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官兵手里闪亮的刀刃吓得退回去。
好不容易盼得一人进来,裴老夫人一见是儿媳妇,连连拍着大腿,哀叹道:“若是你在外面避一避也好……”
赵慎琢顾不上与老夫人说话,一眼看到临阳侯,立时跑过去牵住他的手。
裴玏苦笑道:“人家这是情深意重。嫂子,别往坏处想,我们一家孤儿寡母的,官府见了哪会往乱党上想。”
“宝瑾,不必害怕。”裴岳棠握住赵慎琢的手,柔声安慰:“一会儿他们就会走。”
“我不害怕,只是担心你。”赵慎琢握紧临阳侯的手,温暖包裹着微凉,像春风融化了冰雪,“侯爷脸色有点不大好,要不要坐下歇歇?”
裴岳棠自然应了“妻子”的话。
赵慎琢带他在角落坐下,旁边一扇窗子,正好可以看清楚来往的官兵,也方便逃跑。
从窗子出去,跃上房顶,再几个跳跃往西北方向去,那里的宅院深深,草木异常茂盛,乃是前朝遗留,家族全死,无人居住看守。他去年曾在其中一处宅子里发现密道,此密道居然通往位于城门附近的某条巷子里的小院,同样无人居住。据说是前朝的一位王爷的宅子,大概也是怕哪里大难临头,为逃跑所备。他前日半夜偷偷探查过一番,并请好友安排了马车干粮在那里。
临阳侯是个男人,比他高许多的男人,但他力气不小,点住穴道扛着走易如反掌。
府内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的压抑,屋内的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特别是外面时不时的传进下人面对官兵盘问而惊慌的声音。
赵慎琢时刻关注着外面的一举一动,一旦官府有任何不利于临阳侯的言行,即刻点穴带人走。
他能为有限,一人之力仅仅只能救临阳侯一人。
侯府其他人……他无能为力,各安天命。
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官靴踏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沉稳有力,明明是极其细小的声响,却犹如撞钟敲打在临阳侯府一众人的心头。
佟仁秋进门时觉察到紧张的氛围,但他的脸色依旧冰冷如霜,毫不客气。
这无疑更让人提心吊胆。
赵慎琢在临阳侯身后缓缓的抬起手,对准穴道。
佟仁秋拱拱手,说道:“侯爷,经下官仔细搜查,并未在侯府内发现乱党踪迹。叨扰侯府了,下官罪过。但因近日乱党猖獗,圣上有令需保卫京中各家安全,所以下官擅自在府外留下少许官兵驻扎,以防生变,请侯爷见谅。”
他的口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赵慎琢站的近,发现临阳侯的手紧攥,隐隐有一丝愤怒。
“麻烦佟府尹了。”他口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佟仁秋的目光扫过临阳侯身边的侯爷夫人,“不敢,下官分内之事。无其它事,下官告辞。”挥一挥手,满府的官兵如乌云消散,一个不留,却带不走仍紧张的气氛。
裴玏母子三人及其他亲眷先行离开,裴老夫人慢吞吞的喝着谭妈妈奉上的压惊茶。
裴岳棠反过来捏了捏赵慎琢的手,吩咐素丹扶夫人回秋阳院休息。
“我一会儿回来。”他嘴角扬起,笑得轻松自在,刚才隐隐表现的愤怒已完全不见踪迹。
赵慎琢岂会轻信,故作小鸟依人状,“宝瑾想与侯爷在一起。”
“我只是与娘有些事需要商量罢了,”裴岳棠捋着赵慎琢的头发,宽慰道:“你出去了一上午又受了惊吓,累了吧?还是快去歇一歇,我一会儿便回来陪你。”
赵慎琢见劝说无望,也不继续纠缠,转身返回秋阳院。他没有真的歇下,而是从柜子里翻出一套改过的衣裙和鞋子,裙子轻轻一扯就掉,里面穿着长裤,裤脚用带子束紧,至于鞋子则是合脚软底方便奔跑跳跃之用。
他换好衣服,长长的裙摆正好遮住鞋面,散下的头发随意的束起,因妆容仍在,看起来也不让人觉得古怪。
拾掇好了,他从后窗翻出去,溜回前屋。
