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小孩儿自己从外面捡回一个玩具, 只要没有危险性, 也不是什么大事。
叶鸣谦在沈明恆的家中过了第一个有记忆的新年。
他这段时间被养的好,脸上也多了些肉,身量看起来比沈明恆要高上一些。
又因为他从前不怎么记事, 沈明恆猜测他年岁应该也大不到哪儿去, 过了年, 便算作他已经六岁。
沈明恆四岁了。
四岁的沈明恆找沈昱说他想习武,让沈昱给他请个师傅,沈昱发愁了两天。
沈昱小时候没机会正经学过武,都是街头打架练出来的身手, 是进了军营闯出了几分名声后才有意识地请了个师傅纠正不好的习惯,以免错误的发力方式会伤身体。
已经过了定形的年纪, 现在要重新改正没少吃苦。
这些苦头他自己吃也就罢了,哪捨得让沈明恆也受一遍?
沈昱苦口婆心:「你还这么小,骨头都是软的,过两年再学吧。」
沈明恆说:「裴定山也是四岁开始习武。」
「那能一样吗!」沈昱跳脚:「那小子自小精力旺盛,刚学会走路就想爬树,摔了几次都跟没事人一样,皮实得很。」
而且裴家给裴定山请习武师傅也只是为了消耗他的精力,没打算真让他当什么高手,裴定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然谈不上疲累。
但沈昱知道沈明恆自小就很有主见,他若是为自己定了某个目标,绝不会轻易放弃。
练武是持之以恆的事情,寒暑不间断,沈昱一想到沈明恆大冬天的要在雪地上扎马步,他的心就一突一突地揪着疼。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沈明恆不满道:「可是我也想要有自保的能力。」
沈昱苦着脸来回踱步,烦躁到不行。
在角落里始终沉默的叶鸣谦忽然道:「那我学吧。」
他神色认真:「我会一直跟着公子,永远保护他。」
沈昱眼前一亮。
后来沈明恆六岁的时候,遭到了一次暗杀,虽然有惊无险,但沈昱再没有理由拖延不让他习武。
沈明恆的身手算不上好,他没吃过苦,往往刚出汗,被沈昱警告过的习武师傅就会求着让他休息,导致这么多年下来他的身手也就勉强自保。
叶鸣谦却相反。
他付出了双倍的努力,也吃了双倍的苦,而也犹如他习武最初所说的,他没有离开过沈明恆身边。
沈明恆在家里时,他就是公子身边的护卫。
沈明恆上前线后,他就是将军身边的偏将。
沈明恆当了太子,他是太子私卫的统领。
将来沈明恆当了皇帝,他还会是禁卫军的统领。
他的过去、现在,乃至未来所有的规划,全部都与沈明恆有关,现在要让他离开京都远赴西域,他一下便茫然了起来。
沈明恆思忖片刻,笑道:「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意愿,没关系,不愿意就不去了,大夏不缺将领,你还跟在我身边,如何?」
他一开始会想让叶鸣谦去西域,一是因为叶鸣谦能力足够,二也是想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他身边的这些人,在开国封赏有功之臣时功劳都不低,裴定山更是为自己挣来一个异姓王的爵位。
只有叶鸣谦,分明能力也不差,偏偏一直跟在他身边,耽误了许多功劳。
可是他自以为是对叶鸣谦好,却忘了问叶鸣谦愿不愿意。
其实有没有功劳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生就这么几十年,自然要选自己喜欢的活法。他是太子,即便叶鸣谦没有王侯爵位,难道他还护不住他吗?
叶鸣谦摇了摇头,坚定道:「殿下,臣愿意去。」
他从前觉得保护一个人就该寸步不离,后来才发现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太小。
就像沈明恆六岁那年的那次刺杀,他只能带着公子东躲西藏,沈昱却能带人包围整座城,将那些刺客一个一个找出来处以极刑。
就像沈明恆昏迷这十个月,倘若局势有变,他只能带着太子私卫护住东宫,不知能坚持多久,裴定山却能带着军队入宫勤王。
——那时他想了许多,他想万一沈昱真就放弃沈明恆选了别人怎么办?万一新的太子决定杀了沈明恆以除后患怎么办?更甚者,万一沈昱也出事了,文武百官拥护别的皇子上位,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唯一能做到的忠诚,就是死在沈明恆面前,让自己的尸体成为最后一道防线。
可这是没有用的,哪怕他付出生命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叶鸣谦道:「殿下,臣想去西域。」
他要为沈明恆守住大夏的门户,他要有一支绝对忠于沈明恆的军队。
沈明恆疑惑:「想好了?」
裴定山挠了挠头:「你不是不愿意都把自己愁病了吗?」
「没有不愿意!」叶鸣谦纠正:「只是捨不得殿下。」
沈明恆好笑道:「我是让你去西域驻守,等到那边稳定了你想回来就回来,又不是流放。」
被流放过的裴定山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裴定山龇牙咧嘴:「明恆,叶鸣谦去西域,我出海,你身边岂不是没有人了?」
这就是他操心过度了,堂堂一个太子,身边怎会无人可用?
沈明恆正色道:「所以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否则,孤可就无人可倚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