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裳任由这个萧瑟的仙人用力拥抱着,隔着单薄的衣衫,聆听那一声声自他胸膛里传来的稳健心跳。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对面那个依旧嘴角含笑的男子身上,他就这样,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静静地注视着这场破镜重圆的终局:“……………恭喜。”
他微笑着向她轻轻点头,那样澄澈干净的笑容里,没有丝毫的嫉妒与不甘,有的只是真诚的祝福。
同喜共悲,安为卿故。
慕卿裳缓缓地阖上了眼睛,眼底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逐渐蔓延出来,于是她伸手环绕住师父的腰,埋首入他颈窝,低声呢喃道:“下一次,不要再那么轻易地放开我的手了。”她说完这句话,泪水蓦地便沾湿了云涯子雪白的衣襟。
“我不爱他…………”
慕卿裳的声音有些颤抖,云涯子不着痕迹地拂袖为她拭去泪水,然后听着她近乎隐忍地哽咽:“可是,我喜欢他。”
她说,师父,我喜欢这个男子,尽管还没有像爱你那样地深刻。
却到底,动了心。
云涯子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团子挣扎着从小裳怀中探出个头来,眨动着大眼疑惑地望向自己的父亲:“爹,娘为什么哭了?”
云涯子低下头来,把他们两个都揽进自己的胸膛:“…………嗯,我知道。”
他的掌心抚上女子起伏的后背,轻柔安抚:“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如流瀑般倾泻而下,将彼此的视线遮挡,只留下一个无法逃避的距离:“……………然,你最后选择的是我,所以,只要这样就够了。”
只要他们永远在一起,就算曾经输给过长孙凌,他也不会感到自己输得太狼狈,这样就足够了。
“我一个人活得太久了,久到已经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一袭白袍的俊朗仙人慢慢直起身子,掌心华光涌动,一柄三尺长剑自光芒中破浪而出,璀璨耀眼:“但我今后会努力改正,我会让你知道,总有一天,师父能做得比他更好。”
诛仙剑从云涯子手中挣脱,化作一缕蓝光跃入符咒正中,三样法器全部集结完毕,彼此共鸣呼应,散发出一种夺目的光彩。
长孙凌稍稍后退几步,单手掐诀,一长串金色的咒文源源不绝地从他指尖溢出,与那团光影融为一体。
云涯子随手凝起一层结界,把小裳和团子罩了个结实:“阵法启动波及范围很大,你们自己小心。”
话音刚落,只见原本静止不动的诛仙剑,在汲取了大量咒文之后,突然迸发出一束强烈的蔚蓝光柱。连带着周围两件宝物也一同折射出红黄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伴随着冲霄而入的光柱,一起缠绕而上。
霎那间霞光旖旎,剑鸣长啸,竟生生连带着整个墓室都震动了起来。
慕卿裳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在团子欢喜的惊呼中,一道狭长宽阔的阶梯从翻滚昏暗的天空中慢慢延伸下来,那道阶梯穿透冰冷的岩壁直达他们脚下,仿佛涌动着生命的色彩,晶莹华美间又透着一股逼人的浩然正气。
“前尘尽断,终归虚无。”
恍惚间,身后传来长孙凌从容淡然的声音:“……………宓妃,你既转世,前世今生便与檀君再无任何瓜葛。昔日他逆天而为将你引渡回此,如今我便顺应天意,将你重新送回原本属于你的那个世界。”
脚下的阶梯不断扩展延长,一头止于他们面前,另一头却直达天端尽头。
慕卿裳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眼前的这一切仿佛一场混乱的梦境,尽管在这之前,她已经幻想了无数次重返现代的场景,可是当这个梦真的实现时,她却又突然感觉居然是如此的不真实。
愣神中,左手被人轻轻握住。
她猛地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云涯子已经单手抱了团子先一步踏上台阶,正俯身温柔地看着她:“不是要回去吗?”
绚烂的光芒,在他身后凝成一幅虚幻的画卷。
她就这样茫然地抬头,望着眼前的男子,看着这个曾给予她仰慕又给予她绝望的冷情仙人,伫立于漫天风霜之中,依旧白袍胜雪,冰骨天成,仍是那般遥不可及的存在。
然而,现在他却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眉眼间再不似过去疏离淡漠:“师父跟你回去。”
他的笑容里透着淡淡的暖意,那样犹如冰雪里绽放出的雪梅,却终究是因一夕情动,而展露出自己内心深藏的柔软。
“……………不后悔?”