一路上他能明显感受到侯府的剑拔弩张,护院们统统出动,把守侯府各处。一墙之隔外,官兵们腰悬佩刀,腰杆挺直,十步一人,将偌大的侯府守得水泄不通。
这样的场面他曾见过。那是两年前,同样在帝都,时任四品吏部侍郎的汪东川的宅子。两天后,汪家大部分人被押赴刑场,其余变卖为奴,罪名是谋逆。
当今圣上称帝已有十年,但谋反案仍时有发生,前朝余孽、乱党如野草般除不尽。
绑匪的毁约与语焉不详,今日的变数,无一不指向最坏的境地。
赵慎琢想到此,不由加快脚步,府内虽守卫重重,但他身形灵敏,快如一阵风,几个起落,脚稳稳落在前屋外拐角处,再一跃起,刚像四脚蛇般附在檐下,三五个护院快步路过。
临阳侯与母亲刚刚说完话,正起身往外走。
面色淡然的临阳侯脚步不疾不徐,负手向外走来。
“你也要妥当的安置好宝瑾,都怪我将婚期提前。”裴老夫人的脸色却是不大好看,语气中满满的自责。她等着儿子答应,忽觉身后一声异响,回头望去顿时骇然,想伸手去接,却是迟了半步,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的头磕在椅背上。
“侯爷!”一阵风从她面前扫过,待看清竟是儿媳,裴老夫人顾不上疑惑,忙唤人去请大夫。
赵慎琢搂着看着昏过去的人,看着额头上一处血斑,心“噗通噗通”跳的厉害,刚才那一幕犹在眼前。
临阳侯本走的好好的,踏出的脚不知怎地就绊在椅子腿上,猝不及防之间整个人向前扑去,额头恰恰撞在了坚硬的椅背上,然后整个人瘫软,从椅子滑落到地上。
他看到临阳侯被椅子腿绊住时,下意识的飞身去救,敌不过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们的距离太远。
纷乱的脚步接踵而至,赵慎琢的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死死的盯着府内的大夫为临阳侯诊脉、敷药、包扎伤口,一众丫鬟手忙脚乱的打热水,递巾子。
“如何?”待大夫停手,他第一个开口问道。
大夫答道:“脉象现下无异,先看能否清醒。”
赵慎琢眉头深锁,裴老夫人以为他为夫婿担忧焦虑,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背,“先叫人抬岳棠回屋里躺着。宝瑾莫慌,莫慌。”
“好。”赵慎琢深吸一口气,渐渐的平复心情。
护院上前来搀扶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的攥着临阳侯的手。松开手后,他跟在抬着临阳侯的护院后面出门,看到被拦在门外的云大夫,后者对他无奈的一笑,显然是表示自己没资格进门为临阳侯治伤。
不过老头儿不沮丧,反而安慰赵慎琢,“我和那位方大夫切磋过,医术非凡。侯爷只是磕了一下,不会有大碍的。”
“嗯。”赵慎琢顺势望向紧闭的府门。
刀剑气势仿佛能透过门缝传进来,令朗朗晴空下的侯府深沉压抑。
经过刚刚一场骚乱,重又归于寂静,谁也不知道等待临阳侯府的会是怎样的境况。
临阳侯被妥善的安置回秋阳院,裴老夫人被下人劝说回去歇息,赵慎琢一定要守在床前,他想最先看到临阳侯清醒,如此才能真正松下一口气。
转眼到了傍晚,青芸问过一遍是否要吃晚饭,赵慎琢摇摇头,转过头去继续盯着临阳侯的脸看,发觉他眼皮微微颤动,若有若无的呻///吟从口中溢出,似乎将要转醒。
他心中大喜,不由俯下身去看。
不消片刻,临阳侯果真睁开了眼睛。
他尚未来得及高兴,只听到一句惊心动魄的话——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异常
不由自主地展现出的笑容一滞,令他心惊的不仅仅是临阳侯的话,而是——
那一双眼睛。
清湛如水,黑白分明,瞳孔深邃如夜空,倒映着跳跃的烛火,也清楚的映着他的脸庞。
这不该是盲人的眼睛。
临阳侯裴岳棠根本不是眼盲之人。
赵慎琢脑内飞速地闪过对应之策,镇定的答道:“我是的你的妻子,钟宝瑾。侯爷,您……不认得宝瑾了吗?”
