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部文化处处长,杨敏因怀孕无法适应前线环境,临时到机关工作待产。
    尽管如此,但留守处工作人员仍不相信这个年轻漂亮、步履轻盈的短发女军人竟有身孕。
    杨敏的宿舍也在这排平房里,是最东头的一间,屋里有一些部队机关配置的简单家具。这间房原是值班室,因为五军政委李晋亲自给有关领导打了电话,机关为了照顾杨敏,特意腾出来给她住。
    杨敏到南郊留守处上班后不久,严峻就出现在这个大院里了。严峻的工作自由度比较大,每天要在北京城里巡视一圈,检查各区抗美援朝的宣传工作,他把南城放在最后一站,顺路看望表妹,有时陪杨敏说说话,有时陪她在院里院外遛几圈。
    不久,严峻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帅气的大高个儿,整洁灰色中山装;注视杨敏的目光,对杨敏的极尽呵护;杨敏对他的娇嗔的神态,和他的亲热劲……他是杨敏的什么人呀?
    很快,留守处大院里流言四起。
    与严峻的关系,杨敏到留守处不久就向领导汇报过。开始,周治平并没有理会人们对杨敏的反映,但与严峻、杨敏的一次巧遇,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那是一个周末,严峻赶到留守处接杨敏回舅舅家。换了便装的杨敏和严峻并肩走出大院,两人竟然互相挎着胳膊。更有甚者,两人到了门外,严峻竟然抱起了娇小的杨敏,杨敏并没有拒绝,反而把双臂搭在严峻的脖子上,让他把自己放上早已租来的人力车上。
    ——这哪里还像革命军人!周治平火冒三丈:是的,杨敏是怀了孕,可也不该这么娇气呀。就算严峻是表兄,可也不能呵护到这份上吧。太过分了!杨敏的丈夫正在前线浴血奋战,这个漂亮的小丫头要是在后方惹出什么乱子……
    周治平不敢再往下想,决定找杨敏严肃地谈一次。他不能允许杨敏和严峻在机关大院里这么招摇,这简直就是对军婚的亵渎!
    很快,周治平又看到了杨敏严峻之间的另一幕情景,促使他下了立即谈话的决心。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严峻送杨敏回留守处较早,两人进了杨敏住的小屋。杨敏怀孕已经4个多月,秀气的身子已经微微变形。她斜靠在床上,两手托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和严峻说话。
    “小海哥,真没想到,怀孕是这么一件痛苦的事!太让人难受了!”杨敏说,“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头晕眼花的……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呀?”
    严峻关切地说:“小敏,再坚持一段就会好的!你要多注意,不要老到仓库里去和工人们一起搬运被服!”
    杨敏说:“前方的战事看来还很激烈,出库的被服总是要得很急,量也很大。机关干部们都去帮忙,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后方机关里怀孕坚持工作的女同志,又不是我一个!”
    严峻转了个话题说:“小敏,你想要个儿子还是想要个女儿?”
    杨敏说:“生个男孩子好些!如果赵处长在前线为国捐躯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个妻子竟然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这话又恰被站在窗外的周治平听到了,他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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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红杏出墙(2)
    只见严峻走上前,弯下腰,伸手放在杨敏的腹部,说:“我来摸摸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哎呀,他好像在动,我感觉到了!小敏,我记得你小时候肚子是光滑滑、紧绷绷的,那时候你总闹肚子痛,老让我帮你揉肚子。现在,你肚子里有了小宝贝,虽然被他撑得圆圆的,可还是那么秀气可爱。”
    一男一女这样亲昵,周治平大吃一惊,不敢进屋,忙退回身去。
    周一下午,周治平把杨敏约到自己的办公室。
    “小杨,你是现役军人,赵处长还在前方作战,你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周治平表情严肃。
    杨敏睁着小鹿一样单纯的眼睛,不解地说:“我怎么了?周科长?”
    周治平说:“最近同志们对你的生活作风问题反映很大,主要是你和严峻同志的关系。我知道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即便这样也应该男女有别。你们的行为大家都很看不惯,我是代表机关党总支来和你谈的!”
