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几日,就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太师椅上,脸色铁青的慕傲天正对着底下瑟瑟发抖的家仆护卫们怒斥道,怒极之际,竟一掌捏碎了手中的杯盏:“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长孙公子过来!若然小姐有个闪失,你们全部都给老夫下去为她陪葬!”
“是是是是是~~”众人被宰相的滔天怒意所震慑,纷纷哆嗦着手脚冰冷连声应和,跌跌撞撞的滚出了大厅。
奶茶踉跄着抹了把冷汗爬了出来,感觉浑身皮都被活活剥下来了一层,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哎哟我的姑奶奶诶,您现在究竟在哪啊啊啊啊啊啊!!!!”
【天虞山】
一眨眼,已是春末夏初时节,温暖的阳光洒遍了整块大地,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盎然景象。
在一块临溪长满柔软嫩草的河畔上,一位巧笑倩兮身着淡色对襟长裙的少女。此时正欢快地把旁边散落的小石子一一捡起来,对着平静如镜的水面‘嗖嗖’地斜飞投掷过去。
而她怀里,却抱着一只圆滚滚肥乎乎的大尾巴白狐,耷拉着两只小尖耳,爪子趴在她胳膊上意兴阑珊的打着呵欠:
“……………我说,虽然我是不太清楚你口中那个小李飞刀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有一点至少可以肯定。”
它一脸鄙视地甩了甩毛茸茸的蓬松尾巴,眼角一勾唾弃道:
“你整天死皮赖脸拖着我来这练习什么‘神射手’,一堆石头砸得这溪底那条百年泥鳅精终日不得安生找隔壁螃蟹精借地搬家不说。乐此不疲折腾了这么久,连树上一只金龟子都打不中,这等资质,也算是百年难得一见了。”
慕卿裳停下乱丢杂物的动作,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底念叨着:
本小姐素来襟怀坦荡,虚怀若谷,胸怀大志,自然是不该与一般无耻小辈多计较这些的!
那狐狸转了个身,扭巴扭巴的攀着两个爪子伏在她怀里,抖着一撮胡子继续大发牢骚:
“无论看几次,你这小丫头浑身上下还是扁平干瘪地似块搓衣板,连当枕头都不舒服。”
搓衣板?!
慕卿裳咬着牙下意识地低头往自己的胸口瞄了瞄,不觉有些愤慨:
虽说看起来的确是稍微发育不良了一些,但至少也是a罩杯范围啊!这厮难道不知道低调也是一种美么?
突然有种要掐死它的冲动。
抬头望了一回天,因着这里海天相连,是以粼粼的水纹便也倒映在了偌大澄澈的蔚蓝色帘布上,蓝得很是令人神清气爽。
她掸掸衣袖站起来,伸臂舒展了一下略微发酸疲软的身子骨,觉得有些困乏,便抱了狐狸打算回去。
自离开宰相府,掐指算算,大抵便也有将近四月有余。
原本平坦的腹部现在已经变得隆起,即使穿了腰身束带儿放宽拉长的水袖绣裙,沿着身侧的曲线径直向下,也还是能够很清晰的看出显怀之态。
好在这孩子比较安稳,不似有些将将还在娘胎里,就卯足了劲儿拳打脚踢拼命折腾的主。不过是如今腰下沉了些,行动起来不太方便,是以这对她来说终究是个比较值得庆幸的事情。
最初妊娠时,大抵是因为体质原因,她尝尽了呕吐泛酸的苦头,至今仍心有余悸。然而因祸得福,现下便不觉得有多少不适,估计与每天云涯子渡给她不少内力也有关系。
“能够感觉到他在动耶!”
