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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寂攥着两粒骰子,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可怜了两枚骨骰,在岑寂铁拳的攥挤下,粉身碎骨。
    班澜瞅着自己的骰子无故身亡,两手一叉腰,气道:“手痒了搓砖去!干什么拿我的骰子练把式?”
    她说完,又一指岑寂身后的岔路,眼一翻,道:“岑七,骰子没了,就用你神奇的暗卫直觉指引一条出路好了!”
    岑寂奇道:“捏坏一对骰子,你就生这么大气。”
    班澜呲牙:“这是我师弟送我的。”
    岑寂看班澜的眼神像在看怪物,“送你骰子?”
    班澜反问:“怎样?”
    岑寂无言。猛的转身,朝着“生”路方向,大步迈进。
    他不知道自己跟这个丫头有什么好较劲的,可他偏偏又跟这个丫头较了半天劲。
    总之,在遇见她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怀疑,他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岑寂。
    *******
    班澜像个小尾巴,终于学会跟在岑寂身后,一声不吭。
    她看得出,他生气了。
    班澜有些气闷,她不知道他捏坏了她的骰子,他生的什么气。于是,班澜也一路板着脸,气咻咻得跟在岑寂后面。
    只是班澜再怎么臭着脸,岑寂都看不见。而岑寂笔挺又倔强的背影,班澜却看了个十足十。
    她很想伸手触摸那个背影。她伸出手,稍一迟疑,岑寂的衣衫便从她的指尖滑走。
    如此三番,班澜发觉闹别扭的确不是她的强项,于是她咳嗽了一声。
    “咳咳……”
    那高大消瘦的背影依旧自走自的。
    “……喂,岑七,你怎么不走死路啊。”话一出口,连班澜自己都觉得别扭。
    岑寂头也没回,道:“不想自寻死路。”
    班澜道:“你倒宁可相信鹤翎宫的话。”
    岑寂猛的转身,扫了班澜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转身前进。
    班澜早已习惯了岑寂的突然转身,十分自然的小退半步,又十分自然的跟了上去。
    暗道不宽,蜿蜒盘绕,两人沉默的行了良久,渐渐听得水流阵阵之声。
    班澜侧耳静听,道:“山中怎会有水?”
    岑寂也颇觉奇怪,只是路只有一条,若不前行,只有后退。
    又行了半柱香的时间,流水之声渐响。
    隧道终于行至尽头。
    于是,两人看见了蓝衣蓝裤的初八。
    初八坐在高处一块凸出的山岩上,身下是一十丈方圆的大池,池水向外翻滚着阵阵寒气,冷的班澜觉得张口都会齿寒。
    岑寂暗觉不妙。四下再无出路,这‘生’路尽头,竟是死路一条。
    初八笑吟吟的望着池对面的二人。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右颊笑时一点酒窝若隐若现。
    “我是初八。”不等岑寂开口,初八主动自我介绍。
    班澜仰首道:“你是鹤翎宫的人吗?”
    初八微笑,“不算是。”
    班澜追问:“你知道怎么去鹤翎宫吗?”
    初八点头,“知道。”
    班澜欣喜道:“怎么去?”
    初八道:“死进去。”
    班澜眉毛扭了扭,“你消遣我啊!”
    “怎会?”初八笑嘻嘻地往山壁上一靠,道:“这山中的一切暗道内室,都是我初八的手笔,我自然知道如何进得鹤翎宫。”
    闻言,岑寂抬眼,细细打量了初八一番。
    初八被岑寂看得愈发笑意盎然。他笑得十分自然,无半点勉强,水蓝色的衣裤衬得他肤色更为白皙,浑然一副无害的模样。
    岑寂终于开口,道:“此路无门,何以标明‘生’字?”
    初八笑道:“生至穷处便是死,死到尽时复又生。世上哪有绝对的生和死,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岑寂平生头一次被冠以“天真”之词,心中虽怫然,口上却不咸不淡道:“还敢请教,生至穷处,又是如何死法?”
    初八不紧不慢道:“按按你肋下鸠尾穴。”
    岑寂犹疑着抬手向鸠尾按去,才一用力,一股钻心刺痛令他不自觉得轻呼出声。
    班澜心中一紧,忙抬头质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初八指了指身下的寒池,道:“你也一样,中了寒毒。”
    班澜一凛,走至岑寂身前,关切道:“喂,岑七,你没事吧?”
    岑寂见她竟无所谓自己的安危,而是一心记挂着他,于是忍着刺痛,朝班澜展颜淡笑,“不过是区区寒毒,我们这就回去,烈日曝晒片刻即好。”说完,拉起班澜的手腕,便要转身返回。
    初八一叹,“青鸾莫入,白棋不回。”
    岑寂冷哼道:“你岂留得住我?”
