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这么说,昨天确实没看见方汵。」
    「江哲昨天也没来。」
    江哲也没来吗?——方汵心中疑惑。
    「奇怪?难不成江哲也得风寒了?」
    「哎呦呦!——」有人讥笑道:「江家是屠夫,得不了风寒,要得,也是得猪瘟吶!——」
    「这话就有些恶毒了!猪瘟人传人,那整个浔武都在江家买猪肉,我们岂不危险?」
    「呸呸呸!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昨晚,我娘亲还在江家买了三斤猪肉,用来做红烧肉来着。我吃得还挺多。」
    「江哲父亲在外欠债,有没有可能是债主找上门,被……」
    「不可能吧——浔武的大事小事能逃过那些没事在背后嚼舌根的人的嘴?要真被『咔嚓』了,早就传遍浔武啦!」
    「那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今天散学我们去江家看看。」
    「先生来了先生来了……」有人小声提醒道。
    方汵忙着偷听,忘了时间。
    趁这帮人还没散,她赶快直起身,回到自己角落里的座位去。
    待先生站到讲台,所有人都坐定,她扭头看去江哲的座位。
    ——果然空着。
    她想不会这么巧吧,竟然和江哲同一时刻请假?
    方汵疑心片刻,便对此满不在乎了。
    暮春花事落幕,而孟夏初来,雨水繁多,潮气不减,暑气渐增,上蒸下湿,处在这种湿气邪热结合时段,让人身心都难受郁闷。
    私塾窗门大开,暮霞之时敛去不少暑气。
    散学,方汵收拾课本回家,却有两三个人聚到她书案边,对她说:「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同去江家探望探望?」
    方汵没给那几人一个眼色,自顾自地收拾课本。
    连自己都奇到江哲为何会跟自己在同一天请假,别人怎么能不怀疑?她直言不讳澄清道:「不是我害他不能来私塾,我也没必要去探望他。」
    有人指着方汵的鼻子道:「唉!……」
    方汵立马接话道:「不去探望会说我作贼心虚,不敢去;去探望吧,又会说我在遮掩什么。」
    她停了一会儿,又道:「谁叫我们前脚刚闹完矛盾,后脚又碰到一起请假了呢?最关键的是,我有妖异之象呀!不是我伺机报復是谁?」
    把别人要说的话,自己提前说出来,叫别人无话可说。方汵深谙此道。
    那几人听她把话说这么满了,也不好再接话下去,只好作罢。
    方汵看到几人离去的背影,不忘补话道:「你们探望回来,明天早上别忘了跟我说说江家到底怎么了!」
    刚说罢,她便听到有人暗骂自己道:「不要脸!」
    方汵嘴角一扬,一笑而过。
    一晚又过去了,方汵准时来到私塾晨读。
    奇怪的是,昨日去过江家的同窗,皆一副面色煞白,心事沉重的神色。
    以前,他们对自己是不多加言语,或是刻意无视,可如今对自己的态度,就仿佛碰见好久没洗澡的乞丐,全部捂住口鼻,躲着走,连挖苦都没挖苦自己一句。
    这让以怼人为乐的方刚,瞬间失掉大半乐趣来源。
    这种情况一连持续了大半月。
    直到江哲带着一位叫云石的和尚来到私塾为止。
    当时,已近散学,方汵已无心听先生讲课。她双手支着下颌,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发呆,一动不动,仿佛木偶人。
    而破天荒地,平时好像把眼睛安在方汵身上的;逮到自己发呆就会说教她的;更甚者为了芝麻大点事就要叫肖烛汍过来的私塾先生,竟然没发现她走神!
    反正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要散学,不怕先生逮到叫娘亲过来。
    方汵家住郊外,肖烛汍过来一趟时间要很久。熬到申时之后,先生再抓到她,总会对她说:「明天叫你母亲来!」
    而第二天她总能以「忘记跟娘亲提」、「娘亲没空,要等明天」、「明天不行,等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诸如此类的话术,拖到私塾先生忘记这茬事为止。
    屡试不爽。
    此时,方汵就更心安理得,毫无顾忌地发呆了。
    然而,侥倖之余,勐地一闷棍敲上她。
    继而,双眼一黑,陷入昏迷。
    方汵从混沌中醒来,也搞不清是自己看不见东西,还是天已经黑下来了?反正意识仍是迷迷煳煳,眼前乌漆麻黑。
    突然有人说话:
    「扔这儿,扔这儿……」
    这副聒鸭嗓子方汵熟悉——是江哲!
    她总觉得情况不太对,便疯狂地用力眨动眼睛,试图将眼前的黑暗挤下去,以清明视线。
    突然,两双大手握住自己手脚,硬生生提起自己。
    身体在空中晃荡两下,又是「咕咚」一声,被摔到地上。
    方汵正是眼冒金星,浑身疼痛之际,又传来:「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还伴随敲木鱼的声音。
    「咚咚咚……」与「南无阿弥陀佛」的低吟徘徊方汵头顶,持续不下一个时辰。
    中途,她想小憩一会儿,可和尚的声音太具穿透力,每每昏沉之时,都会被那声音惊醒;醒来后再听,那和尚念经的语调又很催眠。
    于是乎,入睡,惊醒,入睡,惊醒……如此往復,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