰?」姒云面露不解,「那是何物?莫非有毒?」
    话刚出口,她又兀自摇摇头:「不对。」
    若是那物有毒,早在公子征出事前,梅如月便该先他出现中毒之症才是。
    「金丝兰用作香料并不常见,而且,」郑伯友目光一凛,沉声道,「方才夫人提起逍遥散,某突然想起,婆娑草与金丝兰药性相冲,若是一併入体,怕会化作剧毒之物。」
    姒云目光微沉:「症状是?」
    郑伯友轻一颔首:「奇痒难忍,且……口竭无比。」
    「口竭?!」姒云眸光忽闪,难怪会不管不顾奔向小澧河。
    「那若还吃了酒,身上还有伤……」
    「自然会更快发作。」
    房中众人齐齐变色。
    原来如此。
    若非公子征寻衅滋事,脑门上受了伤,怕是要经年之后,身体里的毒素才会不知不觉积少成多,直至某个临界,再毒发身亡。
    可琉金坊的如兰姑娘,虽与他日夜缠绵,并不曾劝他服用过逍遥散。外室梅如月虽日日点香,她的制香之法亦是旁人所授。
    乍眼看去,虽环环相扣,缺一不可,却又似与谁都无关。
    公子征之死莫非真是巧合?还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幕后操纵全局?
    如兰和如月是无心被利用,还是从来清楚自己在此间扮演的角色?还有那位从不曾露面的姜师父,是无关紧要之人,还是那操控全局的执棋人?
    「云儿?」
    许久,盏中热气渐息,沉吟许久的周王直起身,看她许久,柔声道:「无论如何,有梅如月和糖水铺老伯的证词,姒洛已无嫌疑,此事牵连甚广,你莫要……」
    「大王,」姒云突然开口,看着他,眼里若有星河熠熠,「能否让云儿出宫,去缯国一趟?」
    周王一顿,不假思索道:「不可。」
    姒云眼里浮出不解,蹙眉道:「为何?」
    周王下意识张口,话到嘴边,又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时值隆冬,缯国路遥地偏。」
    眼见房中气氛急转直下,郑伯友小心偷觑周王神色,打圆场道:「夫人一人去实在危险,若有要探明之事,不如让……」
    「危险?」
    不等他说完,姒云突然开口,视线好像落在颤动的火苗上,又好似透过火苗,不知看着什么:「我安全与否,是死是活,于诸位当真如此重要?」
    几步之遥,周王的脸色霎时苍白。
    「夫人何出此言?」郑伯友收回目光,情急道,「夫人金尊玉贵,自是重要!」
    窥见周王黯淡模样,姒云似突然没了计较的力气,望着摇曳不定的火苗,缄口不言。
    郑伯友小心觑看周王神色,沉吟片刻,又道:「夫人恕在下逾矩,不知夫人为何突然想去缯国?」
    姒云若有所思:「若我没有记错,缯国与申国毗邻?」
    「的确如此。」郑伯友颔首、。
    「琉金坊的如兰姑娘和公子征的外室如月姑娘都是缯国浒城人,且她两人的面容很是相似。」姒云正色,解释道,「许是我多虑,只是此事若真与她两人、与浒城有关,或许要去一趟缯国,才能将前因后果查清。」
    「原来如此。」郑伯友又看向周王,小心试探道,「大王,夫人此话的确有理。缯、申两国毗邻,浒城又与申国接壤,此事或许另有蹊跷,也未可知。」
    周王的双手紧握成拳,照着颤动不休的炉火,两弯睫影摇曳不定,像谁人的心绪,起起伏伏,难以平歇。
    不多时,一簇新雪坠落檐廊,一抹亮光映照过堂下,周王的目光倏地一颤,他看向姒云,沉吟片刻,又转向召子季:「再过些时日,待天气暖和些,随夫人一道去缯国。」
    「诺!」
    「如此,」「等等!」
    姒云正要站起身,周王下意识伸出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慌张。
    姒云抬眸:「大王有事?」
    视线相触,周王悬在空中的手倏地一曲,很快收回至身侧,握着衣袂。
    「云儿忘了此前答应过朕什么?」
    姒云一怔,正不明所以,一旁的子澧适时开口:「大王、夫人,天时不早,奴才自作主张,让膳房备了些许点心。」
    周王看向姒云,眼里噙着希冀。
    一旁的郑伯友如坐针毡,正欲起身告退,姒云眼帘一颤,周王陡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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