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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亭踱至红木大椅旁,缓缓坐下,道:“记得我们同在格斗场被训为杀手时,你问我如果有选择,我想做什么?”
    岑寂蹙眉。他不大想得起自己问过这句话。
    沉亭道:“你记性真差。”
    岑寂自嘲的笑笑。
    记性有时候也是个累赘,真不如丢了的好。
    “我说我想统领一方江湖,你却说你对这兴趣缺缺,将来不过想过闲散平淡的生活,我还嗤笑你胸无大志。”
    “后来,你被空山岭看中,将你解救出格斗场。而我,不久后,亦进了鹤翎宫。”沉亭接过侍女递上的茶碗,道:“十二年了,你不过还是小小暗卫一个。而我,却做了宫主。”
    沉亭说着,双眼一眨不眨得盯着岑寂。
    岑寂抬头,眸中印着的沉亭,像一块青色的岩石,没有感情的,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岑寂道:“你已和默吟订婚,为何又要将她劫走?”
    沉亭抿了口茶,半晌才道:“我不过是应了温小姐,假意迎娶她罢了。”
    岑寂脱口道:“假意?”
    沉亭道:“在下也十分想知道,为何温小姐会喜欢上你。”
    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原本该狂喜的岑寂,平静得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沉亭对他的反应也有些意外,面色却不变,“我不过和她做了笔交易,我助她这一回,她空山岭欠我一个人情。”
    岑寂追问道:“什么交易?”
    沉亭往椅背一靠,“这其中缘由,我想还是温小姐亲自告知你比较好。”
    *******
    黄昏将至。
    天际烟云飘渺,什么都看得见,又什么都看不见。
    在温黙吟看来,最虚无飘渺的,最不可靠。就像从前岑寂看她的眼神,似是爱慕,却又若即若离。
    温黙吟极目苍茫。
    山顶的风并不大,却仿佛将温黙吟吹瘦了一圈。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不了解岑寂。此时立在她身侧的岑寂,让她陌生。
    “七哥。”温黙吟轻启朱唇。
    岑寂应声,“在。”
    她转过身,对着岑寂。
    眼前这个男人,长自己七岁,看着自己长大,是她唯一允许称呼自己“默吟”,而不是“温小姐”的人。
    “七哥,对不起。我骗了你。”
    是指被劫之事吗?岑寂摇头:“不怪你。”
    这算什么回答?温黙吟不觉失望。
    “七哥。”
    “在。”
    “你喜欢我?”
    岑寂一愣。
    自己不是……一直都喜欢她的吗?
    一直一直,将她视为镜中花,水中月,可望不可及,却偏偏死心塌地。
    他一抬眼,对上了温黙吟温婉的眸。
    那双美丽的瞳,似是带有某种魔力,深深地,深深地掠取着岑寂的心。
    岑寂呆了呆,慢慢地轻点下颚,慢的几乎不易察觉。
    温黙吟轻轻一叹,轻得似蝴蝶振翅,片尘不惊。
    “七哥。”
    “在。”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真心。”
    温黙吟终于笑了,连苍茫暮色都为之一暖。
    “所以,我想,我爱对了人。”
    说这话的时候,温黙吟目不侧视得看着岑寂。
    她伸手,替岑寂理了理鬓角乱发。
    岑寂一动不动得任温黙吟抚着额角,却不自觉得想起了另一只手。那手曾轻触过他尖削的下颚,冰凉的手指像是触到了他的心。
    记忆如此拥挤,似骇浪波涛。他闭了眼,眉峰聚拢,脑中有一抹鲜红,瞬间消失于滚滚漩涡中。
    蓦地,他睁眼,“默吟。”
    温黙吟很开心他依然能这么叫她。
    “嗯。”她应道,唇角尽是浅浅笑意。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是。”
    “这算是……试探?”
    温黙吟淡笑,“如不试探,恐怕我永远都不会肯定你喜欢我的。”
    永远?或许吧…… 岑寂忽的抬眼看她,“班澜葬身寒池,也是试探的一部分吗?”
    温黙吟面色一变,道:“你怎能如此疑我?阿澜是我师妹,我怎会让她去死。”
    良久,岑寂才道:“那……还望小姐好生为她善后。”
    “唤我默吟。”温黙吟更正道。
    岑寂有些不悦。他不明白相比班澜的死,温黙吟为何更在意一个称谓。
    温黙吟看到他眼中稍纵即逝的不满,她转过身,冲山下扬声道:“初八!”
