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细灰。阵风吹来,纷纷向四方飞散开。帝释天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但无数纯净的细末已经融入风中,从他的指尖滑过,薄雾般向他看不到的地方飘散去了。
    泪水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一滴滴滚落,和空气中的“阿修罗王”又一次结合在了一起,堕入泥土。
    当帝释天向外走去时,最后一次的温柔表情已经从他的脸上永远的消失了。已经没有路可以回头,他只能往前走,独自等待“约定”之日的到来。他的眼睛像死水中的寒冰,冷酷得出奇。
    堕天31
    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帝释天木然地看着下面欢庆的人群。善见城华丽的宴会厅已经被修饰一新,芬芳的香料在巨大的银灯里燃烧,殷红的地毯象是燃烧着的火,音乐从各处传来,跟随他的士兵们举着飘扬的旗帜在善见城下敬礼。但一切都只让他觉得身处在纷繁迷离的梦魇中。到底坐在这个冰凉的宝座上干什么?现在自己已经是统治天界的天帝了,可为什么有一个自己极端憎恶的女人打扮得像只孔雀般坐在身边?他的阿修罗王呢?……帝释天的双眼充满了憎恨,他恨洋溢在空气中的温暖芳香,恨萦绕在耳边的欢声笑语,更憎恨自己只是一声不响的坐着。----毁灭、撕碎的欲望野火在心中越烧越旺。
    一位德高望重的神官走出人群,他双手戒指上的大红宝石正是世袭高贵地位的显示。擦擦油光光的额头,向新的天帝鞠躬道:“陛下的勇武世上无人能及,您连守护神阿修罗王都----
    连惨叫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鲜血飞溅在镀金的大石柱上。经过几秒钟死一般的沉寂,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善见沉醉华丽的大厅里,有位侍女昏了过去,手中的酒杯“砰”地砸得粉碎。其余的人双膝发软,脸色惨白地纷纷跪倒在地毯上。熙攘的大厅似乎一下子变得坟墓般阴森死寂,只剩下帝释天满脸恶鬼般狰狞的神色。
    “任何人再提起阿修罗王,就是这样的下场。”残忍地一脚踩碎血肉模糊的头颅,径自向外走去。
    没有人敢跟来,帝释天独自迈上了高塔。塔顶的房间空荡荡的,这里是善见城最高的地方。他走到窗边,费力地寻找湖边那间小阁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轮廓。“……你永远都只能属于我一人……”善见城下灯火璀璨,无数碎银般的光点在朦胧晃动。但他唯一渴望看到灯光的地方却是一片黑寂。帝释天的手紧紧地抓住雕花窗框,拼命压抑住心底升起的绝望的颤抖。----那个地方永远不会再有灯光,永远不再有等待他的那个人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要和阿修罗王不再分开的。回想几天前,帝释天只记得他的阿修罗王倒在自己怀里,随后……彻底地离他而去。随后的事情就像搅成一团的丝线那样混乱而没有头绪。唯一留下印象的,是被他杀死的天帝满是血污的脸上呆滞而混浊的眼睛。现在麻痹的神经开始复苏,锥心的痛苦一遍遍袭来。
    为什么他成为天帝,却偏偏要失去唯一心爱的人呢?这是命运的安排么?绝望与痛苦化作憎恨紧紧揪住了他的心。帝释天紧握着双拳,他绝不承认这种命运。
    月光下,眼睛泛着冷冷的青色。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渐渐传来,是谁胆敢来打搅他?
    怀中抱着琴的小女孩停在了门口,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吓得跪倒在地,无畏地和帝释天对视着,清澈的眼睛流露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镇定和聪慧。
    “是干闼婆王啊……”帝释天不由得想到有一晚阿修罗王靠着他轻声说干闼婆王的女儿也是六星之一………。情绪稍微好了一点,“你来做什么?”
    “您要听我弹琴吗?”
