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仙人师父。
    “我们要冷静,要慢慢计划,过去以弱胜强的例子比比皆是。”
    某人在云朵上讪讪蜷缩成一团,将头埋入手臂中,发出一声图谋不轨的低低□声。
    云团悠悠降下。
    在离地尚有几尺之时,慕卿裳就被云涯子冷不防一把弯腰抱起,仰头躺在他的臂弯里稳稳落地。
    这边慕傲天早已安排好了由‘流氓兔’拖曳的上等金丝软垫马车,抬眼猛然瞅见女儿在一袭白袍翩袂的云涯子怀中安然着地,脸色立马又黑了半边,走出车外恨恨磨牙道:
    “裳儿,你还要在那磨蹭到什么时候?!还不快滚过来!”
    “啊?哦~~是是是~~”
    哎呀不好,貌似老爹脑袋上好像有几簇火焰正在熊熊燃烧,大抵是错觉罢!
    慕卿裳见势不妙,立即缩了缩脖子,匆忙从云涯子怀里窜了出来,忙不送地要飞奔而去。
    不料肩膀却被他轻轻一扯,整个身子由于惯性作用,复又狠狠跌回了他的怀中。
    于是不出意料之外的看到,慕傲天原本半黑的脸,现在彻底全黑了。
    “小裳,”云涯子轻轻地扳过她的身子,指尖穿过她的发间,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声音温柔:“………………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
    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环上他的脖子轻蹭了几下,慕卿裳笑得很是‘诚恳’:“放心吧,师父,我这人的rp一向非常值得信任。”
    远处一片乌鸦悠悠飞起,配合周围众人满头黑线的表情,带起了某种十分微妙的效果。
    咫尺天涯
    在婢女的搀扶之下,慕卿裳小心地弯腰提起裙摆,轻轻踏上了檀木华纱的马车。
    坐在铺着柔软丝绒绸毯的横椅上,她侧头伸手掀开了车内的垂帘,朝外望去。
    远山苍海,雾霭茫茫,孤鹤远影。
    那袭衣袂翩迁、飘逸出尘的白色身影依旧静静地伫立在空中,清冷的眉之间凝着一缕淡淡的思愁。萧瑟寒冷的山风吹拂起他宽大单薄的仙袍,墨发披散在风中肆意飞扬,银光朦胧,泛起些许落寞与寂寥。
    车轴随着马蹄声开始慢慢滚动,身边的丫鬟为她摆好香茗瓜果,细声劝道:“小姐,外面风大,还是把帘子拉上吧。”
    “嗯。”指尖略一松动,滑落的锦绣布帐一瞬间遮掩住了车外的景色。
    慕卿裳收回视线,闭上眼睛靠在软垫上静心养神,脑海中不觉回忆起当初在水牢中对檀君说过的话:
    “如果这次我能够熬住活着走下九莲台的话。那么我想,我大概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从怀中取出已经破碎的玉佩,上面此时正泛着淡青色温润的光————‘只要握着这一半,无论我身处何方,你都一定能够感觉到。’
    睫毛微颤,似乎有什么渐渐地涌现出来,溢满了眼眶。
    “……………小姐,是不是舍不得离开昆仑啊?”
    一旁的小丫鬟轻声询问道,取出手帕轻轻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温热:“你看,都流泪了。”
    【京城】
    经过漫长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北冥的都城。
    马车在相国府门前停了下来,一位年轻俊朗的男子上前撩起布帘,探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小裳,辛苦了。”
    慕卿裳盯着那张脸略微怔了一下,片刻后才猛然醒悟过来:
    “长、长孙先生?”
    长孙凌微笑着向她点点头,依旧如当初那样温文尔雅:
    “事情经过我都知道了,有些话想要单独对你说,赶快下来吧。”说完,掌心向上,示意她将手递给他。
    慕卿裳点点头,乖巧地把手放入了他手中,被他轻轻握住搀扶着走下车来。长孙凌的手指修长剔透、骨节分明,却不同于云涯子的苍白冷凉,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暖。
    “慕叔叔,我有事要对小裳说。先带她去偏厅一下,很快就领她回来去见你们。”待她落地站稳之后,长孙凌这才回头对着慕傲天和杨子清夫妇拱手施礼道。
    慕傲天微微颔首:
    “去吧。”
    沿着雕花廊柱穿过别院来到了一间摆设别致古雅的房间,长孙凌先一步打开了纸门,站在门口笑道:
    “过来吧。”
    慕卿裳满头雾水地顺着他的意思走了进去,长孙凌迅速关上了门。见她坐定,这才敛去了嘴边笑意,开门见山就说出了一句令她浑身血液都为之冻结的话:
    “小裳,你想不想,救玄霄?”