    片刻后,初八水蓝色的身影跳上了山顶。
    初八向温黙吟行了个礼,道:“大小姐,班澜已入土为安。”
    闻言,岑寂不自觉得心中一颤。
    初八说完就扭头冲着岑寂道:“老七你可别辜负大小姐,我们哥儿几个为了你,腿都跑细了。”
    岑寂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初八嘻嘻一笑,“要不是因为你,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空山岭除了我,还有哪些暗卫呢。”
    岑寂脑中登时如暗夜电闪,透亮无比。
    “你们都是空山岭暗卫?”‘你们’当然是指初八,翟欢,熊三娘,何必,凰和苏樵。
    初八点头,“我是老八,我看你也大我不了多少,那句‘七哥’也就免了吧。”
    说着,初八厚着脸皮拿肩扛了一下岑寂。
    岑寂被他扛得晃了晃,表情却依旧停留在适才的惊讶之中。
    “大小姐,他傻了,有你头疼的了。初八先告退啦。”说罢,初八吐了吐舌头,几个起落,纵身下山。
    温黙吟施施然走近岑寂,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一点也不暖,干燥的老茧磨着她柔嫩的手掌,她却觉得无比踏实。
    “傻吗?怎会。”她说。
    她以为,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最真实的。
    就像此时的岑寂,再怎么飞,也只能乖乖由她握着。
    *******
    空山岭传言,岑寂是未来的空山老爷。
    所以初八一直不敢跟岑寂正面接触,只因为岑寂那日下了山便去找初八,说他害死了班澜。
    初八几次张口想喊冤,但噎了噎,将‘冤’字掐死腹中。
    他不敢喊,即便他真的冤。
    惹不起,躲得起。
    回到空山岭的一个月,初八见岑寂的次数绝不超过三次。
    不过岑寂也很忙。他在空山岭的十二年,也抵不过眼下这一个月。
    至于到底在忙什么,岑寂也说不上来。多是些鸡零狗碎之事:今天苏樵找他切磋,明天翟欢找他闲话,后天熊三娘拿他试药。
    他很庆幸武功最高的凰身在青鸾林,不然她兴致一来,找他比武,不知身上又要多几道鞭伤。
    他淡淡笑着:“是啊,凰的武功的确高。我不如她。”
    翟欢坐在他对面,只顾着低头数金叶子,口中应付道:“对的对的,那娘们不知道什么做成的,成天冷冰冰的,还好被老爷关进青鸾林了,不然每天看见她都抖三抖呢。”
    提起凰,岑寂又不由得想起了班澜。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那里有一道鞭伤,至今留着疤痕。
    翟欢终于数完了金叶,抬头看岑寂僵硬着表情的脸,“想什么呢?你这模样跟一块会说话的石头差不多。”说完,他又掏出一包碎银,低头认真的数着。
    会说话的石头?
    话很耳熟。岑寂神情蓦然飘忽,他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姑娘,要他把她当成一块“会说话的石头”。
    “你就当我是块会说话的石头吧。”
    “嗯?”
    “空山岭的传闻,难道你没有听过吗?”
    耳旁犹自徘徊着银铃般的声音,人却已不在。
    “老五。”
    “嗯?”翟欢抬了抬眼皮。
    “空山岭有传闻吗?”
    “传闻?”翟欢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吧?”
    没有吗?岑寂有些失望。
    “是了!我想起来了。”翟欢突然一抬头:“空山岭的确有传言。”
    岑寂向前一倾身:“是什么?”
    翟欢呵呵一笑,“人言道,空山岭是江湖上最美的地方,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岑寂点头赞同,“此言甚是。”
    翟欢续道:“人言道,空山岭最危险的其实不是那陡峭绝壁,而是十个暗卫。”
    岑寂谦和道:“传言不可尽信。”
    翟欢又道:“人言道,空山老爷的女儿温默吟花颜月貌,才艺双绝,乃天下第一美人。”
    岑寂温柔一笑,“那是自然。”
    翟欢接着道:“人言道,温默吟的师妹班澜,性情粗鲁暴力,举止不修边幅,与温默吟相比真乃美玉与坑石之别。”
    岑寂隐了笑意,不置可否。
    再遇
    一、
    老郭头的酒铺,总是在快要打烊时候特别热闹。所以老郭头总是推迟打烊的时间。
    老郭头的酒铺不大,统共两层。酒店里不光卖酒,还卖各式各样的菜式点心,偶尔还帮人寄存些么个杂货用品。
    没什么任务的时候,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