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过日子,又说我想着法子将这官中的银子搬到家里去了。我倒是想搬,可也得给我银子搬啊。你瞧瞧二太太,从林妹妹、薛家还有甄家手里攒了多少银子出来?说是打点宫里的,怕是大部分都成了自己的私房了罢。”
平儿见凤姐说的这般,忙掩了门,道:“奶奶何苦跟二太太置气?横竖如今府里当家的是二太太,是好是坏都是二太太一人的事情。咱们好好过咱们的日子,随她去说罢。”
凤姐冷笑一声,“可惜我们的二太太不打算放过我,前些日子让周瑞家的来我面前闲话了好一阵子,扯东扯西,无非就是让我拿些银子出来。真可笑!要拿也该她自己去拿。”
平儿也听了一些话,见凤姐说了,便也气了,道:“奶奶是不知道,如今府里都在传言,当年贵妃省亲的时候,赐下了多少多少金银珠宝,但是如今却都没了踪迹。还说太太那次嫁女,将贾府的家底都搬空了一大半,若不是二太太那贴己填补的话,怕是没法过日子了。”
“二太太拿贴己填补?”凤姐笑道,“我们那二太太没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索求,无中觅有,鹌鹑嘴里寻豌豆,鸬鹚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刮脂油就好了,若要她拿体己出来贴补家用,那比天塌了还要稀奇。”
平儿也是一直在凤姐跟前伺候,大小事情也都曾从她眼前过,自然晓得凤姐这话说得并不假。若说这荣国府里最节俭的莫过于王夫人了,说是节俭持家,但实际上却是攒下了一大笔银子给自己。
却说这贾琏来到上方寻贾赦,忽见一个小厮跑了出来,见是贾琏,忙道:“刚正说要找二爷呢,快些进去。说是宫里有消息来了。”
贾琏一听,忙赶了进去。贾赦见贾琏来了,道:“刚刚我从太医院那听了消息,说是宫里急召,去了一个御医,还跟了两个小吏过去。我估摸着这架势断不是宫里的宫女病了,我且问你,这几日宫里可有什么消息下来?”
贾琏忙道:“不曾听闻。”
贾赦吩咐道:“你去问问二老爷和你珍大哥;不然,还该叫人去到太医院里打听打听消息才是。”贾赦心下也急了,如今元春一人身系着宁、荣二府的荣华富贵。
贾琏答应了,一面吩咐心腹带着银子往太医院去,一面自己连忙去见贾政贾珍。
待见了贾政,说了一番。贾政问道:“是那里来的风声?”
贾琏忙道:“是大老爷那得来的消息。”
贾政道:“这样吧,你支了银子跟你珍大哥去太医院那打听。”
贾琏道:“我已经打发人往太医院打听去了。”
贾琏一面说着,一面退出来去找贾珍。恰好只见贾珍迎面来了,贾琏忙将事情告诉贾珍。
贾珍道:“我正也是听见这话,所以才来回大老爷二老爷去呢。”
于是两个人同着来见贾政。
贾政听了贾珍也这般说了,便知道消息确实,便道:“如系元妃,少不得终有信的。”
三人正说着,贾赦也过来了。
到了晌午,打听的尚未回来,门上人进来回说:“有两位公公在外,要见二位老爷呢。”
贾赦忙道:“快请进来。”
门上的人领了这两个公公进来。贾赦贾政迎至二门外,先请了娘娘的安,一面同着进来,走至厅上,让了坐。
