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会,道:“赏银千两,许各府致祭。”
    棠棣一听,知道皇帝的火气还没消。按理说,贾府这样的功勋世家过世,皇家应该会有表示才对。就算不是皇子主祭,也该让礼部出面下。如今皇帝只是允许贾府大肆操办丧礼想来是打算贾家来个最后谢幕吧。那些知道圣意的人怕是没几个敢上门,唯一的忧心是林黛玉。棠棣知道自己的女徒弟素来重情重义,就算她在贾府过得不开心,但是这贾母除了是她的外祖母之外也是少数几个真心疼她的人。
    棠棣开口道:“若是县主殿下要去的话?”
    棠棣这个问题很关键,林黛玉去致奠算不上什么,问题是黛玉身上还有着县主的身份。若是她去了,整个丧仪就非同一般了。虽然林黛玉不算皇女,但是一个宗女上门也会让旁人想入非非。
    皇帝沉思了一会,道:“若她想去便让她去罢。那些嚼舌根的,你看着处理。”
    黛玉其实很快就接到了贾府报丧的消息了,黛玉起初还愣了一下,就算她知道贾母在书中必定是去世的,但是她还是有些难过。虽然在贾府这贾母疼自己有部分原因是想给贾家找个庇护,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贾母还是真心疼自己的。
    黛玉愣了好一会,随后吩咐道:“换衣服,上贾府。”
    “姑娘!”王嬷嬷忙拉住了黛玉,“难道你忘记棠大人前几天来说的话了么?”
    是啊,黛玉停住了。她回到京城没几日,棠棣便上了门。她都快要忘记棠棣有多少日子没上自己的家门了,她当然也不会天真地以为棠棣是来叙旧情的。
    “如今贾府已经是岌岌可危,陛下对贾府已经容忍到了一个限度。原本陛下就想动手除掉贾府,只是当时时机不对。后来又发生一件事情,让贾府彻底得罪了皇帝。这次发生在围场上的事情,只是让陛下找到了一个可以出气的由头。臣知道殿下与贾家交好,但是如今的贾家已经不是殿下能够挽救了的。臣与殿下有师徒之情多年,今次前来便是好心提醒,希望殿下能好自为之。”
    棠棣的语气还算不错,但是黛玉已经从里面嗅出了危险的味道。虽然林黛玉不应该知道事情的缘由,但棠棣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黛玉身体里有着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她恐怕比棠棣更知道其中的私隐。贾家当年站队的时候就没有站对方向,所以贾家出了两个国公之后就立刻衰落,如今的贾政不过是个六品的京官而已。被打压的贾家不仅没有好好反省,反而跟逆党纠缠不清,出钱出人地帮着逆党造访。这涉及谋逆,哪怕只是一些风声也足够让人万劫不复。何况这贾家还每月大笔的银子给过去,真当皇帝的眼睛是瞎的么?当初元春凭借首告出位,但也让皇帝的怒气愈发不满。皇帝再讨厌安东郡王那也是皇家的私事,你一个贾家瞎掺和什么?况且你贾家收留秦可卿在前,出卖秦可卿求荣在后,如此反复小人,皇帝如何容得?在发生围场逆案,种种的加在了一起,贾家想不被满门抄斩都很难了。
    想到这,黛玉惟有叹息一声,道:“妈妈,你替我走一趟吧,就说我回来之后身子不爽,无法亲至,还望舅舅舅母恕罪则个。”
    王嬷嬷见黛玉打消了念头便也长出了口气,她倒不介意备上厚厚一份奠仪,这本就该是外孙女应有之意。只要黛玉没有亲至,旁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何况自家姑娘不是一直“体弱”么?病得都起不了床,还如何亲至?
