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的,赵慎琢只觉得现在临阳侯在自己身边就行。
关上房门,裴岳棠摊开手掌,将藏于袖中的东西给母亲。
烛光中,白皙的掌心上躺着一枚刻纹精美的挂饰,鱼鳞重重,玉珠圆润。
“娘,这到底是何物?”
门外,赵慎琢安静的在庭院里等着,晚风习习,吹的树影婆娑,一门之隔外护院来往的脚步声在枝叶“沙沙”声中仍清晰可辨。
是生是死,明日见分晓。
赵慎琢抬头望天,繁星璀璨,宛如明珠。
最快后日,也能与家人团聚了。
母子俩的谈话结束的很快,门扇开启时,赵慎琢看到火盆里火焰熊熊,内中的东西劈啪作响。裴老夫人身形一晃,挡住了他的目光,满目慈爱的说道:“宝瑾早些休息,外面的那些人呀,过两天就散了,别怕。岳棠啊,你也要好好安慰自己的媳妇儿,嫁来我们担心受怕的,怎对得起亲家。”
赵慎琢忙说道:“侯爷体贴,已经安慰过宝瑾。”
裴老夫人的目光在夫妻二人间来回几下,笑了:“没想到我们岳棠还会哄媳妇儿,那我就放心了。”
赵慎琢假装腼腆的笑了笑。
裴老夫人离开后,两人各自回屋睡觉。
一夜无话,但侯府中几人能真正安眠。
此刻谁也不知等待所有人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而这样的煎熬,又不知几时才能彻底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警告
赵慎琢刚收拾好新冒出来的胡茬,揉着微微发疼的下巴,忽听外面一阵喧闹。
青芸道:“唐公子又来了。”
经历过昨日各种变故,青芸眼下一片青黑,看样子不仅没有睡好而且心事重重。赵慎琢心知今日顶多能带走临阳侯一人,青芸留在侯府前途未卜,却一时找不到借口打发她出去。
他正头疼着,一听唐堪来了,心里有了打算。
长乐公主是当今圣上幼妹,得不得宠他不知道,但此时能大摇大摆的踏进侯府大门,足见此人威力。
赵慎琢出去时,看到临阳侯蒙着眼,与唐堪说话。
唐堪点了点头,转过目光向他望来,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差。
“嫂夫人没事吧?”他大步走上前来,语气中满是关怀,待走到近处时才用只有两人才听得清的声音说道:“嫂夫人小心些,可要护得岳棠兄周全,否则……”
赵慎琢的瞳孔猛然缩小。
此时此刻唐堪的语气、声音与绑匪如出一辙。
“谢唐公子关心,我没事。”他紧盯着唐堪,语气平常,仿佛没有听到那充满威胁的后半句话。
“那就好。”唐堪轻轻的冷哼一声,目光中仍是充满警告威胁的意味。而后他转身面对跟上来的裴岳棠时,又恢复了往常轻快明朗的语调,“昨日我一听到消息,立刻去宫里打探消息。岳棠兄放心,圣上么向来……”他一副“你懂的”的口吻,并不言明,“近日被查的人家不少,最后虚惊一场罢了。老侯爷是国之栋梁,圣上最得力的辅佐之臣,怀疑到我娘头上,也不会怀疑你家有二心。”
裴岳棠叹道:“只盼着府外的官兵早日撤走。”
“放心放心。”唐堪笑道,大力拍着好友的肩膀,“临阳侯新婚燕尔,他们会识趣的。我过来就是给你们传个消息,这会儿得回去了,不然我娘又得揪着我耳朵念叨我不好好读书习武了。”
送走唐堪,赵慎琢顾不上最后一眼时那恶狠狠的目光,忙吩咐青芸跟着唐堪出府。
“你就说是唐公子落了东西,给送过去,无论如何也要赶紧离开侯府,有多远走多远。今日之后,我也会离开侯府。”
“诶?”青芸愣怔,被赵慎琢轻轻推了一把,才火急火燎的去追赶唐堪。
回书房披上一件外衫又出来的裴岳棠没有注意到离去的丫鬟,招呼赵慎琢来吃早饭。
今早只有白粥和腌制的小菜,好在小菜做的酸脆,十分下饭。裴岳棠将碟子往赵慎琢面前推了推,面对询问的目光,笑道:“宝瑾爱吃就多吃一些。”
赵慎琢也不推拒,有道是吃饱了好干活,成败就看今日。
其实昨夜他有想过是否当时就该带着临阳侯走,但昨日情形尚未有性命之忧,如果可能他不想让临阳侯背上太多的麻烦,也不想暴露身份。
绑匪不愿直面临阳侯,要是杞人忧天把人带过去,恐怕又得延伸出其他问题。
赵慎琢正盘算着心事,裴岳棠迟疑着开口道:“虽有唐堪的话,但外面的把守几时结束未有定数。宝瑾若是害怕,可先回娘家暂避 ,娘也有这样的意思。到底你才嫁进来几天,摊上这样的事,是我们连累了你。”
赵慎琢咽下香喷喷的饭菜,放下碗筷,郑重的说道:“宝瑾既嫁给侯爷,自当同甘共苦。再者,官兵奉命守卫侯府,保护上下安全,高兴还来不及,有何好怕?”