裴岳棠眨了眨眼,面色如常,“今日是几月初几?”
这是接受了他的回答?赵慎琢一面观察他神色一面答道:“五月十七。”
裴岳棠闻言,眼中有狂喜一闪而过,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跳下床去,连鞋也顾不上穿,在外间的丫鬟们一声声惊呼中飞奔而去。
赵慎琢紧随而后,看到裴岳棠冲进书房,重重的关上门。
“砰”的一声,犹如惊雷。
“夫人,侯爷这是怎么了?”素丹焦急的问道。
赵慎琢也很想知道,一向温柔从容的临阳侯刚刚所表现出来的绝不正常。在回答第一个问题前后,他能从那双眼睛里清楚的看到深深的恐惧。
可以断定不是对他的恐惧,他没有这样的能耐和因素。
因为那种恐惧,难以名状,似乎刻进骨髓,如若看见世间一切的毁灭。
尽管表面上若无其事,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临阳侯的种种表现,不似碰伤脑袋后失去记忆,也不像因意外而产生的情绪,那么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沉静的人惧怕如此?
这答案,只有临阳侯一人知晓。
要看人家是否愿意直言相告。
他看一眼不远处的素丹,心知临阳侯并非眼盲之人的事,恐怕整个侯府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这不意外。
他是个外人。
至于成亲那一晚,临阳侯如何避开机关,时至今日也无必要一查究竟。
没多久,书房里传来响动,缓缓打开的门扉露出临阳侯挺立的身躯。廊下的灯火昏黄,照不清楚人脸,但此时的临阳侯给人的依旧是往常那副淡然温和的感觉。
除却额头上的白布,临阳侯不仅仅不眼盲,甚至连外界传言的体弱多病都是假的。赵慎琢可以断定这一点,也隐约猜到临阳侯这么做的缘由。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临阳侯,在变故来临时带着他逃离。
“吓着宝瑾了吧?”他走上前来,牵住赵慎琢的手。
温暖的掌心相碰,带来的是更温暖的感觉。
离得近了,可以看清楚脸色。
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也盛着歉意,“我眼睛之事,并非故意要瞒你,确实有苦心。”
赵慎琢扫一眼临阳侯赤着的脚,抬起手。
一双布鞋。
裴岳棠略微一怔,松开相握的手,单手接过鞋子穿上。
赵慎琢道:“宝瑾明白,侯爷现下感觉如何?请方大夫再来瞧一眼吧。”
裴岳棠看着妻子知晓道理的样子,眼帘微垂,叹道:“无碍。宝瑾贴心,让为夫愧疚。”
赵慎琢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侯府外官兵把守,侯爷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吧?”
“宝瑾放心,为夫定会护你周全。”裴岳棠的声音放柔了许多,像是此刻夜晚的风,吹拂在脸颊上,格外的舒心惬意。
赵慎琢“嗯”一声,低头时看到临阳侯一手紧紧的攥住袖口。
这个动作意味着袖子里藏了东西。
可惜袖子宽大,东西估摸着也不大,一时分辨不出是何物。
裴岳棠满口安慰的话,显然没说明的意思。
这时,裴老夫人听闻儿子清醒,急急忙忙的带着方大夫来看望,见夫妻两个执手立于书房前,儿子蒙眼的锦带已经取下,心中短暂的讶然之后关心起小两口。
“宝瑾通情达理,实在叫我惭愧。”裴岳棠道,“除了有些头晕,无其它大碍,请娘放心。正好,有件事需请教娘。”
赵慎琢抬头看眼临阳侯,惊讶的觉察到他的眼中隐隐有泪光,似在庆幸着什么。
难道是劫后余生,大难不死而激动高兴?
临阳侯清醒后的举动,有些古怪。
另一边,临阳侯说了什么,松开他的手,陪裴老夫人进书房说话,看样子是不准备带上他。
侯府有秘密,眼睛的事不直说,现下又有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