    “我和表兄怎么了?我们从小就这样啊!”杨敏一脸困惑无辜状。
    周治平看了,暗自叫苦:小杨啊小杨,你脑子进水啦?你是军婚中的一方!你是军人的妻子!你的丈夫正在前方浴血奋战!任何人,绝不允许破坏神圣的军婚!这是多么严肃的问题!搞得不好,你和严峻的关系再发展下去,轻则受处分,重则要离开部队,要判刑!
    看着杨敏一副傻乎乎、谈不通的样子,周治平先是后悔莫及,后是庆幸不幸中的万幸:早知道这丫头缺心眼儿,就不该接收她来这里工作。还好,她是个孕妇,孩子一落地,我就可以把她推走,免得日久生事。
    想到这里,周治平很严肃地将这一切说了出来。
    原来是为这些,周科长观察得可真细!杨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允许表哥对自己有许多亲热的、本来应该是赵大同对她作出的举动?她只是觉得,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关爱,而严峻的亲昵对她来说,是最自然、最可接受的。
    被周科长叫去谈话后的周末,杨敏和严峻照旧见了面。碍于杨敏是首长夫人,来人又是她的亲属,机关领导没好意思拦着不让严峻接触杨敏。严峻再次在众多狐疑的目光注视下,堂而皇之地接走了杨敏。
    车上,杨敏把周科长找自己谈话的事跟表兄说了,严峻听了心里一震。他是个思想成熟的人,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男女之爱这个东西就是奇怪——对于严峻来说,他与杨敏的感情,是一座孕育了十几年能量的火山,现在炽热的熔岩已经涌到了火山口,肯定会有惊天动地的爆发,而且,火山爆发时的那道火龙,肯定会是绮丽美艳的。
    他决定,此时要表面上和表妹保持距离,但绝不是真的疏远表妹。他绝不可能控制自己——两性之情的火山爆发是释放出酝酿已久的巨大能量,谁也压抑不住。
    严峻为什么走道悬崖边上还不知道恐惧,不打算回头?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杨敏是属于他的,得到杨敏,是他一种极其强烈的心理渴盼,他已经欲罢不能。对严峻来说,无人辖制的欲望像一列有巨大惯性的列车,这时候即使急刹车,它还是会惯性向前。
    他立即想好了对策,决意不让他与杨敏同处的影子,再在人们的视野里出现。
    果然,严峻不再来留守处机关大院接杨敏了,杨敏每周末乘公共汽车进城回家。周治平终于松了口气,心想:看来严峻这个人是很知趣的,杨敏肯定是把谈话的事和他讲了,他退出了。
    在怀孕七个多月时,杨敏的血压突然高起来,经常喊头痛。周治平请示了领导,决定给杨敏放假,让她回家休息待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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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探亲疑虑(1)
    1952年11月底,杨敏生了一个女孩。远在前线的赵大同兴奋不已,给女儿起名赵蕊。赵蕊满月不久,赵大同随三师撤回国内,换防休整。李晋特意批准赵大同回京看望妻子女儿。
    此时已临近1953年春节。
    满身征尘风霜的赵大同,在离开北京两年零四个月之后,再次敲响了岳父严四海的院门。
    开门的是严大妈。她看见站在门口的女婿,先是一惊,随后一拍巴掌:“哎呀,姑爷回来了!真是没想到啊!事先也没来个信儿,我也好多置办点年货!……”
    赵大同进了屋,看见北屋老两口儿的卧室——北屋的东间已经让给了杨敏和赵蕊,炕上被小孩子的尿布、小衣服堆得满满的。老两口儿搬到了北屋的西间,这样妻子和女儿可以避开北京冬天西北风的伤害。可妻子女儿的人影却没看见。
    严大妈告诉赵大同,快过节了,杨敏带着孩子到浴室洗澡去了,严四海去街道开会了,严峻到外地出差,春节不回京。
    赵大同想,杨敏太爱干净了,把这么小的孩子抱出去,也不怕给冻着!