裴岳棠目光明亮,犹如繁星都聚集在眸中。除去蒙眼布的他,完完整整的面容呈现在眼前,俊朗的眉目间带着似是与生俱来的温柔,身姿挺拔如竹,风流俊雅。
连赵慎琢偶尔都忍不住多看一眼,不过他完全装作自然而真诚的目光去看人。
他遇见过很多人,形形色色,男女老少,有好人有坏人,但除却家人,第一次遇到像临阳侯这样温暖的让人忍不住想依靠的人。
活了二十年,家人被绑架是他第一次遭遇危机。
无论他表现的多淡定,可是内心深处不可自已的在隐隐的渴望着得到一丝安慰和关怀。
而临阳侯,这个他被迫要保护的男人,此刻却是他在黑暗里的明灯。
但是,他明白。临阳侯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些温暖的话语、那些体贴的举动,都只属于他的妻子,真正的能与他携手到老的女子。他越是多得一份,愧疚越像生机蓬勃的藤蔓,抽出新的枝条,将他死死缠住,拉进深渊。
他太天真,以为从未谋面的两个人,沉疴缠身的侯爷,短暂的停留,会使得“新婚夫妻”之间形如陌生人,如此他所欠下的还能够弥补。
可是到现在,事情依然超乎他所想。
若倾己所有能够回报,他愿意。
但是不能,他无法变成女人。
赵慎琢此刻心思复杂,又听得裴岳棠说道:“原以为盲婚哑嫁,至多相敬如宾,谁想有妻如宝瑾这般,是我裴岳棠人生一大幸事。”
闻听此言,他脸色一变。
自己演的太过了。
裴岳棠似乎没觉察到赵慎琢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我书桌上有一封信,如若哪里侯府真有变故,宝瑾可自行离去。”
“好。”赵慎琢不再多说,相敬如宾的关系其实是建立在临阳侯眼盲多病上,一旦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人家想过拉近关系,增厚感情太正常了。
幸好今日是最后一天。
临阳侯放在书房的十有八///九是份休书吧?节骨眼上可以编造个不事舅姑的理由,再和府内其他人串通好,把人休弃逐出府去,等侯府真有大难临头也与前妻毫无关系。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过这样的例子,官府见妻族微小,也就不追究了。
当然了,也有那种情愿一起死,也不肯放妻族一条活路的。
赵慎琢又瞥眼临阳侯,决定过了子时拿上休书走人。
吃过早饭,裴岳棠拉着赵慎琢,提起几日前的事,“我差人寻到关于牡丹的书,书上有教如何种植,所以我先买了几株回来,原本想等着宝瑾身上的疹子消下去,一起种的。”
他抬手捋了一下赵慎琢耳边的碎发,指尖触及耳廓,动作带来微痒的同时,又含有几分暧昧。
赵慎琢下意识的躲,“侯爷受了伤,还是多歇歇吧。”
裴岳棠摇头,“区区小伤。”
赵慎琢想劝几句,可翻来覆去的琢磨词句,觉得无论如何说又显得太关心临阳侯。
正当他踌躇之际,一名护院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大叫道:“侯爷,不好了!府尹又带人上门来,要再度搜府!”