    夜幕降临,慕卿裳拖着满身疲倦慢吞吞地往寝室走去,只觉得每一步都仿佛在漂浮着踏足云端。
    适才,她终于对慕相夫妇坦白了一切,包括她的灵魂来自异界,寻找诛仙剑的契机与因由等等。
    原本以为会引起一大片骚动之声,却不料在她讲完之后,竟是满室寂静。沉默许久之后,慕傲天慢慢起身来到她面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依旧慈祥如故:
    “……………无论如何,不管你究竟是宓妃转世还是异界孤魂,想要留下还是选择离开,你始终都是我慕傲天的女儿。
    身为父母,不论你今后选择走怎样的道路,我们都会乐见其成,永远站在你身后支持着你。如果这个世界是你所害怕的,是你所不熟悉的,我也会赞成你离开,”
    一旁的杨子清忍不住双手掩面呜咽着哭泣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滴落下来。
    第一次看到娘如此伤心,她攥住手下衣摆死死咬紧嘴唇,眼中有荧光闪动:
    “爹…………娘…………”爹娘的关怀与温暖,一直是她心底深处最深刻的那份柔软,对这个时空最后的眷恋。
    “裳儿,不要害怕,”
    慕傲天俯身抚摸着她的头发,褪去往昔傲然冷厉。如今的他不再是朝野之上,只手遮天的一国宰相,而单纯只是一个宠溺护短的好父亲:
    “就算天塌下来也有爹娘给你顶着,去吧,我的好孩子。
    以后要是还有谁敢欺负你,爹就立即派人把他切成无数肉片串起来吊在城门口给你解气,看谁还敢对我慕傲天的女儿无礼!”
    “爹,你这是…………徇私枉法………”
    慕卿裳抽着鼻子边擦眼泪边笑道,原本空旷碎裂的心脏慢慢涌入了一股暖流。
    “便是枉法也无妨,若是为裳儿,爹就算要与全天下为敌又如何?”他眸中寒光一闪,蔑视地说道。
    杨子清走下来用力将她抱入怀中,泣不成声:
    “我苦命的孩子啊,你这一路究竟是吃了多少苦才瘦成这般萧条的模样?!快让娘好好看看,”
    说完,伸手捧住她的脸庞,细细抚摩着,眼中泪光更浓:
    “你倘若这么一走,怕是永远无法再见到了。
    这些年来我和老爷从未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就这样狠心地丢你一个人在那冷冰冰的山上,与那狠心无情的仙人在一起,险些便害了你,简直悔不当初哪!
    别的富贵人家公子小姐,从小就是锦衣玉食深养在院里不知人世疾苦,整日里莺歌燕舞地过着安逸日子。我们成亲许多年方才将将膝下得了你这么一个孩子,却无奈儿时就铁着心肠送你去寻仙访道,纵然长大也不曾见上几面,实在是愧做为人父母。”
    “其、其实吧…………师父他对我还是挺关心的…………”慕卿裳僵着舌头哆哆嗦嗦地颤抖着小心肝儿插了一句。
    杨子清闻言下意识地一愣,慕傲天脸色骤然阴沉:
    “拿剑刺你一身血窟窿是关心?三番五次抓你回去,把你送进炼魂鼎里是关心?这关心法老夫倒是从未耳闻过!”
    “呃…………这个嘛,他也是有苦…………苦衷…………”她斜眼扫到慕相越发冷凝的目光,识相地马上闭嘴躲进了娘的怀里。
    “哼,”慕傲天一甩袖子,冷笑道:
    “那你腹中之子又怎么说?枉费他百年修道成仙,既为一派掌门,难道不该是清心寡欲、恪守天规么?又怎会做出这等为天下人所不耻的师徒乱仑之事来?!”