    略略点头。
    指尖跳跃着点点银光,旋律牵引着帝释天缓缓回到了往日的美梦中。轻盈如同彩翼的蝴蝶,滋润像夏日摇曳的莲影。“阿修罗王……”他喃喃地念着,包含着痴恋、情韵、忧愁和苦涩的往日似真似幻,柔亮的秀发散发出淡淡清香……深吻时炙热的双唇……幽幽闪亮的金黄色瞳孔……化作雪白的羽毛抚慰绝望的灵魂。
    柔美如月光银丝的曲调忽然断了。帝释天猛地一惊,环顾四周,只有乾达婆王静坐在一旁。他的神色顿时黯然。“你……弹得真好。”
    “谢谢陛下的夸奖。”
    心中依旧溢满哀伤,却暂时没有了疯狂的憎恨。帝释天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小女孩来。长长的金饰流苏垂在黑发间,深蓝色的眼睛里有着大胆的仰慕。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我。”
    “因为我喜欢最强最强的人。”
    “最强……”茫然的念着这个词,“最强”有什么意义吗?如果自己是最强的,为什么连唯一所爱的人都留不住?
    帝释天闭上了眼,随着又开始响起的幽柔琴声,他继续在回忆中追逐那个影子,他知道,日后无数清冷的长夜,都将在重温失去了的幸福年华中度过了。
    堕天32
    成为天界最顶尖女性的舍脂,正躺在善见城最豪华的卧室床上。深红色的长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使得房间里一片暗淡寂静,只听得到她不均匀的呼吸声。
    婴儿的啼哭打破了笼罩在卧室里的古怪气氛。“……舍脂王妃,是双胞胎。”
    “双胞胎……”从床上撑起身子,向年老的侍女怀中看去,当她仔细打量着其中的一个婴儿时,眼睛里突然显出了光彩,将这个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我只生下了可爱的天王而已呦,”笑得像阳光般灿烂的舍脂一手从枕头下抽出了一把短剑,锋利的剑尖直抵侍女的喉咙,“我从没生过阿修罗族的小孩,知道吗?”
    侍女那敢说半个不字,“……是。”她有些悲哀的看着裹在襁褓里的另一个小婴儿,遗传自母亲白如凝脂的肌肤,虽然眼睛还没睁开,却微微晃动着满头乌发的脑袋,似乎渴盼父母的关爱。但这个可怜孩子去世的父亲已经成了天界最大的禁忌。而他的母亲----
    “你快把天王抱给陛下去看。”
    低着头接过了天王,侍女向外走去,当沉重的大门开启又合上的短暂瞬间,她飞速地扫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天妃舍脂,那双柔若无骨的纤手也拥有扼断生命的力量。“……可怜的孩子,你真不该到这世上来。”
    婴儿裹在毯子里哭闹不休,战战兢兢的侍女向正在倾听干达婆王演奏的天帝帝释天行礼----“陛下,恭喜您有了一位继承人。”
    额头上半合的金色眼睛猛地增大,帝释天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干闼婆王识趣地缓步退下,脚踝上细细的银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刚才说什么?自己的继承人?自己在等待的是一个阿修罗王的孩子啊,那个孩子应该有像阿修罗王一样的头发和眼睛才行……而不是这个红褐色头发哇哇大哭的东西。
    帝释天不再向他的亲生儿子看上一眼,急匆匆向外走去。
    华丽的寝宫中只有侍女抱着天王傻站着。
    “砰!”门突然被推开了,昏暗的光线烘托出帝释天魁梧的身材。舍脂心头猛然一阵狂跳。但她还是竭力摆出一副无辜的妻子模样,在脸上堆出最妩媚的笑容。“陛下,您登基后还没找过我呢。”
    “让开。”
    帝释天径自走到床前,一把扯开缎子幕帐。……就是这个,刚出生的破坏神。
    小婴儿张开了眼睛,金色瞳孔对视着眼前的人。这双眼睛似乎充满了挑衅和得意洋洋。一点也不像他的阿修罗王!!帝释天粗糙的手指深深陷入了床垫中。他的阿修罗王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东西,甘愿牺牲一切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东西吗?凭什么这个东西可以得到?