其中一个公公道:“前日这里贵妃娘娘有些欠安,昨日奉过旨意,宣召亲丁四人进里头探问。许各带丫头一人,余皆不用。亲丁男人,只许在宫门外递个职名请安听信,不得擅入。准于明日辰巳时进去,申酉时出来。”
贾政、贾赦等站着听了旨意,复又坐下,让公公吃茶毕,公公却不多待,辞了出去。
贾政、贾赦将两位公公送至大门,忙又进来带着贾珍、贾琏来寻贾母。贾母听后,知道元春这次怕是病得不轻,否则皇帝断不会允了这进宫探病的旨意。但是贾母又不敢在明面上说,只是脸色变得格外渗人。
贾政忙宽慰道:“娘娘乃是贵人,定然吉人自有天相,母亲切莫过虑。待明日见了娘娘便知了。如今还请母亲将那请安的名单拟了,明日好进宫。”
贾母道:“这亲丁四人便是我与你们家两位太太了,只是余下一人是谁呢?如今虽然有个便宜人,但是才抬了名分,又没进过宫。罢了,让凤姐儿去罢,她也是个能做事的,凡是有她照应也好。至于其他人,你们爷儿们各自商量去罢。”
贾赦、贾政应了,便先安排贾琏与贾蓉明日看家,其余“文”字辈至“草”字辈的人俱说进宫探病。贾赦、贾政见这也并非不合礼法,便拟了名单快马送进宫去。不多时,宫里便回了一道谕旨,准了贾家探病的名单,并规定辰巳时进去,申酉时出来。贾政见了,忙回了贾母,道:“还请母亲今日早些歇歇,明日好早些起来,收拾进宫。”
贾母点点头,便让贾赦、贾政二人去了。王夫人与邢夫人并凤姐等人说了会元妃的闲话,便散了。只有贾母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现在惟有希望若是元妃去了,黛玉尚能念着旧情。否则只怕这百年的贾府就要一朝覆灭了。
次日黎明,各屋子里丫鬟们将灯烛俱已点亮,伺候太太们各梳洗毕,而各院子里的爷们亦各整顿好了。即便是卧床的宝玉也挣着起了床,随大家一起收拾好了。
一到卯初,秦之孝和赖大进来,至二门口回道:“软轿、车马俱已齐备,现在门外候着。”
不一时,贾赦跟邢夫人也过来了。大家一起用了早饭,凤姐先扶老太太出来,众人围随,各带随身丫鬟一人,缓缓前行。其实贾府这一番动静虽然没有告知林黛玉,但是黛玉已经知晓。她知道元春不是在死在宫里,所以她并不担心贾母去了宫里得到的是不好的消息。
待众人出门,贾政先命李贵等二人先骑马去外宫门接应,而自己同家眷则随后。“文”字辈至“草”字辈各自或登车、或骑马,跟着前面的人,一齐去了。贾琏贾蓉在家中看家。
过了大概半个多时辰,一行车马便到了西门,众人便停了车马。贾政忙命人进去传话,一会儿,有两个太监出来,说道:“有谕,命贾府省亲的太太、奶奶们入宫探问,其余爷们则令在内宫门外请安,不得入见。”
听太监宣完谕旨,门上人叫:“快进去吧。”
贾府中四乘轿子跟着小内监前行,贾家爷们在轿后步行跟着。其余无职的家人则在外等候,连宝玉也只能在暖轿里歇着。待走近宫门口,又见几个公公在门上坐着,见他们来了,便起身道:“贾府爷们只能至此,贾府太太、奶奶们还请入内。”
贾赦、贾政便依次站在门外。轿子抬至凤藻宫门口,便都出了轿,早有几个小太监引路。走至元妃寝宫又有两个小宫女儿传谕道:“只用请安,一概仪注都免。”
贾母等谢了恩,来至床前,请安毕,元妃都赐了坐。贾母等又告了坐。
元妃便问贾母道:“近日身上可好?”
