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他看向姒云,眼里若有无奈一闪而过,「王叔若是无事,不如也留下,与我二人一道用些点心?」
郑伯友一顿,连忙躬身作揖:「臣却之不恭。」
几人将将移步偏厅,落座不多时,一众宫婢鱼贯而入。
甜的羮、咸的酥、酸的开胃小菜……只片刻,小圆桌已经满满当当。
除却宫婢布菜时不时发出的窸窣声响,厅内四下杳然,许久无人出声。
周王左首的郑伯友双手捧着甜羮,眼观鼻,鼻观心,只恨不能把脸埋进碗里。
主座的周王不时看向他右首之人,初时还试图替她布菜,待觉察但凡他动过的菜,姒云再没下过箸,脸色微沉,动箸的速度愈发缓慢。
一炷香后,烛花噼啪时,他似终于作出了什么决定,先唤宫婢近前,净手、漱口,又吩咐众人退下,待房中只剩亲信,看着姒云,郑重道:「云儿,生辰宴那日……」
「啪!」
像是被谁碰到了什么不能触的死穴,杯盏落地,厅内霎时落针可闻。
姒云低敛着眉眼,面色清冷如常。不等人出声,她搁下碗箸,轻拭了拭唇角,淡淡道:「大王,宫里规矩,食不语。大王若是已用完点心,」她站起身,朝郑伯友轻一颔首,又朝周王福身道,「云儿先行告退。」
不等对方应声,她推开座椅,离席而去。
留下房中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齐敛下眸光,不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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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万家灯火人团圆,而后才知社稷之重,余庆可贵。
出于某些心照不宣的原因,姒云抗拒在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看朝臣虚与委蛇,与之共度除夕与新岁,因而不顾周王反对,腊月中旬,便带着姒洛、子叔和子季几人开启了缯国之行。
一路往东,雪霁梅落,春暖鸭知。
抵达缯国疆界时,莺梭织柳,又是一年早春光景。
缯国浒城近在眼前,城门已遥遥可见,几人放慢脚步,有了细赏早春风光的闲情。
「夫人,那河里有鱼苗!」
入城的官道水路并行,十里长亭春风拂柳,三两桃枝揽河自照。一水之隔,但见群山连绵,青田央央,水中映入蓝天浮白云,莺雀起舞,鸥鹭成双,目之所及惬意而安然。
「鱼苗有甚稀奇?」姒云正举目远眺,见姒洛一脸兴奋,应道,「莫非是鲤鱼?」
「夫人莫非忘了?」姒洛跟上她,下意识看了看后头两人,压低声音道,「去岁三川竭,上游百姓可是鲜少见到鱼苗水中游。」
姒云回过神:「的确如此。」她又环顾官道两岸,颔首道,「此前不知,缯国的田竟比京畿之地还要好。」
「因为有潧水。」
召子季迎着春风驾马而来,直至车窗边,他伸出手示意姒云看向北边群山连绵处,笑道:「潧水又南,悬流奔壑,东入百川,而后成缯国。夫人可知此城为何唤作浒城?」
姒云配合他敛袂作揖:「还请召夫子赐教。」
召子季眼睛笑弯成新月,学老学究模样轻捋了捋不存在的鬍鬚,挺直腰板,一本正经道:「在水为渚,去水为浒,此城相去潧水不远,所以被唤作浒城。」
「原来如此。」姒云连连颔首,捧场道,「召夫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召子季咧嘴傻笑,遥遥看见浒城的城楼,指着城楼方向道:「一会儿入城时,夫人记得看城楼上面,缯国多水又多鱼,城楼上必定刻有鲤鱼徽。」
姒云引颈眺望,又顺势回身张望几天前才路过的申国,好奇道:「相去不远,申国的田地倒是大不如缯。那申国是以何物为徽?」
「隼。」召子季两臂张开,作飞翔状,见嬴子叔正在张望别处,凑到姒云耳畔,小声道,「和他们国君一样!」
姒云不置可否,不一时又道:「劳你二人一路奔波劳苦,一会儿入了城,寻间酒楼,犒劳你二人,可好?」
召子季两眼放光:「夫人此话当真?」
「走走走!没有文牒不可进城,把公子的话当耳旁风不成?!」
「大人行行好,且通融妾身一回……」
几人正说笑,拂面而来的风里倏忽多出几道争执声。
召子季一马当先疾赶两步,举目远眺城楼方向,看清城门口的情形,神情陡然一怔。
第70章 怀璧之罪
「发生了何事?」
浒城门口不远处,听见争执声,姒云掀起帘幔,探出身看。
巍峨而古朴的城楼下,十数名身材魁梧的官兵排成一列,将城墙里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进城之人皆要出示文牒,经官兵仔细查验,才能入得城门去。浒城门口因此大排长龙、嚣喧如市,队伍尾端已接近姒云几人所在。
查验文牒并非奇事,只是……
「子季,」姒云抬眼看向神色凝重的召子季,不解道,「入浒城的步骤一贯如此繁琐?还是今日有何不同?」
召子季的视线依旧朝向城楼方向,眯起眼道:「夫人且再看看?」
姒云举目远眺,目光紧跟着一滞:「那是?」
间隔数丈之远,官兵的样貌虽不甚清晰,身上的衣甲却清晰可见。
两肩以隼羽作饰……姒云心一沉:「申人?」
她的目光沿着古朴的城楼一路向上,如召子季彼时所说,城楼上方刻鲤鱼徽,此地确为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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