    舍脂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阿修罗族的孽种只会给她带来麻烦,甚至危及她好不容易的来的地位。怨恨中她模模糊糊想起了曾经是自己丈夫的阿修罗王,那表面温和但骨子里透着冷淡的几个共眠夜晚,心中更加恼怒。
    “陛下,我们还有天王……”
    宽阔的背部好像被狠抽了一鞭,猛地一缩,帝释天转身瞪着舍脂,眼里充斥满了恶狠狠的杀意,一步一步地逼近。“你为什么生下他来!”
    舍脂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她心乱如麻,脑子里除了恐惧外容不下别的事----帝释天要杀了她。这个人的眼神已经预示着她将像块破布般被撕成碎片。----像块破布。愤怒忽然涌进了她的血管中,尽管还是止不尽的哆嗦,但她针锋相对地说:“我为什么生下他?我本来就是阿修罗王的----”
    裙裾的长长花边绊倒了她的腿,她还没来得及站稳,帝释天坚硬如花岗岩的双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一把拖过去。由于使劲过猛,打翻了一瓶放在架子上的红色大丽花,锋利的陶瓷边缘在舍脂的脚上割出了细小的伤口,她顿时没命地尖叫起来,但脖子马上被手勒住了。
    “你为什么要生下他来!!”咬牙切齿地问。他恨死了这个妖艳的女人。自从她站在同样穿着金叶绣红缎结婚礼服的阿修罗王身边时,他就想杀了她。而今天这个女人竟然还生出了一个自己根本不想看到的“继承人”;一个存在就代表私通证据的东西。----他居然会和这女人生出个----害死了他的阿修罗王!!新仇旧恨统统压上心头,他只想听到舍脂的颈部发出“啪”的骨头断裂声。
    舍脂的脸本来涨得通红,又渐渐转成了灰白色。起先怀着绝望的怨恨和怒火的挣扎也无力的软弱下来。她额头上散乱的黑发一缕缕滑落,在光线黯淡的室内,露出的封印闪烁着深红色宝石般的光泽。
    这种冰冷的颜色进入了帝释天疯狂的眼睛里,冷酷地提醒他一个现实:现在杀了舍脂就等于破坏了封印。他如果不能实现约定,那将来还有什么脸去见他的阿修罗王呢?不管是在什么样的世界,他怎么能告诉他的阿修罗王,他没有能力阻止破坏神的复苏?
    帝释天松开了手。他冷冷地对瘫倒在地的舍脂说:“今后我会让你好好当你的天妃的。”
    门把扭动一声,亮光从敞开的门口短促地掠过。这是帝释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这个房间。
    堕天33
    往昔血流成河的战场滋润出一大片安宁锦簇的野花,曾经鼎盛兴旺的斗神一族被时间从繁华的善见城磨灭为茶余饭间闲聊的资料。时间……到底过了多久?独坐在盛满银月的高塔,帝释天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千几万次盈满。同样的轻盈月光是不是曾经印着那个人的影子呢?“阿修罗王……”,喃喃地唤着这个逝去的名字,为什么就在清晰得可以触摸到的时刻,却翩翩飞远?“我一定要抓住他!……”
    “父王,打搅您的休息了  ,谒见仪式……”
    虚幻的臆想在现实面前如水晶般“哗”的粉碎。铁青着脸,帝释天向门外走去。他一点也不想看看天王,甚至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红头发青年的存在。每当无意之中触到他温驯恭敬的眼神,厌恶中带的困惑总是涌上脑海----“自己怎么会和舍脂……世界上所有的错误,都会种下始料不及的恶果吗?”
    宝座如往常一般冰冷刺骨。宝座上银发的人也是不变的冷漠。他看着两侧黑压压的人群,那些窃窃私语,表面毕恭毕敬地神族,既反感,又愤怒。----在这些自命高贵的眼中,自己永远都被订着“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