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看,只见雪白的信纸上,赫然龙飞凤舞笔劲苍遒地写着一行大字:
    吾儿亲启:
    西夏国太子黎寒明日抵京,暂居相府一些时日,好生招待。
    父字
    “小姐,奴婢记得,那小太子似乎如今年方六岁…………”奶茶悄悄地咽了一下口水,怯生生地提醒道。
    “据说,挺能折腾人的。”
    她颇为同情地看了慕卿裳一眼,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小姐以手捂脸,流露出痛不欲生的绝望神情。
    唉,真是祸不单行啊!
    凤凰澜木
    第二日,京城来了一支声势浩荡、彩旗纷飞的队伍,严明肃然的军姿与华丽富贵的车马顿时引起了城中居民们的无比好奇。
    大片的人海一拥而上,自动分成两排站在走道旁边。个个都翘首以盼地踮起脚尖,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惟恐错过了什么细节没有看到。
    而在队伍的最中央,赫然飘舞着一面用金丝镶嵌碧玉珍珠雕绘成一只九翼彩凤的巨大旗帜。上面写着一个磅礴英伟的‘夏’字,笔锋苍劲有力,气势傲然睥睨。由几位戎装笔挺,腰带凹纹大刀的高大男子护卫着。
    此时此刻,一身正装的慕卿裳却在管家的引领下,一脸抽搐状地站在相国府门前。
    而大清早映入她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极为奢侈极为狗血的经典败家画面。
    奥巴马啊这架势分明就是美国总统奥巴马登基时的架势哪!
    慕卿裳顿时有些崇拜地看了一眼这一排上标‘史上最强炮灰’字样的豪华vip车队,内心的呕吐之情,犹如滚滚黄河流水滔滔不尽泛滥成灾。
    车队悠悠地来到府前,两位衣着艳丽华美的女子左右各执起一半帘帐,神态恭敬地将帘幕撩开:
    “少爷,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迅速窜了出来,旋风似地没有没脑一头扑入了明显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的某人怀里:
    “阿裳姐~~”不忘双手紧拢似拔萝卜状。
    慕卿裳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个熊抱勒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在口吐白沫目露死鱼眼之前,连忙双手抵住他的肩膀,低头一看。呵,原来是个身着浅蓝色窄腰宽袖衫的漂亮小男孩。
    一张小脸蛋圆鼓鼓粉嫩嫩几乎可以掐出水来,上面嵌着一双墨玉般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头上的长发扎成一个发髻用一只七彩梅枝玉冠绾了起来,耳边垂落下两束软发,分别用两只剔透莹润的水晶坠子绑好,看起来既华贵大方又不失灵秀可爱。
    极品小受————呃,虽然目前正处于孵化期,有待考证观察。
    “停停停停~~哎哟我的小祖宗,小姐现在腹中正怀着孩子呢,您可千万悠着点啊!”一旁的管家愁眉苦脸地叮嘱道,满脸诚惶诚恐。
    “诶?”
    黎寒有些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仰面瞅她,浓密微卷的睫毛扑扇扑扇着:
    “哇,阿裳,原来你肚子里已经有小宝宝啦?!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啊?”
    他两手攀着她的裙腰使劲扯了扯,小小一团的脸上满是兴奋:
    “在家里我总是最小的一个,要是阿裳生下宝宝的话,那我就可以做他的哥哥啦,这真是太好了!”
    慕卿裳被他这样重量级的一句话顿时当头砸得有些摸不着边儿,金星缭绕,结结巴巴道: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顺便不着痕迹地摸了把冷汗,这孩子貌似对小正太这一阶段很有意见啊!
