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是这里的生意变差了,找我们来替你招揽生意吧?”毓豪损他,端敏也眯起眼眸盯着易尧。
    这间茶楼真正的大老板正是易尧本人。
    “嘿!你们瞪我干吗?这里的生意用不着我操心。”易尧闲适地啜着若芷楼有名的“凝香片”。“京城里发生不了什么大事,要是不三不五时让皇上紧张一下,他整天待在紫禁城里会闷得发慌。”
    端敏和毓豪对看了一眼。
    “你明明知道自己是挂了铃铛的耗子,却偏偏还要去捋虎须,何苦呢?”端敏摇头,深表不同意。“没错!四海之内皆为一人所有,你这个爱挑衅的臭脾气改一改吧!”
    听到这话,易尧一双漆黑瞳仁闪烁了一下,晶莹得像荧光宝石,却是一闪而过。
    他笑了笑,不正面接话:“目的达到了,我们走吧!”
    端敏和毓豪困愕地瞪住他。
    “走?”毓豪叫了起来,“就这样?你约我们出来,在这里坐不到半个时辰又要走人?”他自怨自艾地叹着,“我们兄弟再跟你这样搅和下去,迟早会被列入黑名单。”
    “放心,你们在皇帝老儿面前吃香得很。”易尧轻松一哂,黑眼珠透着调侃,“要不要上我那儿去?有一幅唐寅的《嫦娥图》今天要送来,想不想鉴赏一下?”
    “唐寅?”毓豪笑道,“你真有本事,连唐寅的《嫦娥图》都弄来了。管它是不是真迹,这会儿瞧嫦娥总是好的,省得在这里看不到西施美女,倒引来一堆无盐娘娘!”
    “你嘴巴这么缺德,堇如怎么还会想嫁给你?”
    “那自然是我的魅力!”讲到娇妻,毓豪得意起来。
    “是吗?”端敏瞄了他一眼,“也不想想你封住堇如心脉,用你那匹”明月题“赶回来的狼狈样儿......甭说我没见过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阿玛都被你吓一跳。”
    易尧也笑了,脸上的深沉刚峻顿时化为儒雅俊逸:“我记得那时山西御史还参了你一本,说你目无法纪,绑架一大票大夫。那些大夫进京时个个面色如土,我原本以为那批委靡不堪的家伙是病人,搞了半天才弄清楚他们是被你强押来治病的大夫。”
    “嘿嘿!”毓豪见矛头转到自己身上,冷笑一声,“别净笑我,你要提这事我也可以奉陪。请问小露子近来还常跷到你家去吗?”
    “她还不足以成为我的困扰。”易尧可笑地睇了毓豪一眼,“她还不够格!”
    “话不要讲那么满,免得回收时噎死自己。”
    “笑话!我还不了解自己吗?要不然再赌一次!”易尧嗤之以鼻,“我说我绝不可能栽在那丫头的手上。”
    “呵!你完了!”毓豪大乐,笑得开怀,“这局赌定了!输的人就当对方一天的奴才,供人使唤如何?”
    “好,一言为定!”
    “还有我咧。”没出声的端敏突然插了话。
    两人转向他:“你赌哪一边?”
    端敏指指毓豪:“我赌他这边。”
    “可以。”易尧耸耸肩。无所谓,操控权在他手上,反正输的人一定是他们兄弟。
    “走吧,看嫦娥去!”
    远远围在街头的人群看到他们走出来,立刻像碎嘴鹦鹉般嘀嘀咕咕、交头接耳起来。
    “哇!京城三少一起走出来了!”
