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何况身为当事人的安东郡王府。
汯汐找到了汯漓,那时他已经是这个天下最年轻的皇帝。
汯漓淡淡地说:“朕并没有赐死她,自尽是她的意思。”
汯汐只是冷笑,道:“如果不是你逼迫她,她为何要自尽?”
汯漓长叹一口气,“她无论如何也该册封一个郡君才对,为何非要下嫁贾家?贾家那不堪的家世如何能迎娶宗室之女?”
汯汐看着宝座上的皇帝,冷言道:“若不是你父亲当年赶尽杀绝,我家何至于此?”
汯漓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自己父亲当年的作法。先是将安东郡王一家赶到卫城,虽然最后修建了“豪华”的郡王府,但就算瞎子也能看得出来,那森严的郡王府不过是一个黄金打造的高级囚笼而已。直到自己登上了皇位,他才允许安东郡王府的人先请旨再出府行走。想来安东郡王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过这样的生活,便趁少府监不注意将这个女婴送到贾家抚养。但是宁国府却将这个本该是郡君的宗女变成了自己的儿媳,而荣国府为了自己女儿的前程而出卖了这个郡君。
汯漓听元春哭哭啼啼地说完事情,然后再哀求自己放过荣国府的时候,他惟有苦笑。他如何不知道这些事。这个荣国府真当十三衙门是个摆设么?只是这些事情一旦被捅出来,性质就变得不一样了。他也不想背上杀妹的恶名,但是不知道荣国府跟宁国府说了什么,很快就传出那个女子自尽的消息。他只能叹息一声,让戴权去致祭。
汯漓经常想,如果当年那个女子没有自杀的话,他或许可以跟安东郡王府修补下关系。虽然他无法压抑老郡王复仇的心思,但起码可以让汯汐等人向他臣服。然后他可以分化他们的力量,让他们徒有造反的心思而已。再过了几年,也许安东郡王府就会失去这般心思,他们也可以重新回到宗室里来。
只是,贾元春的出卖让所有的打算都成了空。他还得给这个元春加封,这真的是讽刺。
汯漓望着对面的军营,暗道,只要你愿意臣服,朕就饶了你。这是朕和朕的父皇所亏欠你们的。
安东郡王看着自己身边仅存的几个人,叹道:“如今兵败,本王惟有一死求他放了你们。”
此刻站在安东郡王身边的除了几个衷心的臣仆之外,便是郡王的亲生儿子。大家都知道谋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就算老郡王一死扛下所有的罪过,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或许郡王的儿孙们可以留下一条命被终生圈禁,但是那些谋臣叛将们,有几个能逃一死?他们现在想的是,如何不被株连九族。
水澈跪下,泣声道:“儿子如何敢让父王以死换命?横竖我们手上还有一些兵士,大不了杀到东夷去!儿子与东夷还有几分交情,不求他们能收留我们,起码可以让出一条道。从东夷那出了海,去海外的几个荒岛罢。虽说没有这里繁华,但是好歹我们都能留下一条命以图后事。”
安东郡王摇摇头,苦笑道:“糊涂!东夷当年愿与你交好是看在我手上还有一些东西,如今我们什么都没有了,你就知道那东夷之人不会半路绑了我们交给皇帝?真到了那般地步,皇帝就算不想杀我们也要杀了,怕那时就是满门抄斩。澈儿,为父知道你心有大志,但是为父心意已决。当年为父没能保护我那苦命的女儿,如今为父豁出去了也要保住你跟你的母亲。”
水澈无法再说什么,只有匍匐在地。
安东郡王站起身,慢慢地向营地外面踱步而去。禁军的兵士一见他出来,便团团围住了他。他看到如此森严的军队,心中暗叹道,汯漓啊汯漓,我果然是看低了你。
“让他过来罢。”皇帝高声道。
军士们让出了一条路,他慢慢地走到皇帝面前,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跪下道:“罪臣安东郡王汯汐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眉头一跳,叹道:“起来罢。”
安东郡王并没有起身,只是继续道:“罪臣知道自己已是千刀万剐也不能恕自身了,但求陛下念在罪臣亦是宗室之人,饶了罪臣的一家。陛下若要圈禁或是流放,罪臣并无二话。”