    看他揩油揩得十分欢快,一把将黎寒拎过来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嗯嗯,看起来很有成长为一代美男的潜质。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又软又有弹性,像团棉花似的,忍不住内心腐女潜质爆发,一把抱紧:
    “寒寒你好可爱哦~~”
    “寒寒?!”周围顿时满头黑线,十分有默契地集体沉默不语中。
    黎寒的面部表情也随之抽了一下,愤愤道:
    “阿裳,你还是叫我小寒吧,听起来特别扭。”边说边板起了小脸,气鼓鼓的模样。
    哟嗬~~看起来这小正太还挺有个性的嘛,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慕卿裳盯着他,两眼放光地赞许点头道。
    想当年她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小萝莉时,也曾对着一脸纯情可爱的本田奏多花痴了一把。那样独特的气质,那样潇洒的背影……………哦~~我的忧郁王子殿下~~
    “阿裳,姐夫是谁?”兀自神游中,浑然不察周遭一切。
    黎寒吊着她的脖子,晃荡着两条小胳膊做荡秋千状,忽然冷不防开口问道。
    ‘卡嚓’一声,魂魄终于归位。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袭清冷孤傲的谪仙身影,俊美出尘,遗世独立。
    围绕着奏多同学周围的粉红色幻想泡泡立刻碎了一地,漫野霜华。慕卿裳从梦境中猛然回神,顿觉背后冷风嗖嗖,立马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迅速拖走:
    “来来来~~小宝贝儿,姐姐带你去吃点心~~”转移话题,连拉带扯地将这小家伙拖入了后院。
    只留下站在寒风中的众人,一脸茫然而又无辜地彼此对视着。
    【相国府大厅】
    ‘卡嚓!’
    ‘哗啦!’
    ‘噼啪!’
    “一、二、三、四、五…………”慕卿裳神色淡定地坐在太师椅上,悠然自得一边从盘子里取出鲜果吃,一边漫不经心的数着,丧身于小太子毒手下的老爹多年珍藏极品瓷器。
    黎寒这会儿正在大厅里玩得十分开心,不时将雕格上摆放着的白玉貔貅、血色珊瑚、青瓷大象等等全部拿下来当弹丸踢,脚下已经横七竖八的堆了不少残骸。
    “这、这些可都是老爷的心肝宝贝啊!”奶茶侍立在一旁,看着不断被毁尸灭迹的珍品们,扯着手绢心疼不已的说道。
    “咕噜!“话音未落,又一只对耳长颈瓷玉花瓶正式宣告寿终正寝。
    “没事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这个阶段正值小孩子身心发育的重要阶段,牺牲一些身外之物有助于培养其健全的人生观。”
    反正不是烧她的钱,是以,现在她很无谓,且非常之无谓。
    奶茶抽哒着嘴角,十分鄙视地斜睨了小姐一眼,鼻孔朝天做不屑状————败家子啊果然这厮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哇!
    三天后,整个宰相府中已经疯掉了一半;七天之后,基本上所有人全部疯掉了。
    小太子折磨人的技术水准日愈见长,且举一反三不断革新突破,花样翻倍层出不穷,变异速度甚是令人欣慰。
    前有帐房先生两撇山羊胡被剪,后有厨房李嫂脚下瓜皮横飞。慕傲天的书房几乎彻底被他拆骨散架,若不是管家眼疾手快,迅速抢回来一些重要古迹字画,大抵是全部都要被这小子拿去,折了纸飞机丢鱼池里了。
    看着逐渐消瘦精神崩溃的众人,慕卿裳却觉得很是有趣,对于黎寒的做为也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由,权且一次充当帮凶为虎作伥。
    “……………看来自从那孩子来之后,你整天倒是过得很开心。”
    云涯子有些无奈地叹息,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的书卷,对着一脸眉开眼笑的小裳说道。
    她笑意盈盈地坐在了他身边,抬手为他轻轻梳理着柔软的墨发:
    “日子太平久了,偶尔来个小魔头折腾一下,也是不错的。”指尖滑过发梢,看到他发间依旧绾着那支当初她送的发簪,不觉有些惊讶:
    “师父,你还在用这支簪子啊?要不要重新换一个?”
    “不必,已经习惯了。”
    掐指一算,再过几天一月之约就要期满,所以他并不着急。
    前些日子诊察她脉象,滑脉之态已经越发清晰明朗。但因为毕竟以前身子受损太亏虚,再怎么用药物弥补也终究是见效甚微,他始终还是放心不下。
    “你爹何时返京?”