    正着急呢,杨敏抱着孩子回来了。杨敏穿着绿色棉军服,黑发还湿漉漉地用大围巾包着,人似乎长大了许多,也显得丰满了许多。她怀抱婴儿襁褓的姿势略显笨拙,但是很小心的样子。
    真是个惹人爱怜的小妈妈!赵大同眼睛发热,一步上前把妻子女儿都拥进自己的怀抱,使劲吻着杨敏的头发。
    吻够了妻子,赵大同接过女儿。赵蕊的小脸露在襁褓外,长圆脸,皮肤不白也不黑,一双细长的眼睛大睁着望着父亲——父女二人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三十出头的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女儿,赵大同百感交集,对杨敏有说不尽的感激、说不尽的爱!
    赵大同深情地说:“小杨,你辛苦了!”
    对丈夫的归来,杨敏一时间竟反应不上来——这个穿军装的、说话满是山东味道的大高个儿真的是自己的丈夫、怀中女儿的父亲么?怎么如此生疏?她本能地、习惯地挺直身躯做立正状,下意识地回答:“首长辛苦了!”说完,她还想将右手搭在右额头处敬军礼,被赵大同一把抓住,紧紧攥在掌心里。
    当夜,赵大同终于得以在一个安宁的环境中休息。赵大同睡在妻子和女儿中间。他之所以要这样安排,主要是方便自己夜里起身照顾女儿,让妻子休息好。
    杨敏对丈夫的探家没有一点惊喜的感觉。在丈夫的怀抱里,她觉得生疏、别扭、紧张。她觉得,朝鲜战场上的血雨腥风、战火硝烟,被丈夫赵大同带到了北京这个和平安宁的环境中,彻底打乱了自己的心境。她不想和赵大同在一起,因为她所渴望的爱情,是安宁中温馨的享受,不是生死未卜之间的调剂。所以,如果说过去她对组织介绍给自己的这个丈夫仅仅是感觉陌生的话,那么现在则更是被排斥在她的情感之外。
    凌晨时分,赵大同习惯地惊醒了——这是在战场养成的习惯。然而,他并没有听到熟悉的炮声。明亮的月色射进窗来,照着妻子女儿的面庞。在赵大同眼里,自己身边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是人间最美的女人,她们已成了自己密不可分的三位一体。他的心里甜甜的。
    赵大同想到院子里去抽支烟,但是自己挎包里的烟已经没有了。他记得岳父屋子里的抽屉里面总放着卷烟,就下炕拉开桌子的抽屉。果然,里面有一个白色的硬纸烟盒。他拿过来打开,却见里面是两板玻璃纸包着的白药片。
    借着月光,赵大同仔细看着印在盒子上的外文,最后辨认出是德文。
    这会是谁吃的药呢?又是治什么病的药呢?岳父岳母身体很硬朗,再说他们也不会吃这种洋药。这家里还有谁在吃药?表兄严峻吗?即便是严峻吃的药,又为何放在杨敏和小蕊的住室内呢?
    赵大同的心被这盒来自国外的药片搅乱了。他悄悄把药盒放在了挎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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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探亲疑虑(2)
    第二天,赵大同下厨房帮岳母做饭。与岳母的闲聊间,他随意地问:“妈,小敏的身体怎么样?”
    “怀孕头三个月反应很厉害,以后还算是可以。”严大妈说,“从丹东的医院出院后,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小蕊是在部队医院生的,顺产。说是生产的情况,医院都用电报告诉前线了。孩子生了以后也没什么事。”
    看来杨敏没有得过需要吃外国药的大病,再说,就是有病,也该到部队医院去就医,在那里,她这个级别的军人是吃不到进口药的。
    赵大同在家里住了三天,他亲自给女儿喂奶、喂水、洗尿布,又里里外外地帮着忙活,除了不能让女儿吃自己的奶以外,他什么活都干到了。
    杨敏很少主动和他说话,他问起什么,杨敏总是习惯地说:“是,首长!”或者“不是,首长!”这让赵大同很无奈。难道他和杨敏在坑道圆房时培养起来的感情,已经被这一年多的两地分别的时光给消磨尽了?
    第四天,赵大同抽空儿找到街道工委书记刘凤山,上门感谢地方政府对军婚的支持和照顾,并和他谈了许多分别后的情况。临走的时候,他不经意地问刘凤山:“老刘,附近有没有德国医生开的诊所?”
    刘凤山说:“有一家德国诊所,主任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