皇帝叹了口气,“你又何苦如此?当年朕曾问你,可愿回京城陪朕,你却不应允。”
安东郡王也苦笑道:“罪臣当年心高气傲,否则也不至于今日之罪。罪臣早已服下毒物,但求陛下能饶了罪臣一家子,也给罪臣一个体面。”
说完安东郡王已经毒发,皇帝看着他,吩咐道:“将王爷安置到后帐,待王爷归天之后以亲王之礼下葬,就说是安东郡王侍驾秋围时突发恶疾不治,朕念起旧恩,特追封亲王。卫城的王爷家属也别去骚扰了,就按现在这样吧。其余协从之人,若愿意归降的,皆留起一命。”
说完,皇帝便转身离去。只是那边营地听到安东郡王服毒自尽的消息后,水澈便提剑自尽了。他知道皇帝也许会留下他们的性命,但是他们已经彻底败了。在一个没有未来没有自由的世界里活下去,水澈只觉得了无生趣。
这一切知道的人不多,自然黛玉也不知晓。大家听到的版本是,安东郡王及世子突发恶疾,死在铁网山。皇帝哀其不幸,特追封安东郡王为安东亲王,世子为安东郡王,移灵回京下葬。而贤德妃贾氏元春因失仪惊驾,被皇帝夺取妃位宝册,降为贵人。后因元春染疾过世,皇帝念及旧情,便许以嫔礼在当地下葬,但是不迁入皇帝陵寝。
但这些消息传回京城之后,宁、荣二府大惊。外人或许不晓得其中的奥秘,但是他们却是晓得的。安东郡王之死定是事发了,而元春之死怕是皇帝赐死的。只是皇帝碍于皇室面子而大事化小,这其中的雷霆之怒怕是要落在四王八公的头上。
果然没多久,四王除了北静王之外都被夺去了王爵,几个素来与他们交好的官吏也被降职调往崖州。北静王虽然没有被夺去王位,但也被下旨闭门读书。这一回,贾家彻底乱了。
“大老爷,二老爷,刚刚宫里来了人,隔壁宁国府已经被封了。”一个家仆忙地进来报信。
贾赦、贾政闻讯大惊,贾赦忙道:“可有其他旨意?”
那家仆道:“没了。”
二人方放下了心,贾政苦笑道:“看样子这是陛下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不愿为难咱们家。”
贾赦想了想,问道:“可要再瞒着老祖宗?”
贾政摇摇头,“如今想瞒也瞒不住了,你吩咐几个好医生进来候着,我这边也备下参汤。我们慢慢说与老祖宗听,看她可有什么主意。”
贾赦听了,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殃池鱼贾氏遭变故
贾母见自己的子孙全在房间里候着,便知道有大事发生。她叹了口气道:“说罢,可是娘娘那出了什么事?”
贾母话音一落,王夫人的眼泪便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原本邢夫人还想嘲笑一番,但想到贾家失去元春之后怕是大事不妙便也绝了争宠的念头。再看看自己丈夫的脸色,邢夫人便知道这次怕是大难临头了。
贾政顿了顿,道:“娘娘薨了。”
“什么?”饶是贾母有了心里准备,还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昏了过去。贾政忙命人去外面叫大夫进来,而贾赦也让人给贾母灌参汤。一大家子忙了好一阵子,贾母方缓过劲来。虽说贾母病了好些日子,但是精神头还是不错,但这一次贾母的精神明显差了。
此时贾琏等人也赶了回来,这贾琏毕竟是在王府里伺候的,消息略微比贾赦、贾政灵通。况且这次秋围逆案他也在现场,回来便隐约跟贾赦贾政说了个明白。虽然当中有些关节他想不明白,但是贾赦、贾政想得太明白了。皇帝从来就没有因为贾府出卖秦可卿而看高过贾府,反而贾府因为出卖秦可卿而埋下败落的伏笔。众人想通这个关节,便一起沉默。虽说这个出卖计划是贾元春自己提出来的,但其中有怎么能少了王夫人的推动?更何况这件事是荣国府上上下下都默许了的,皇帝现在还没有动手绝对不是看在元春的面上,而是皇帝缺少一个借口。好面子的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罢黜贾家,而一旦找到了理由,贾府绝对是万劫不复。
大家沉默了一会,只听见诊病的大夫出来,面色不好,隐晦地说道:“老太太脉息不好,需防着些。” 贾琏会意,忙进去与邢夫人等说知。邢夫人心下大惊,但还是不露神色地使眼色叫鸳鸯过来。暗暗将事情说与鸳鸯,叫她把老太太的装裹衣服预备出来。鸳鸯自去料理。