小狐狸把脑袋贴在她腹部上仔细听了听,兴奋的说道。
废话,不动那不就死了么————慕卿裳狠狠腹诽了一句,忍不住朝天翻个白眼。
回到房间里,桌上依旧焚着安神的奎木檀香,袅袅的白烟在空中绕着圈儿徐徐上升,似是品客薯片的招牌标志。
丢了狐狸扔在地上,她挨着床榻边坐下来,掀开被褥一股脑儿钻了进去。近来实在是嗜睡得狠,估计是水土不服,连带着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干脆就一天睡上七八个时辰。
云涯子一早便受邀去邙山了,想来前些日子东华帝君手中那堆烂摊子折腾得他紧,桌上还摆着一沓厚厚的文书没有批阅。
“天降大任于斯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
慕卿裳琢磨一番,觉得若是这大任降下来砸得腰间盘突出却是不太妙了,是以她掂量了再三,感慨果然修仙是一件忒沦丧忒没前途的事情。
叹口气,拢着被子蜷缩成球状,只消片刻,就迷迷糊糊地跌入了梦乡。
半夜睡得正香,突然脸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冰凉感。
嘟了嘟嘴,下意识地扭头把脸埋入被窝里,抱怨道:
“…………都说记得晚上空调开取暖档了,老妈你怎么又调成制冷模式了?”说完,抓紧被子又准备转身继续睡。
“小裳。”
肩膀被人推了推,手臂一捞,硬是把她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慕卿裳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周围黑乎乎的,只有一盏烛火发出微弱的摇曳光芒。透过烛光看清来人之后,她遂然安心,不由得打了个呵欠,声音也是软绵绵的:
“师父~~”
云涯子将外衫披在她身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起来吧,我有话对你说。”
系好衣服起身下榻,慕卿裳睡意朦胧地跟在云涯子身后来到了一处临海的悬崖边。
皎洁的月光流泻在嶙峋的石壁上,一些生长在岩壁上的玉珠树散发出明亮的光芒,将原本漆黑的夜晚也照射得一如白昼。
便见云涯子袍袖一翻,手里多了枝泛着莹润光芒的燃香,指尖一捏便勾出个火星,将香点燃。缕缕烟丝升起,隐入上方明亮的光芒中。他敛目凝视那明灭的火光半晌,才执起她的手轻柔地把香放在她摊开的掌心,再握着她的手指让她捏着。“拿好。”
“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双手接过,她扫了一眼手里的香柱,不解道:“师父,这大半夜的,您莫不是要带我出来放烟火不成?”
月黑风高失眠夜,这也未免太凄惨了。
“……………你脑子里便只有这种念头么?”云涯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又点燃了另一枝香,向她伸出一只手:
“过来。”
慕卿裳连忙小跑两步蹭了过去,被他领着走到悬崖前:“跪下。”
唔,看来师父最近也觉得当仙人没意思,打算转行当天文学家研究哈雷彗星轨道了。她在心中唏嘘感叹了一番,磨蹭着缓缓屈膝跪了下来。不料才刚刚膝盖着地,却看到身边的云涯子也袖袍一拂对天而跪,举起香朗声道:
“仙界自古不拘世俗常理,随心而为,浩然敛成。今日天地为凭,日月为证,我欲娶膝下徒儿慕卿裳为妻,相守百世,不离不弃。”
余音未落,他俯身对着浩渺沧海叩首一拜。寒冷的夜风吹起他素白的长袍,扬起的墨发轻轻与她的发丝纠结在一起,眼神却依旧坚定傲然:
“此一拜便为四海八荒起誓,缔为夫妻。他日若因我亵渎师道,违逆伦常,一切罪责皆由我来承受,与她无关。”
慕卿裳怔怔的转头看着他,纵然再何等没心没肺,见此情景也不觉心头猛然一震,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云涯子牵起她的手,对着四方又各拜了一拜。回首见她满目愕然,有些失笑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温柔:
“……………修仙之人不重礼俗,对着天地荒泽焚香一拜,便算礼成。”
话音刚落,天边就泛起滚滚流云,霎那间漫天的霜花就纷纷坠落,晶莹美丽,似是上天最为诚挚的祝福。
慕卿裳仰头望着,一片细小霜花轻飘飘地落在她的睫毛上,冰得她一个激灵,那片霜花却转瞬间就融成一线水痕自眼角滑下。她伸手抹去,嬉笑道:“这倒是蛮省事的。”
说着,还双手交叉握住置于胸口,一脸诚挚地开口道。