    至于府里其他丫鬟下人自然更没有谁说什么了,姑娘是林家的姑娘又不是贾家的姑娘与媳妇,不亲至致奠本就是无妨,况且自家府里姑娘从围场回来就病了。让个病怏怏的人去丧礼,这不忌讳么?那紫鹃更是暗自庆幸,自从自家的契约转到林家来之后,便对黛玉是越来越忠心。自己在贾府不过就是个二等丫鬟,而在这边却是一等的大丫鬟。自己父亲母亲也得了个田庄,成了一个林府的外管事。自己大哥也娶了妻,买了田地当上了地主;自己小弟因为好读书,姑娘立刻替他消了籍,让他明年能顺利科举。想到这,紫鹃只盼着自家姑娘平平安安的,贾府那档子破事就别掺和了。
    这边林府为黛玉的“英明”决定而庆幸不已,贾府却上下愁眉不展。虽说贾府没了什么势力,但一些关系还是有的,贾府已经知道宁国府是救不回来了,能去职留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至于荣国府这边,贾政看到旨意就知道自家已经彻底失了圣眷。素日里往来的人也没什么人敢上门致祭,今日看到林府只是派出几个管家嬷嬷送来奠仪便晓得黛玉的心思了。
    贾政看着颇为丰厚的奠仪,惟有叹叹气进了内院。
    “什么?她为何不来?”王夫人不解黛玉不亲至的缘由。
    “说是病了。”贾政知道这是托辞,但也还是回答了。
    “哪有这么巧?”王夫人冷笑道,“亏得是咱们家出去的姑奶奶养的呢!”
    贾政见王夫人上了火,也冷笑道:“你也知道咱们家只是殿下外祖家啊?人家是林家的姑娘,为何要来咱们家的丧礼上抛头露面的?况且人家是上了玉牒的,没有少府监的意思,人家敢上门么?夫人莫非还以为咱们家还是什么皇亲国戚么?那位殿下才是!”
    王夫人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也看出了世态炎凉,只有长叹一口气。
    贾政摇摇头,出门往贾赦房里走去。他并不笨,皇帝这番旨意哪里只是想打压打压贾家?分明是要将贾家连根拔起,只是贾家“运气好”,连死了两个人,让皇帝找不到由头下手。但这也只是缓兵之计,怕过不了一年,皇帝就要痛下杀手了。为今之计只有求了那位县主,若是她肯出面保上一保的话,怕还是能留下个根。至于自己,贾政摇摇头,无非就是充军边疆,就算不能再活着回来也没什么了。自己贾府造的孽已经够多了,要自己去恕罪也没什么。
    这贾府里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落在皇帝的案头上,皇帝冷笑了一声,在一旁的条陈上写下,“贾府一门,非断草除根不可。”
    写完,皇帝露出一丝复仇的快感。如果不是这贾府两面三刀,或许围场上的一切都能挽回。皇帝不介意臣下做一些小动作,但前提是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思。而贾府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与自己做对的,这样的臣子如何留得?
    呆霸王事发薛家没
    王夫人到此刻才明白了荣国府的处境,当年秦可卿去世的时候,北静王都特意设路祭,上门来吊唁的不是伯爵就是公爵,甚至几位郡王爷都来了。而这次贾母的丧礼上,别说有谁设路祭了,甚至连上门吊唁的宾客都没有,连送来奠仪的都仅仅只有林府一家而已。
    相对于王夫人的伤感,贾赦、贾政则是有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虽然两人都从没有进入过权力中枢,但毕竟是世家子出身又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皇帝赐下的旨意和京城里这些风声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荣国府不仅会倒,而且要倒得很难看。作为贾家唯一的依仗,北静王已经被皇帝勒令在家读书,一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样子,哪里还有能力来帮助贾家?至于林府,林黛玉都称病了,贾家又有什么法子?就算接着送药的名义上门,人家也不会让你见到正主。见到如今的形势,贾政唯有长叹一声。
    相对于贾政的黯然,贾赦稍微好过一点。不管怎么说,贾琏已经攀上了平北郡王,就算贾府逃不过抄家的祸事,那贾琏一房终究无碍。毕竟人人皆知,荣国府当家的乃是二房。而贾琏也不算长房的嫡子,于情于理,皇帝都会放过的。至于二房的事情,贾赦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了。二房已经在荣国府风光了这么多年,就算现在倒了也不算亏。至于那个贾宝玉,贾赦心中冷笑了一声。