贾母睁眼要茶喝,邢夫人便进了一杯参汤。贾母刚用嘴接着喝,便道:“不要这个,倒一钟茶来我喝。”众人不敢违拗,即忙送上来。一口喝了,还要,又喝一口,便说:“我要坐起来。”
贾政等人此时也回到房里伺候,忙道:“老太太要什么,只管说,可以不必坐起来才好。”
贾母道:“我喝了口水,心里好些儿,略靠着和你们说说话儿。”
珍珠等用手轻轻的扶起,看见贾母这会子精神好了些。心下知道详情的人都晓得此刻怕是贾母回光返照了,于是也暗暗地吩咐人将各方的主子叫来。不管如何,也让贾母最后见见贾府的姑娘、少爷。
贾母坐起说道:“我到你们家已经六十多年了,从年轻的时候到老来,福也享尽了。自你们老爷起,儿子孙子也都算是好的了。只是早年里咱们家做了件亏心的事儿,当初我也没拦着,原以为我后来多念念经就算过去了。后来才知道,这念经不过是求个心安。世事因果轮回,我最后也没求了个心安。”
贾赦、贾政、贾琏并王夫人都是知道内情的,此刻脸色都不好看。贾政劝道:“这些事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没有做好,反倒累及母亲忧心。”
贾母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虽说是你们做的,但终究是我许了的。如今听到东府出了事,我便晓得咱们家怕也是跑不掉了。往年我叫你们好好待林丫头,她身上的圣眷才是实打实的。虽说林姑爷死在任上,但林家可还在京城里扎着根呢。后宫里有位贵妃娘娘,国子监有位司业大人,那翰林院上上下下多少跟林家有着关系?若是当初林丫头能嫁入咱们家的话,好歹也能保住宝玉的。” 说到那里,拿眼满地下瞅着,王夫人便推宝玉走到床前。
贾母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拉着宝玉,道:“我的儿,你要争气才好!”
王夫人此时才后悔不已,她眼看着黛玉从一个臣女变成上了玉牒的宗室女子,最后还得了个县主的名分。此时她才晓得,对于黛玉来说,不是她高攀了贾府,而是贾府在高攀她。
“凤哥儿呢?”贾母放开宝玉的手,又问道。
凤姐本来站在贾母旁边,赶忙走到跟前说:“在这里呢。”
贾母道:“我的儿,你是太聪明了,早先年争强好胜的失了福气,后来见你跟林丫头交好之后倒改了脾性,如今你男人也进了王府,也算为自己挣得一个好出身了。此番,我便豁出脸面求你一次罢。”
凤姐大惊,道:“老祖宗,你这是为什么啊!”
贾母道:“我若去了,这阖府上下便只有你能跟县主殿下说话了。你若觉着我老婆子对你素日算好,就替我向殿下求上一求,无论如何也不能断了我贾府的根啊。”
贾母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了,脸色也变得灰暗。贾政知是回光返照要结束了,即忙进上参汤想吊上一口气。不曾想那贾母的牙关已经紧了,合了一回眼,又睁着满屋里瞧了一瞧。王夫人、宝钗上去,轻轻扶着,邢夫人、凤姐等便忙穿衣。地下婆子们已将床安设停当,铺了被褥。听见贾母喉间略一响动,脸变笑容,竟是去了。享年八十三岁。众婆子疾忙停床。
于是贾政等在外一边跪着,邢夫人等在内一边跪着,一齐举起哀来。外面家人各样预备齐全,只听里头信儿一传出来,从荣府大门起至内宅门,扇扇大开,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的牌楼立时竖起。上下人等登时成服。贾政报了丁忧,礼部奏闻忙递了折子上去。
皇帝见了奏折,冷笑一声,“倒便宜了他们。”
旁边的棠棣不敢答话,只是躬身道:“陛下以‘孝’治天下,这也是应有之意。只是这贾老夫人系温婉县主殿下的外祖母,如此一来,钦天监定下的日子怕是要拖上一拖了。”
皇帝点点头,虽然他恨极了贾府但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贾政等人的晦气。原本顾及贾家是元春的娘家,便暂时没有下手,如今贾母死了,皇帝也只得暂时放下恩怨。皇帝略微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