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静飘舞。
    站在一幢幢精致的小别墅前,冷欢仿佛觉得进入了童话世界。
    店面还都没有开,只有附近一家小旅馆敞开的门里亮着灯光。
    冷欢走进去,柜台后戴着眼镜的老先生正在咖啡,看见她笑得很和蔼:“guten men.”
    “guten men.”冷欢微笑,指了指公用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边的声音居然是急促而压抑的:“你在哪?”
    冷欢怔住。
    “说话!”那边的声音已经发展成低吼,带着不耐的暴躁。
    他的失态让她一时消化不了,直到他再次出声,她才回答:“interlaken,hoheweg街,hoehe matte这边。”
    “等着我,”他迅速命令,“哪也别去。”
    明明是十分严厉的声音,此刻听在耳里,居然让她格外安心。
    “danke.”她笑着付钱,出门慢慢走向广场。
    宽敞的广场,一眼望去,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左一下右一下地踱着步子。路灯柔柔的灯光照下来,地上的黑影也跟着晃动。
    叶听风对司机吩咐了一声,便自己下车往她走去。
    听见声响,她转过身,姣好的脸上是风尘仆仆的疲惫,而眼神却是格外的明亮。
    他正缓缓向她走来,背后是白雪皑皑,巍峨耸立的少女峰,让他的身影显得修长而高大。
    “嗨。”她微笑,有些不安,声音却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浅蓝的晨光笼在她的身上,在彼此之间隔出轻薄而飘渺的透明屏障,她看起来,像个脆弱的瓷娃娃,外表坚硬,却易碎,仿佛碰一下,都要小心翼翼。
    很想板起脸教训她一顿,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如正在融化的奶油,一点点地软下来,细腻温和,带着一丝浅浅的甜蜜。
    “你不冷吗?”她凑上前,那道微不足道的屏障被轻易打破,瞬间消失在空气里。
    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这么冷的天,他却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站在雪地里。
    修长有力的手指冷得吓人,而那片宽阔的胸膛却仍是起伏不定。
    他沉默的注视让她有些不安,突然不敢面对他深邃的眼神,她鸵鸟地将头埋进他的胸口。
    “你的心跳,很快呢。”手掌隔着单薄的布料贴上他温热的胸膛,她咕哝了一句,微微疑惑。
    ——他是怎么了?向来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啊,不会轻易地任情绪波动。
    “为什么来?”良久,他开口问,声音沙哑。
    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试过无数次想让自己平复下来,然而到此刻,也未成功。
    接到电话时,明明对方没有回应,但他就是从那压抑的呼吸声中,感觉到她的存在。那一瞬间,震惊,狂喜,愤怒,心痛……太多的情绪顿时翻涌出来,袭击着他身体里每一根神经。
    他唤她,她却没有回应,然后就听见电话被摔下的声音,还有不知是何物发出的碰撞声,那一刻,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狠狠地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问前台,知道了电话是从瑞士境内打过来,抱着尝试的心情查刷卡的记录,才知道她人在president wilson,连忙让人赶到那家酒店,却得知她已离开的消息。
    接下来的时间,他每分每秒都想冲出房门找她,但理智却又告诉他,为了不和她错过,他必须等在电话旁边。
    早就领教过她的任性和倔强,却没想过,她真的会就这样赶过来。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地亮起来,他却第一次那样的焦躁不安,心烦意乱,连住在套房隔壁的若依都被他影响,不能好好休息。
    短短几个小时,却如一生那样漫长。回忆似蒙太奇镜头在脑海里不停地切换,她望着他时明媚的笑,她低头那一刻的温柔,缠绵时她绯红的娇颜,愤怒时她骄傲的模样。
    害怕她又选择回头离开,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后悔自己用那根项链去打击她……在他强忍的情绪几近崩溃时,他听见期待许久的铃声,几乎是条件反射下,他随即拿起电话,开口的瞬间,语气的迫切让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我来,是想告诉你,”她的声音在他胸口飘荡,直接撞进他的心扉,“对我而言,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真好笑,”她低声自嘲,“刚才我坐着火车过来时,看见雪山深处那些漂亮的小木屋,居然觉得自己像是抛下所有,要跟着心爱的人浪迹天涯,然后找一处同样僻静的地方,住下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云落。”
    他抬起她的下颚,棕眸深深地凝视她。
    水雾迷离的眼眸,蕴着朦胧的哀戚,还有浓得化不开的依恋。苍白柔美的容颜,倔强而又脆弱的表情,仿佛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碰就碎。
    他的胸口,忽然疼痛起来。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从来不知道一句话,就可以带来这么震撼的满足感。
    心中的潮涌般的情绪无从发泄,他再也忍不住地低下头,狠狠地封住她微凉的唇,企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一些温暖。
    他的欢。
    冷冷的欢。
    因他而暖的欢。
    “下回再这样,我不会见你,”他望着她微惊的表情,声音低柔得让她轻颤,“我不习惯这样担心一个人。”
    她顿时怔住,笑意浮上嘴边,却又化成盈眶的泪水。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连甜言蜜语,都说得如此惊心动魄。
    “饿吗?”他问,微微蹙眉,不等她回答便霸道地决定,“走吧,吃早餐去。”
    “好。”她乖巧地回答,低头看着自己被牢牢握在他掌中的手,轻轻地笑起来。
    三十四、早餐
    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叶听风的手刚触到门把,便感觉冷欢在后面拽了他一下。
    “我累了,就在附近吃,然后找个地方休息好不好?”她央求,有些不自在。
    有勇气追来,但三人行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那丝困窘,手缩了回来,然后淡淡地对司机吩咐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们。”
    他的德语十分标准,清冷的声音说起这种刚硬的语言,更添了几分男人味。
    汽车经过他们身边,渐渐驶远。
    实在是累了,她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闭上眼跟着他的步伐走。
    “义父在这里也有产业,”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缓缓响起,“若依是想来散散心。”
    ——他居然,在跟她解释这趟瑞士之行的原因。
    冷欢没有睁开眼,心湖却起了欢快的涟漪,一圈圈地回荡,不能休止。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他忍不住低下头,却看见她闭着眼像只娇柔的小猫一样地依偎在他身上,嘴边有轻浅的笑意。
    他叹气:“你倒是安心。”
    她笑起来,声音清脆,抬眼望着他,眼底是柔柔的波光:“牵着你的手,闭着眼睛我也不会迷路。”
    她的脸上流露的全然信赖让他心里一震,一时失了言语。
    “去那边吧,”她指着刚才那家小旅馆,“那个老爷爷很可爱。”
    叶听风望了一眼那幢小木屋,大体是b&b那种经营方式,不大却十分精致,于是他点头默认。
    “chodue.”在餐桌旁坐下来,冷欢对着那个老先生一笑,无限期待的样子。
    “不行。”叶听风一口否决。
    “为什么?”她委屈地抗议。
    “饿了这么久,光吃巧克力和水果,你的胃是铁打的么?”