    跟很多人一样,贾赦打心底看不起这个纨绔子弟。虽然贾赦没什么功名,但好歹也是念过书当过官的,贾宝玉这样一不读书二不通经济的人,说不好听的点就是一个草包。如果二房能活一个的话,贾赦觉得还不如留下贾环都比贾宝玉好。起码如果不是王夫人和贾母双重保护的话,这个懵懂宝玉只怕就被他那个弟弟玩死了。至于贾兰,贾赦摇摇头,心下知道他定然无虞。有一个守节的母亲在那戳着,皇帝别说下旨发配了,只怕是要责令有司好好供在那了。
    贾政见贾赦许久没有说话,以为他在谋划,便道:“兄长也不别暗自神伤了,想来陛下念及贾家一门的旧情也不会怎样的。”
    贾赦听后,只是再度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皇帝自然不会念及旧恩,对于臣子的小心思,皇帝一般不会看在眼里,除非这臣子在打算一些不该打算的事情。而这一次,贾家谋划的事情触及到了皇帝的利益。
    天朝早已经立下了自己的万世基业,但是先皇的一些做法还是损伤了皇族内部和贵族们的利益,因此皇帝登基以后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修补这些关系,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安东郡王。按照皇帝的构思,不求安东郡王和世子能和自己交好,但起码能达成一妥协,然后从第三代开始慢慢回归皇室。一旦安东郡王系重回皇室,对于整个宗室都是莫大的象征。所以皇帝在很多事情上都选择了妥协,甚至在逆案上,皇帝也只是想圈禁而已。
    但是贾家的出现去打乱了皇帝的全盘部署,首先是秦可卿被贾家收养,这让皇帝非常愤怒。一个卑劣的臣子居然妄图收养宗室贵女,而且还最后见她变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就算这个女孩在宗室中多么不受宠,但她始终是皇家的女儿。她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臣子来决定了?就算她的父亲失去了亲王名分,她的身份也不是贾家可以肖想的。
    攀上安东郡王之后,荣国府居然将自己的姑娘下嫁给了林府。皇帝对新、旧两派贵族的态度非常明显,作为新贵族的典范,皇帝就算赐林如海一个郡主都是可以的。但是贾家却利用当初林家与贾家的约定,“逼迫”林家迎娶了贾家姑娘。不过好在这个贾家姑娘识时务,皇帝也忍下了下旨拆散这对婚姻的打算。
    再后来,贾家将自己姑娘送到了皇帝面前,对于贾元春,皇帝起初也是真心的。毕竟能有一朵解语花在身边也是不错,只不过碍于贾元春的出身,皇帝只能给与贵人的位阶,但是皇帝还是在宠爱和赏赐上补偿了贾家。
    但是让皇帝措手不及的是,贾家居然想得更多。他们出卖了秦可卿,这让皇帝不得不重新部署。而让皇帝不解的是,在宁国府与荣国府的一次密谈之后,秦可卿自杀了。皇帝当然相信秦可卿是自杀的,如果是贾府胆敢谋害皇室宗女的话,宁国府与荣国府早就该诛灭九族了。
    如果不是秦可卿自杀,围场逆案也不会被弄成这个样子。于是从围场回来的当天,皇帝就找人封了宁国府,只不过再空出来想对付荣国府的时候,贾母死了。皇帝也不得不感叹这贾母死得真是好时机,这荣国府死了贾元春与贾母二人,这样皇帝压根就下不了手,只得郁闷地在上书房里翻奏折。而此刻,定亲王的一份弹劾薛家的奏折给了他一个借口。
    看完奏折,皇帝冷笑道:“宣忠顺王跟棠棣来上书房见朕。”
    忠顺王跟棠棣一到上书房,便看到皇帝正杀气四射地看着他俩。两人忙地一缩脖子,心想,又该谁倒霉了?
    皇帝将奏折丢了下来,冷言道:“未曾想朕的治下居然有如此贪赃枉法之徒。”
    忠顺王拾起奏折,跟棠棣凑在一起,一看,两人立刻明白了。
    因为事关刑部,棠棣忙跪下请罪,“臣万死!”
    “别死不死了!”皇帝冷冷地道,“如今这事被捅出来了,尔定要给朕审一个明白。”
    棠棣称是,心想皇帝要的明白无非就是将金陵四大家族连根拔起么。定亲王的这份奏折真是太及时了,薛家持凶杀人,贾家行贿命官,连王家都牵扯进来了。四大家族只剩下那个清贵无比但无权无势的史家,这一弄,四大家族就真的没有了。
    次日,棠棣便带着刑部人马会同大理寺、京兆尹联合到薛家门口办案来了。大理寺跟京兆尹早就得到了讯息,皇帝因为此案“震怒”,如果不能处理好,别说头上的帽子了,直接连吃饭的家伙也别要了。
    虽然大批人马围堵薛家引发众人围观,但京兆尹早就命兵士将整条街封了,想看热闹的只能一起去大牢里看热闹了。
    棠棣命人推开了门,但见薛姨妈尖叫地冲了出来,厉声喝道:“你们可知道这里是薛府?当年紫薇舍人的后人便住在这里。”
    棠棣冷眼看了看薛姨妈,心道,区区紫薇舍人算什么?这次连郡王都被罚在家里看书了,一个小小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