    “那时候他中了毒……………”唔哇,老爹的眼珠子里都快冒火了诶,赶紧收声。
    “仙是仙,人是人,本就已是荒缪。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当年送你入云涯子门下为徒,便是希望他传授你礼法学识,而不是让他无视世俗法规给老夫弄出个丧伦背德的混帐事出来。他是逍遥九天之上的上仙,你呢?你莫不是一时智昏,真打算这辈子就跟着他隐居世外,携手相伴一生了?!”
    慕卿裳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
    “爹,那会死人的。”
    “还好你脑子尚且清醒不曾鬼迷了心窍,”慕傲天脸上的寒霜这才褪掉了一些,
    “云涯子的心性,老夫与他深交多年,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此番他将诛仙剑留在昆仑,便是断了你逃走的念想;在你身上施法,是不让你有机会挣脱。他看似无情无欲、禅透生死,骨子里却执拗得很,若然有了让他在意的事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
    他既做得出沦丧师德之事来,又敢将你私藏在碧霄宫内,就不会顾忌世俗的伦理纲常。他说一月之后亲自来接你回去,就势必一定会带你走,你怎么就给我惹上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呢?”
    他训斥完,转身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清茶,脸上写满‘恨铁不成钢’几个大字。
    “老爷,裳儿已经很委屈了,你怎么还这般色厉内荏地责难她?”
    杨子清不满地说道,将小裳从怀里扶起来:
    “这事儿你就甭管了,回头我好好与她谈谈。裳儿听娘的话,先回房去。”
    “嗯。”
    不着痕迹地抹了一把冷汗,慕卿裳立即应声着迅速退出了门外,背后冷湿一片。
    打开窗户,阵阵舒适清爽的夜风吹来,很快赶走了先前的昏乏之感。
    环顾了一下周围,依旧是熟悉的摆设,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素雅的熏香铜炉,正冒着白色的袅袅檀香。
    哇~~果然还是家的感觉最好!
    她忍不住开心地扑倒在床榻上使劲打滚了几下,然后紧紧地蜷缩起身子,弯曲成一个虾米状。顿时惊得正在旁边收拾衣柜的奶茶尖叫连连:
    “哎哟我的大小姐啊!你可千万要悠着点,小心莫伤着了腹中的小主子!”
    悻悻地舒展了身子调整回原状,慕卿裳单手支鄂趴在床上,满脸不屑:
    “………………小孩子哪有那么金贵,我小时候爹娘还不是放着满地乱跑,像养院子里那堆花草似的。”
    “我的姑奶奶啊,您那时起码是呱呱落地长了两条腿能下地蹦达。再加上相国府守备固若金汤,所以没人管你。但小主子现在还是块血肉养在您肚子里,一不留神就磕碰着了,这怎么比啊?!”
    奶茶哀嚎一声,抱头倒在桌子上颓然道:
    “人家做娘的都是老老实实窝在家里百般伺候万分小心,似珠玉一般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抬起中指指着一脸上书‘关我屁事’字样的某人,声音颤抖:
    “可是小姐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就整天上窜下跳没个定性的,是不是要存心吓死奴婢啊!”
    慕卿裳扬起鼻孔,斜目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幼稚。
    奶茶小心翼翼地捧了碗人参鸡汤过去给她,讪笑着说道:
    “对了,小姐,你知道吗?”
    “什么?”喝了一口,香浓美味,啧啧,好享受哇~~
    “王爷明个儿就要正式登基为帝了,现在举国上下都在欢庆呢!”
    握住汤勺的指尖微微停滞了一下。
    慕卿裳轻轻放下汤碗,乌黑柔顺的长发顺着她的肩膀滑落下来,流泻在长裙上,遮掩住了她的侧脸:
    “这样啊,我知道了。”
    之前慕傲天已经对她说过,明天湘王登基为王,她要作为朝廷重臣的家眷前去恭贺新皇安康。其实无论见不见都无所谓了,当初的青涩心动早已被日后的提防伤害所湮没,黯然回首,现在徒然只剩下满地苍凉。
    有道是寻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