    “听风……”她撒娇,拖长了软绵绵的音调。
    他瞪她。
    僵持了一分钟,他看着她几乎泫然若泣的可怜表情,冷着个脸蹙眉点头。
    冷欢的表情立马多云转晴,带着胜利的表情向老先生炫耀。
    老人也忍不住笑起来,看向叶听风:“结婚了吗?”
    他点头。
    老人又说:“你妻子很可爱。”
    “谢谢。”他微笑,望向对面因兴奋而双颊粉红的她。
    “你们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冷欢皱眉,困惑地望着他。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理她。
    “告诉我啦,”她的手越过餐桌抓着他的手臂摇晃,“我大学里选修的那点德语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那还记得什么?”他嘲弄地一笑,弯起嘴角。
    “早上好啦,晚安啦,谢谢,对不起……”她努力地回忆,嘴里跟着乱七八糟地嚷,又忽然安静下来,明眸凝视他,柔情似水。
    “ich liebe dich.”她说,声音轻轻的,在空气里绕了一下,落在他心里。
    他望着她,有一刻的沉默。
    “音不准。”他回答。
    “那该怎么说?”她开口,胸口因为紧张而微窒。
    棕眸里有星芒闪烁,深不可测的目光带着灼热的力量,紧紧地锁住她。
    呼吸忽然有些不畅,她咬唇,逼着自己面对他的眼神。
    “ich liebe dich.”他轻声开口,浅浅的笑容足以颠倒众生。
    我爱你。
    每当人们说出这句话时,总是真真假假。
    而说的人和听的人,又有各自心境。
    言语这种东西,明明那么飘渺,却常常被人看得十分重要,就像望梅止渴的保证,就算结局未必如愿,却能给人美梦一场,无比心安。
    譬如此刻的她,就因为他无心的一句,骤然迷失在他给的梦境里,流连忘返,完全偏离要问他谈话内容的初衷。
    其实,不过是自己刻意去混淆他说这话的原因。
    怔忡间,巧克力火锅已经端了上来,丝般柔滑的液体在锅里融化,流淌,诱人至极。
    他叉了一颗草莓,在巧克力汁里轻轻地转了一圈,递到她的眼前。
    “谢谢。”她开心地接过来。
    “这么甜的东西,有什么好。”他质疑地看着她享受的神情。
    “你不懂,”她咬上一口,“现在巧克力还化着,等外壳凝固的时候,就像糖葫芦,特别好吃。”
    “糖葫芦?”他神色微变,轻轻蹙眉,“到底是什么?”
    记得观雨去了中国之后,也跟他提起过这种东西,好像她非常喜欢的样子。
    “糖葫芦啊,就是……”她叹气,“算了,说了你也吃不到。”
    有生以来她吃过最好吃的糖葫芦,是父亲亲手做的。
    小时候每逢生病或者不开心的时候,父亲总是做几串晶莹诱人的糖葫芦,在她眼前晃着哄她。
    恍惚中又想起那个美丽的女子对自己说,小欢,感情就像我手中的糖葫芦一样,除了他,没有人能做出同样的味道,所以纵使其它的再美味,也是枉然。
    三十五、发烧
    窗外雪花漫天飞舞,炫目的银白一直绵延到阿尔卑斯秀丽的群峰。
    天空却仍是宝石般清澈的蓝,两种纯净的颜色,形成惊心动魄的美。
    关于interlaken,朱自清说得太对——起初以为有些好风景而已;到了那里,才知无处不是好风景。
    “怎么还没睡?”叶听风从浴室出来,不悦地看着站在窗前的她。
    冷欢转过身做了个鬼脸,边爬上床边撒娇:“我要等你抱着睡。”
    身侧的床微微下陷,他躺了进来,昂然的身躯环住了她的。
    “睡吧。”他蹙眉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阴影,吻了下她的头发。
    门外依稀有音乐声传来,似乎是老先生刚才在听的电台节目。
    “唱的什么?”冷欢窝在他胸口问,“挺好听的。”
    “我不会唱,”他回答,“我可以翻译给你听。”
    悠扬的旋律里,他低沉的声音轻轻在房间回荡。
    “ich habe e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