    男人带着嫉妒的眼光看着他们,女人则是向他们投以既倾羡又爱慕的眼神。
    一般的高挑身形,一般的洒脱俊逸,他们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尊贵气势让周围人群相形失色。
    对于耳旁的窃窃耳语,他们充耳不闻,但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一抹隐忍的不耐之色,仿佛那些赞叹是世上最无聊的事情。
    他们那令人慑服的气势本来就不需要羡慕,那是学也学不来的天生魅力。要认真讲,也只能叹他们的运气太好,生来就有一张迷死女人的英俊脸孔。但是他们睥睨所有王孙子弟的学养才情,却是跟天璜贵胄的好出身无关了。
    正因如此,京城三少的名气才会响遍整个北京城。不同的是端敏深沉内敛,性格有些吊诡,喜怒任随自己高兴,翻起脸来既危险又不留情分,但是表现出来的阴柔邪肆,却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毓豪有着任侠拓落的豪情,为人潇洒不羁,风流倜傥,是极骄傲的一个男人,只是他的骄傲全隐在佻脱的个性中。寻常不摆架子,但是如果以为他好瞒混,那可是大错特错;一旦他发起脾气来,就只有祈祷上天保佑了。他也因自己的骄傲,不肯直接表明自己的感情,差点和心爱的人天人永隔。而易尧的性格是三人里头最难捉摸的。冷僻孤傲,才情极高,除了在端敏他们面前会流露感情外,鲜少表达真正的情绪。尖锐的个性让他言词犀利,爱向权势挑衅、不惜出口伤人是他睥睨世俗的发泄方式。不可思议的是,他狂狷性傲的个性虽然教人不敢领教,却也令人难以忘情。
    他们三人走在一块儿的慑人气势,绝对可以让女人倾倒,男人气结。
    “他们三个八成上辈子烧了好香,才会都一副俊样儿。如果我是女人,或许也会被他们迷得神魂颠倒。”有人赞道。
    “你?!省省吧!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嫁给他们,偏偏一个个落了空。剩下的这个宝日郡王是出了名的冷石头,我看还是少招惹为妙。”
    “说得也是。他们一个比一个精明难缠,想要赢得他的心,难唷......”
    宝日郡王府坐落在皇家畅春园西苑之傍,占掉了北海子外围之地。原是明朝御苑的一部分,玄烨几年前赐封易尧为郡王时,将它一并送给了易尧。经过易尧的整饬,成为他现在的住所。
    宝日郡王府既是前朝皇苑改建,府中楼阁庭阙自是宏伟磅礴,错落其间的林园景致亦出颖迷人。
    其中云书屋是易尧平日与好友会晤的书斋,以梯桥架合,坐落在水榭之中,四周全是翠绿的森木。平时林风不断,终年凉爽不闷热,架屋于此,图的正是这份清凉。
    此刻,跨进屋里的易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端敏和毓豪也是一阵微愕,但随即露出了微笑。
    云书屋内,只见清姿脱俗的皇七格格端坐着,两旁站着宝日郡王府的老总管李增和宫里总管太监童品。
    “你又来干什么?!”易尧皱起眉头大吼。
    不客气的质问让空气僵掉一大片。
    易尧气闷地拉长了俊脸。方才敏豪才拿她做文章,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真是他妈的该死又凑巧!
    一照面即来这一棒喝,朝露似乎受到惊吓地一跳。
    “奴才给三位爷请安!”一旁的童品甩了甩马蹄袖,跪下去。
    “你又跷家了?”易尧理都没理童品,径自绷着一张脸,两眼直盯着面前这张清丽绝美的小脸,逼问,“我不是叫你不要再来我这里,你皇阿玛没给你生脑袋吗?我讲的话你是听不懂还是故意和我唱反调?”
    他夹着讽刺的斥责在宽敞的书斋中回荡,富察兄弟无奈地对望一眼。
    再怎么说,朝露是尊贵玉体的皇格格,面子总该留一点。可是易尧显然不在乎这些。
    “呐......我说......”毓豪摩挲着鼻尖,想要开口打个圆场,可就在这时候,朝露怯怯地开口说话了。
    “我这次不是翘家,我......我是来嫁你的......”
    仿佛她宣布得了麻疯病一般,三个男人全都像看怪物似的盯住她。
    “什么?”易尧怒吼出声。
    他的吼声响彻云霄,连窗格子上新糊的帛纸似乎都震了一下,朝露更是整个人全缩进椅子里。“你说什么?”易尧不敢置信地再问一次。
    端敏和毓豪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我皇阿玛把我指给你了。”朝露怯声补充。
    他们的瞪视让她十分难堪,而她在难堪中甚至还感到一丝羞愧。
    这事本来就不正常,她一点也不指望别人会以平常心来看待。她知道自己之所以会坐在这里,完全是对爱的那份执着,它让她抛弃了自尊与羞惭,让她有勇气坐在这里面对凶神恶煞的易尧。
    一直被忽略的童品在这时候清了一下喉咙,三个男人立刻转向他。
    “奴才禀小王爷,皇上下旨将朝露格格嫁进宝日郡王府......”童品吞了一口唾沫,恭谨地哈腰禀道。
    “嫁给我?”易尧严厉地打断童品的话,倏地又转向朝露,“开什么玩笑!你给我滚回去!”他的眸底似乎随时要喷出火。
    “回......回小王爷......有......有诏书......”童品又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期期艾艾地说着,双手刚捧起明黄诏书,即被易尧一把抢了过去。
    上头只有简单几个字:着令朝露格格下嫁宝日郡王。钦此。
    就这几个字?