作者有话要说:
☆、搜府
裴岳棠从袖中抽出锦带,重新蒙上眼,一边对赵慎琢说道:“宝瑾暂且待在院里,我去会会佟府尹。”
赵慎琢扯住他的袖子,牢牢地攥在手中,坚决的说道:“我要和侯爷在一起。”这时候,话语会显出什么样的意思已经无关紧要了。
府内并无乱党,而官府再度上门,可见事态之严重。
事态紧急,裴岳棠也无心继续劝说,牵起赵慎琢的手往外走。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甚至此刻仍有心思照顾到女子迈步小,走的不疾不徐,仿佛他们只是像往常那样去给裴老夫人请安。
不多时,两人来到前屋,佟仁秋一身干净平整的深红色官服,腰间悬着佩剑,负手而立,气势汹汹。在他身后,官兵林立,一个个精神抖擞,目不转睛。不寻常的是,这次来的官兵中有十数人衣饰与旁人不同,黑色劲装勾勒出精壮的身材,腰悬两把长短不一的剑,每一个人的左肩上都绣有一只银色的鹰,尽管是绣品死物,但绣工精致用心,红线勾出的眼珠灵动锐利,仿佛活过来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在这一群人的身后,侯府大门紧闭,隔绝外面的一切,也仿佛断绝了空气,使得聚集在两旁的侯府下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鸦雀无声中,佟仁秋见临阳侯到了,客气的作揖,“奉圣上口谕,需再度搜查侯府,请侯爷见谅,行个方便,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裴岳棠仍握着赵慎琢的手,看似病弱需要人搀扶,但眉梢一扬,露出几分不悦,“仅是圣上口谕?”
“嘿嘿。”佟仁秋低低怪笑两声,毫无歉意的致歉道:“对不住,下官忘了侯爷有眼疾,看不见下官身后鹰天府的人。”
裴岳棠神色一凛。
赵慎琢明显感觉到握着的那只手收紧了几分。
鹰天府的名号他听说过两回,其中一回就在汪东川的家。据市井流言,当今圣上还只是一名有着煊赫家世的朝中重臣时便秘密建立的组织,用于收集情报,暗杀异己。到本朝建立,有了光明正大的名头——鹰天府,受圣上直接管辖,从事老本行外负责监察官员,他们出现的地方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每每在官员被抄家的现场,必能看到这些人的身影。
所以,纵然鹰天府内的高手们个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但叫人闻风丧胆。
鹰天府的人出现在临阳侯府,是否在预示大难将至?
赵慎琢不由地望向临阳侯,在汪家他曾与鹰天府的人交过手,要逃不难,关键是时机。
“昨日搜府并无异常,反倒使我家人受到惊吓。”裴岳棠冷冷开口,气势不同往日,“我需进宫面圣,请佟府尹等等。”
佟仁秋觉得好笑,没什么耐心的回绝:“圣上说了,不用。下官等人搜完就走,不消半个时辰。侯爷深居简出,想必不大清楚帝都内的情形,下官奉劝一句,搜完了事,免得夜长梦多。”
这话说的有点道理,但裴岳棠没打算现在让步,“梦也不一定是噩梦,倒是佟府尹这般架势怕又要使我一府的妇孺受到惊吓。”
佟仁秋眯了眯眼,眸光中透着杀气,“临阳侯打算抗旨?”
“这是你说的。”裴岳棠一脸无辜,“我只是提一点要求,圣上有说过不允许吗?”
佟仁秋气噎。
赵慎琢见惯了临阳侯的温情 ,第一次见他与人针锋相对,虽说最后定然会妥协,但这般不输人的高傲气势,还是叫人佩服。
“不如这样,”佟仁秋不愿继续耗下去,主动提出解决方法,“侯爷请家眷聚集到一处,下官陪着诸位喝茶聊天,说说最新的京中趣闻供诸位一乐,笑着笑着这事儿也就完了。侯爷您意下如何?”
裴岳棠嗤笑,“四品府尹愿为我家眷做个说书人,自然乐意之至。不过此事我说了不算,还得问过家母。”
“与侯爷聊天,是下官荣幸。”佟仁秋“呵呵”笑两声,表现的泰然大度,只是搭在剑柄上的手已悄悄的泄露了他的内心。
裴岳棠吩咐素丹和素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