贾母扶着小丫头,颤颤巍巍站起来,答应道:“托娘娘洪福,起居尚健。”
元妃使了个眼色,抱琴便将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并其他宫女带离了内宫。元妃见寝宫中已无人,便道:“如今我身子已不大好,陛下也不常来我这里,想来陛下已经不再宠幸于我,往老太太早些准备,莫到迫在眉睫时,还未有所准备。”
贾母泣声道:“臣妇等不才,不能为娘娘分忧,还要娘娘劳心。”
元妃摆摆手,“若是我还能做些什么,便早做了。如今陛下念着先祖的军功尚不会动咱们家,但是如果我去了,怕是陛下就不会再这般心软了。”
贾母道:“如今还望娘娘再坚持些日子,府里如今还有县主殿下照应,想来无甚大碍。”
元妃苦笑了声,“虽然我在宫中,但我还是听闻了不少事情。我那母亲非要计较于姑母,生生地得罪了那位县主。就算县主念及老太太的抚养之恩,怕也不会庇护整个贾府。还望老太太早早准备,若能留下一些血脉也是好的。”
贾母见元妃说得这般,便晓得皇帝若是动了怒,只怕贾府不仅仅是抄家了得的。贾母只能落泪道:“臣妇惟有求娘娘在陛下面前再美言几句,不求富贵,但求一命。”
元妃摇摇头,也落下眼泪来,道:“怕是陛下不会再听我言了。如今宫里得势的是哲贵妃,得宠的纯贵妃,再者还有愉贵妃,老太太若是能求得这三位娘娘中的一人,贾府之事就还尚有一线生机。否则,难也。”
贾母与元妃商议了许久,直到抱琴进来道时候到了,方停。贾母看着元妃道:“娘娘且放宽心,万事只有有一丝机会,便总有转圜的余地。”
元妃点点头,便让贾母去了。
除了凤藻宫,贾母便一直无话。待回了贾府,贾母只留下贾赦、贾政叙话。至于说了什么,便无人知晓。过了几个时辰,贾赦、贾政二人方红着眼睛出来,而贾母也在那一日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汹。
整个贾府陷入了不可避免的恐慌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改错字,改bug。
糊涂案扯出连环策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自古这祸事从来就不会单独降临。正当这贾府还在为元妃的病情忧虑的时候,后宫里又传出了对贾府不利的事情。那皇长子、定亲王水璜已经拟本奏闻薛蟠在金陵惹上人命官司,并道薛蟠三年前的另一起官司有贪赃枉法之嫌,恳请三司会审,以定最后之罪。同时弹劾贾雨村,说其枉顾人命;弹劾贾政失察之罪。一时间,贾府开始变得人心惶惶。
比起贾府的忧心,薛家则完全陷入了恐怖当中。就算定亲王弹劾折被奏准,贾政也仅仅只有失察一罪,无非是交吏部议处,最后结果就是不得列为优等和上等罢了。虽然对前程略有耽误,但却伤不了自身。但薛家不同,若是三司会审,这薛蟠少不得是一个流放之罪。若是有心,只怕难逃一死。至于薛家,怕也是逃不了抄家籍没之罚。
薛姨妈已经被唬得失了神,夏金桂则只知道日夜啼哭,若不是有宝钗在家操持,只怕是圣旨还未下,这薛家就已经破败了。
今日,薛姨妈将几个管家并柜上积年的老伙计都唤了过来,商议这事。
薛姨妈哭道:“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管家肃手道:“太太就莫要问得这般仔细了,当日之事本就是一笔糊涂案。如今若是有老爷在上面责问的话,怕是少不了要让大爷去抵命。太太快想想该如何办是好。”
薛姨妈见管家这样说,心里便更加没底,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淌。薛宝钗见自己母亲已经手足无措,忙出言道:“几位叔伯可有什么主意?”
薛家虽然败落,但是任有不少忠心的奴仆还在。其中有个有主意的人道:“如今大爷被羁押在南边,少不得要去金陵那边打点一番。不管如何,先将这死罪给撕掳开,回来再求贾府去上司衙门说情。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薛姨妈早就没了主意,听到“打点“二字,便想那世人岂有不爱钱的?忙道:“你们找着那家子,许他发送银子,再给他些养济银子。原告不追,事情就缓了。”
薛宝钗一听这主意,皱了下眉头,忙劝她妈道:“母亲断不可许那家人银子,如今只怕是我们越给银子,人家闹得便越凶。还是按刚那小厮说的办吧。”
薛姨妈又哭道:“我也不要命了!赶到那里见他一面,同他死在一处就完了。”
宝钗见自己母亲这般作态,心里也暗自心惊。如今这事关系这薛家的兴衰,若是自己母亲行差踏错一步的话,少不得就是全家都被拉进去陪葬。想着这薛家百年的富贵毁于一旦,宝钗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宝钗见外面的人还没有动,便道:“就按刚才的主意办,你们先去柜上支500两银子下去。若是钱不够,便来信说一声便可。横竖我们在金陵还有些田地,实在不行便都卖了也可。”
那些个人见宝钗发话了,便忙躬身应了下来,各去办事不提。
宝钗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对几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将太太先搀进去,再寻个太医请个平安脉,开一剂安神的药。”
说罢,宝钗也不赘言,径直朝后院走去。宝钗心知凭自己跟薛姨妈定然无法唤动整个薛家齐心协力,惟有劝服了薛蝌方可。如今薛蟠入了狱,名分上这薛家便是薛蝌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