    玄烨就这样塞了一个妻子给他?
    这几个字像引信般,引燃了易尧胸中乱窜的怒火。幸亏诏书是上等绸缎做的,不然光看易尧手背上那一条条的青筋,也觉得出他仿佛能捏碎所有东西似的。
    他冷冷瞥了朝露一眼,心中冷笑。妻子?这哪是妻子!大清皇朝有这样嫁女儿的吗?愤怒让他的眼眸阴鸷地眯了起来......
    摆明地说,她根本就是玄烨安置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眼线!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玄烨对这种游戏可真是乐此不疲啊。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将诏书随手一掷。
    “我的爷啊!这是圣旨,不能随便乱扔的......”童品手忙脚乱地在落地前接住它,嘴里乖乖娘地叫着。
    端敏和毓豪也大吃一惊,再看朝露身边没有任何细软,没有随从奴婢跟来,更没有举行任何“正常的”仪式。
    当真只用一张诏书嫁格格?这真是旷古未闻啊!
    “哈!易尧,看来你有个老婆了!”第一个回过神的是毓豪。
    “闭嘴!”易尧怒喝。敢在这时刻开口挑衅,他可真行!
    “你那是什么表情?又不是叫你上战场赴死,只不过是多了个老婆嘛,脸孔干吗绷成这样?”
    易尧听到这话,纷纷扰扰的思绪顿时从四面八方涌来,潜藏在内心的怒气也像泥沼中的气泡,不断向上翻冒......
    玄烨竟然想再用这种烂方法控制他?!太天真了!
    易尧的祖先原是外蒙古王公科尔沁汗,几代以前,即与女真族因联姻而保有良好关系。
    女真一心想征服中原,最早从龙的蒙古大公就是科尔沁汗。
    入关后,易尧的父亲索科沁一为拥玄烨登位有功,二因他是科尔沁王汗的后裔,进而受封为恭亲王一等公爵,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拥有正红旗的兵马军力。
    按清制,王公晋位次序是贝子、贝勒、郡王、亲王,最终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
    易尧是当今王公贝勒中少数懂得带兵的儒将,年纪轻轻即精于布阵用兵,通六种夷语,所带领的正红旗军是八旗中最剽悍精锐的一支。
    他智高勇武,年少握兵权,不知羡煞多少阿哥权贵。
    清海一役,大清皇帝御驾亲征,御林中军曾一度受困在松蟠之地。易尧以五千孤军一路攻州破府,所到之处无坚不摧,所向披靡,最后在松蟠擒敌三万,一举解了帝帅中军之围。
    易尧也因此由贝勒被晋封为宝日郡王,是现任恭亲王索科沁指定的嫡传世子,日后将接承亲王爵位。
    三年前,葛尔丹未经奏请即自行兼并准尔噶三部,并聚集数万骑兵,侵犯漠北蒙古诸部。玄烨对葛尔丹的举动大为震怒,令易尧为大元帅,率军歼弭葛尔丹叛部。
    易尧花了一年的时间,将葛尔丹重兵封锁在乌兰布境内的拉布伦山峰中。正当他欲结合蒙古兵力,一举攻下葛尔丹大军之际,朝廷突下密令,要易尧将兵权交给副将巴林,即刻回京面圣。
    易尧马不停蹄奔回京来,却发现调他回京的理由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阵前撤将犯了兵家大忌,葛尔丹一役功亏一篑,易尧精心部署的兵阵在巴林的轻敌误判下,遭葛尔丹突破,三军因调度无方而溃不成军。
    七万大军活着回来的仅有三千余人。这支军队全是易尧训练多年、一手带出的。
    消息传来,他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