慕卿裳犹豫着没有把手放入他掌心里,有些愧疚道:“你好不容易才修炼成仙,还有偌大的一个昆仑山尊你为掌门,你本可以不必因我而堕入这个混沌的红尘之中。”
让这个清冷寡淡的仙人被凡情束缚,本非她意。
“嗯,不后悔。”
指尖被另一双大手握紧扣牢,云涯子顺势把她一并拉上了阶梯,转身看着苍茫天际,眼中满是释然:“只要你此生不悔,我便甘之如饴,生死相随。”
(完)
囧囧番外之换魂
慕卿裳垮着一张苦瓜脸,十分忧郁地盯着手中这卷纸页泛黄的仙法古籍,耳边依旧萦绕着云涯子临走前的嘱咐:“这本书上所记载的剑诀,记得在我回来之前背熟,过后我要抽检查你的功课。”
……………..昆仑剑法,历代掌门所学本派之精髓。
横排的书页上,密密麻麻用行楷写满了繁复的古字,那些字极是漂亮,字里行间都充满了浩然正气。
慕卿裳瞪大眼睛从前到后仔细浏览了遍,再次确认自己空有穿越之魂,却没穿越之能的残酷现实之后。终于忍不住双头一摊,‘扑通’一声直接栽倒在了桌上:“要我背完这个?”
那还不如直接叫她去死。
跟着云涯子修炼并不痛苦,甚至勉强可以算得上是逍遥自在。
如果撇开他每年固定两次的修行测验不谈,于慕卿裳而言这种宅在山上的日子,自然是无比受用————当然,前提是如果的话。
昆仑自古以剑开山立派,尊剑为道,是各大修真门派之中,少有直接以剑入道的仙门。
凡入籍昆仑的弟子,都必须通过修炼剑法,来不断提升自己的修为;即使在实战中,他们也大都依靠剑诀与阵法来降魔除妖,威震八方。
是以,昆仑派的根基并不是在于丹元法器,而仅仅凭借手中一柄三尺青锋,便奠定了其九州仙派龙首的地位。
“与掌门日夜相伴,得他老人家手把手亲自教授,居然还能连续十年都通不过剑术测验,”
玄霄长叹了口气,一脸哀悼地望着嘴角抽搐的某人:“……………小师妹,能做到你这样境界的,也真不容易。”他这么感慨完,底下的一群年轻弟子们皆齐刷刷瞬间转过头来,望向她的眼神高山仰止。
慕卿裳笑得牙齿发酸。
时值冬末,山上到处都是白雪皑皑,清冷空寂,就连漂浮在峰峦间的云雾也显得寒意凛冽,再不复往昔的飘渺。
云涯子昨个儿被长生大帝拉去对弈,参照以往情况,估计没个两三天,是回不来的。
其实慕卿裳很佩服长生大帝的毅力,要知道在接连输了几千局之后,依旧不屈不挠想要扳回点颜面的这种强大执着,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自从她刚穿过来那会儿,梗直了脖子愣是要和云涯子较劲,结果一败涂地之后,就死活不肯再跟他硬扛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因为这次离开的时间久了些,云涯子便在碧霄宫周围设了一堆结界。
目的倒不是为了防止其他人误闯,而是他辛苦拉扯她这么多年,形成的良好习惯——云涯子对慕卿裳固然是放养,可那也要是养在他划的圈子里。谁喜欢整天提心吊胆,只因家里的小徒弟一转身又不见踪影了?!
结界很坚固,就算只是最薄弱的那层,也足够她上窜下跳,来回折腾个几百年的,所以等于是直接被他给圈养了。
的确既省事又有效。
慕卿裳坐在案前愁眉不展,案台上横七竖八堆满了一摞一摞的书册,几乎快把她整个人都给埋没掉了。
这些书都是云涯子从书房里搬出来之后,硬塞给她的:“…………你资质虽好,可始终这般不求上进,又怎么能成?既然拜入了昆仑,多少要学点仙法皮毛,毕竟做了我的弟子,总不能说出去叫人笑话。”
喏,看吧!男人总是要面子的,不管是凡夫俗子还是九天飞仙,居然都不能避免这个俗套。
于是她看着这座书山,当场泪奔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书还是要继续念的。
玄霄等人都是扎堆跟着师父们学习,她和云涯子却是传统的一师一徒制。
一个师父教一群弟子,难免会有无法兼顾的情况发生,这叫有心无力。但若是一个师父单抓一个弟子,那就是连浑水摸鱼的机会也没有。更何况她摊上的这位,还是个极难伺候的主,更加雪上加霜。
捧着书趴在桌上死命研究了半天,那些字迹依旧是挺秀俊朗的。
若然换了其他人来看,此刻必定欣喜若狂,如获至宝;只慕卿裳与它之间,却仍欠缺了不止一点半点的心灵感应,还是顶着满头问号,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三更天。
因为料定云涯子今晚不会回来,不能蹭师父捂热的暖被窝,那自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慕卿裳干脆丢开书本,揉着脑袋站起身来,打算仍去他房里睡。
这边步子才将将迈开,忽然听到身后‘呼啦’一声巨响。还没待她反应过来,眼前倏地跃过一道白影,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扑来。
“哇!”
慕卿裳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闪身倒退两步,慌乱中随口念了个咒诀,只希望能立即定住那团白影。
记忆中的咒诀模模糊糊,也不知道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等她稀里糊涂全部念完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咦,为什么我的身体貌似飘起来了?!
慕卿裳愣神间,顿觉魂魄似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生生从她那具躯壳里拔萝卜似的拔了出来,然后又顺着那股逆流,飘飘悠悠地进入了另一个温暖的东西里面。
“咕噜~~”
慕卿裳刚一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