云涯子对此不置可否:“天冷了,赶快回去吧。”这正合她意,于是慕卿裳也乐得颠颠扯着他的袖子往回走。云涯子手腕一转,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指,掌心传来的温暖在阴冷的深夜里,宛如一盏明亮的灯。
京城国师府,此时正厅里正亮着一点微弱的光芒。
骨女手捧一个四龙盘珠灯,毕恭毕敬地侍立在一旁,垂落下的发丝轻轻遮掩了她姣好的侧颜。
火光灼灼的赤色灯体内,咆哮上下游走的火龙们首尾相衔,两道咒符围绕着半块残缺的玉佩,散发着蓝紫色的细碎流光。
灯下是五角恒阳八卦阵,璀璨绚丽的光彩自下而上笼罩着盘珠灯,一股纯净阴柔的灵气慢慢渗入其中。
玉佩里开始散发出几缕微不可察的精气元神,虽然十分稀少,但长孙凌已经能够感知:
“看来,玄霄的魂魄果然尚未涉入三途川,依旧停留在冥界之中。”
“据说冥界之中,断情之北,荒墟之南有河名忘川,其岸绵长不可见尽,内有扁叶轻舟一只。川流澄澈寒冷,上覆血云尸骸,下为亡魂碎魄,入者无可回也。”骨女微微蹙眉道。
长孙凌俊朗清秀的脸上泛起一丝忧虑,收回手势,法阵立即散去,玉佩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里:
“……………再想想其他办法吧。除非万不得已,我是断然不会让裳儿去孤身涉险的。”
骨女应了声,躬身退下。
===========================糯米团子很可爱的剧情转换线========================
最近慕卿裳很忧愁,且是异常忧愁,连带着眉梢尖尖都沾染上了忧愁二字。
原因很简单,便是如今蜷缩在她怀里,这只白嫩嫩软绵绵,比软枕尚还小上一圈的糯米团子。
“恭喜上仙,”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经历过一阵鬼哭狼嚎凄风苦雨的悲惨折磨之后,肚子里沉甸甸的奶娃娃终于呱呱落地。
被一脸喜色的玲霜随手取块绸布包了,乐滋滋地捧在手里,抱给了正守在门外心急如焚的云涯子:
“是个男孩。”
手臂下意识有些颤抖地将那皱巴巴一团抱入怀中,真的很小,看起来似乎只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
云涯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抚了抚他圆鼓鼓的脸蛋,感觉触手细腻柔润,仿佛珍珠的表面一般。独自清心寡欲修仙百年,现下初为人父,纵然冷静自持如他,一时也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怀里的小东西抱起来轻飘飘没什么分量,粉嫩的皮肤白里透红,不敢太用力搂他,生怕不慎便将这么小的他给揉碎了。
低头看了看,这孩子自出生便挺安静,不太哭闹。就依偎在他胸膛上抿着嘴角,‘呼呼’敛着眼睑垂下浓密的睫毛,睡得很是安详文静。
“小裳怎么样了?”他拢袖抱着孩子,急切地问道。
“放心,以前你给她吃了那么多灵丹妙药,又渡给她不少内力,自然是没有事的。”
玲霜‘碰’地一声又变回了大尾巴狐狸,四个爪子将将着地翻转了个身,耳朵扑扇着煞是可爱:
“只是失血多了些,怕是要多修养些日子才能起身。”
云涯子捧着糯米团子,推开门,就见慕倾裳呈大字型横尸……咳,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半点没有已为人母的自觉。他坐在床边,爱怜地看着地轻抚她的睡颜,又俯下身,唇轻轻贴上她布满细汗的额头。
慕倾裳一直睡到黄昏才醒。甫一睁眼,满目残阳霞辉,昏暗光线下,只看到一个背光的熟悉轮廓,怀中一小团正不安分地扭动着。云涯子见她醒了,便将那团东西塞到她怀里,无奈道:“我想他是饿了。”
慕倾裳低头一看,正对着一双乌溜溜、水汪汪的星星眼,一时错觉居然以为看到了自己那无时无刻不闪烁着狗腿光芒的眼睛。她心尖一抖,泪流满面: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糯米团子张着小口哼哼,她顿时一脸囧字状:“这难道、可能、也许……是要喂奶?”
“应该是。”云涯子语露犹豫,虽然徒弟是他一手带大,可她被送来昆仑时早已断奶,自己也是毫无照顾婴孩的经验。
“………………那好吧!”她悲壮握拳,衣襟拉松一半,又停下,尴尬地嘿笑:“那个,师父您回避下,好伐?”
云涯子怔了片刻,如玉的脸上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