    “嗯,他最近都没有飞鸽传书过来。
    不过听说北方的灾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朝廷的赈灾拨款也日夜兼程地到位了,现在就只需要等待南方地区运送过来的粮草和衣物分发给灾民们,大概还需要半个月左右吧。”
    云涯子略一思忖:
    “既是如此,日后我带你回天虞山时,便留封书信给你爹娘做个交代吧。”
    让她一直留在这里终究不妥,荣华富贵的生活很容易让人留恋。若是小裳不愿意离开慕家,届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将梳理好的发丝重新放回他肩上,慕卿裳正欲开口,房门却突然被一阵风‘呼啦’一声推开了:
    “阿裳!”熟悉的声音,魔鬼的召唤,通向毁灭的圆舞曲。
    一个活泼清秀的小男孩手里正抱着一只小兔子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红润与快乐:
    “你看你看~~这是王伯捉给我的小兔子,好可爱啊!”兴奋的举起兔子高过头顶,在抬头看见云涯子时的那一瞬间,嘎然而止。
    黎寒眨了眨目瞪口呆的大眼睛,放下兔子,又使劲揉了揉眼眶:
    “神、神仙?”以为是幻觉,一脸的难以置信。
    彼此都是一怔。
    云涯子心念微动,瞬间敛去了周身仙气银光,指尖凌空一点,迅速将眉心掌门印记隐去。
    正欲继续施法掩去身形,不料大腿上突然一沉,低头望去,那孩子却如粘虫般死死地张臂抱住了他的腿,正抬头满眼潋滟地巴巴看着他,神情激动得难以自持:
    “哇!果然是仙人诶~~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仙人!”
    言语之中,充满膜拜与仰慕之情。
    “呵呵,呵呵,呵呵呵……………”小裳站在旁边脸颊微抽,对于这措手不及的一幕,笑得很是艰难异常。
    所谓飞来横祸,大约便是指这种情况了罢!
    云涯子平素里不常与人接触,是以,对于眼下这种情况,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仙人,请问尊姓大名?”星星眼中。
    “…………云涯子。”他略微沉吟了一下,还是缓缓开口道。
    尝试挣脱了一下,无奈那孩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扒拉着,又怕伤着了他,只能作罢。
    黎寒痴痴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好比黄鼠狼见到了散养在院子里的鸡————呃,这个比喻不太恰当,换一个。
    就好比是漩涡鸣人见到了拉面,奥特曼见到了怪兽一般,灼灼发亮。
    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小太子的脸上立即写满‘敬仰’二字,开心地扯着他的衣袖说道:
    “啊!我知道了,原来仙人你就是姐夫啊!”
    说完,他一溜烟地扭过头看着几乎快风化成雕塑的小裳,点头赞许道:
    “阿裳姐,你这盆万年唰锅水终于被慕伯历经千行万苦,成功泼出去了,真是值得表扬!”
    慕卿裳闻言‘哐当’一声如雷贯顶,甚是应景地一头栽了下去。
    ======================唰锅水它也是水的悲催分割线=============================
    从此以后,小太子的日常生活里又多了一项额外的乐趣,那就是经常跑去小裳房里粘着云涯子和她。
    不过幸好这孩子很明事理,对此守口如瓶,所以慕卿裳也懒得去管他。
    黎寒虽然机灵顽皮,不过本性纯善。云涯子在随意教了他几个日常小法术之后,惊讶地发现他的领悟力和变通力都十分出类拔萃,日后若是拜得一个好的师傅加以指点,必定能成就一番作为。
    只可惜这孩子生而为皇,这样优秀的天资却不能得到深入发展,实在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这孩子的资质比起当年的你来,果然是天壤之别。”他看着院子里正在追着几只雪精玩闹的黎寒,微微一笑,不觉感慨道。
    慕卿裳悻悻地扭过头去,对于这个冷酷而又现实的定论。她素来稳若泰山,始终抱之以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态度———人生价值的体现不在于你有多强悍,而是在于你能不能在逆境中表现出小强般的顽强生命力,打不死,拍不扁,这才叫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