    “由不得你。”话音未落,初八朝山壁一拍,“咔啦”一声,地底弹出一道铁门,将来时的洞口死死堵住。
    班澜下意识得便退了两步。
    岑寂眼神一冷,伸手运劲便要推门,手掌堪堪触碰到铁门,身后又弹出一道铁栅,生生将岑寂困于其中。
    班澜大惊,扭头待骂,余光蓦地瞧见那池寒水竟渐渐生成一股漩涡。那漩涡初时极小,却越卷越大,不一刻,便听得哗啦啦声不绝于耳,半池寒水如被一根无形的巨手搅动,漩涡急速转流,仿佛要吸尽世间万物。
    班澜看呆了,身旁的岑寂也有些变了神色。
    初八道:“现在看来,这是如何死法呢?”
    班澜以为初八要将他们扔进寒池,狠狠剜了初八一眼,恶声恶气道:“有本事跳下来光明正大打一架,尽用这些手段害人!”
    初八笑,“小丫头,莫激我。我自知武功不如他,为何不使些伎俩呢?”
    岑寂道:“你非鹤翎宫中人,为何要害我们。”
    初八一耸肩,“听命于人喽。”
    又是“听命于人”!
    岑寂眸色一变,愈发感到自己的直觉被印证。
    “其实,想脱身也不是没有办法。”初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续道:“开这铁门的机关,在池底,只要轻轻那么一拧,门便开了。”
    池下?班澜看向寒池,那巨大的漩涡如饕餮之口,令她不寒而栗。
    “你……所言当真?”班澜抬头,双眼盈盈。
    岑寂不自觉的伸手,紧握铁栅,目光如剑般划向班澜。
    迎着他目光的,却是班澜的背影。
    她不曾回身。
    初八歪头看向班澜,“真不真,试试不就知道了?”
    “只是……”初八探了探身,“这漩涡机关已触发,跳将下去,想上来,可难喽。”
    岑寂看向寒池。莫说漩涡,这池水所带寒气便已有毒,更别提池中之水。
    岑寂抬眼,“这铁门已锁,恐怕你也是被困其中吧。”
    初八道:“这铁门一个时辰后自会打开,只是你二人已中寒毒,半个时辰内若不沐浴日光,就是神仙大罗也救不了你们。”
    班澜动了动。
    岑寂莫名紧张不已,“班澜!”
    “班澜!”岑寂的声音莫名沙哑。
    岑寂发觉,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她却不作回应。而他心底一丝不祥,像一只正在破茧而出的蛹。
    班澜忽然抬头。
    她看着初八。初八笑意吟吟。
    她向前两步,走到池边。
    岑寂看不见她的脸,他却看得出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她是害怕的。
    她害怕。
    “班澜,你过来,听话,好吗?”岑寂没有察觉,他说话的声音开始随着班澜的背影一起颤动。
    “班澜!”岑寂又唤,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许多。
    班澜忽然笑了。
    “岑七,我前十八年,从不知何为烦恼。即便是幼年日日与人打架,食不果腹,我也觉得自己活的逍遥自在。”
    岑寂愣了,不知她所言为何。
    “实话说,我后悔遇见了你。”她回首,眉眼弯弯:“却不后悔爱上你。”
    蓦地,她转身,朝着寒池,纵身而入。
    一袭红衣,瞬间消逝。
    默吟(微修)
    初八说,鹤翎宫宫主很快便要到来。
    初八又说,岑寂你能不能应个声儿。
    岑寂坐在床上沉默,从醒来到现在已小半个时辰了。
    初八终于忍不住了,“好好,大不了我替你求宫主,让他一会派人去寒池打捞尸体嘛。”
    听见“尸体”二字,岑寂怔了怔,看向初八。
    初八被他看得有些毛,伸手将他的脸推向另一侧,“算了你还是看床好了,我看你是被我的迷药迷傻了。”
    “宫主驾到!”
    初八闻声,动也不动,似乎来的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人。
    一阵衣衫簌簌,两名侍女掀开门帘,露出一张微笑的脸。
    鹤翎宫主款步而入,身着石青宽袍,腰间被一金色细带束着,除此之外别无他饰。
    初八弯着唇角,见了鹤翎宫主并不见礼,只道:“人已带到,这家伙像块木头,宫主看着办吧。”说完一甩袖,闪身出门。
    鹤翎宫主走进两步,衣袂翩然,华贵异常。
    “岑寂。”
    岑寂只觉这声似熟非熟。他一抬眼,失声道:“沉亭?”
    沉亭笑,双手一负:“别来无恙啊,岑兄。”
    岑寂惊疑:“鹤翎宫主怎会是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