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舅舅,抱长乐过去。”
    萧颐下马,抱上长乐。弃了马车,前面有人开路,行进稍微快些。最后停在那一群乞丐面前,长乐要求下地来,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一个个做成薄片荷叶状的小银锞子,一个乞丐手中放一个。
    老天爷保佑父皇,保佑母后,保佑哥哥姐姐。长乐不明白太多事,但魏婆婆说过,做好事会有好报。母后叫她来接父皇回家,她就来了。
    一个年轻的乞丐接了长乐的银锞子,还抓住了她的小手,“小公主,你是好人呐……”周围的乞丐也跟着鼓噪起来,萧颐吃惊,蹲下身,却听抓住长乐的乞丐说:“小公主,我是小福,你不要出声。”
    萧颐冲小福微不可见的点点头,然后抱起长乐,“好了,公主,我们该去进香了。”一边指挥人分开乞丐,抱着长乐重新上了马车。
    “舅舅,有人去接父皇了么?”
    “嗯,你放心的去上香就是了。”
    “哦,长乐要快点回去好早点见到父皇。”长乐回到宫里,的确是见到父皇了,李阁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床头坐着母后,正在跟哥哥说话,哥哥在抹眼泪。
    长乐扑到床边,“父皇,长乐回来了!”没有丝毫回应。
    萧颖在后头拍拍长乐的背,抱她在怀,“乖乖,父皇累了,他要睡好长好长的一觉。”方才,太医院已经会诊过了,皇帝还活着,但谁也说不清他几时能醒来。现在,全被拘在隔壁,以免提前走漏消息。
    “箴儿,把眼泪擦干,来母后身边坐下。”萧颖拍拍身旁的位置。待箴儿坐定,萧颖下令传召丞相方元明和太子傅南宫冀。
    如今丞相与各部堂官都在值房候着,随时听宣,立即便随宫监过来。看到李阁躺在床上却全无反应,这两人跪在地上心头打鼓,望向一旁的太子和屏风后的皇后。
    方元明叩首,“敢问皇后,皇上这是……”
    “医正,你来说吧。”萧颖坐在椅上,以手支颐。
    太医正便简短的说了皇帝的病情,总之是活着,但对外界全无反应,几时能醒他也说不上来。
    这是个什么病症哪?出了这种无例可循的事。方元明头还没有抬起,直接换了个方向,对着萧颖拜下去,“娘娘要早拿主意,才能稳定国本。”既然证明是宁王矫诏,太子已立,自然就该皇后拿这个大主意了。
    “本宫一个妇道人家,此时心头已然乱了。找你们来,就是要听听你们的意思。”
    方元明心头估量,此前种种可见不出半点妇道人家心已乱了的表象。而且,只叫了自己同太子傅,一念至此,心头依然澄明,“皇上既然病了,就该请太子监国,另择几位大臣辅政。然太子年幼,还要娘娘垂帘听政才可。”
    南宫冀立即叩头表示附议,“方相是老成谋国之言,臣附议方相。一面为皇上治病,然朝政不可荒废,就请太子监国、娘娘垂帘。朝中以方相为首,辅佐政事。”
    萧颖缓缓点头,”就依你们所言,来人,去请另五部堂官、皇亲贵戚,全都请到乾元殿来。”
    不一会,人都来了。清和等人还走近看了李阁。
    洗漱后的小福和倪裳被一起请出来,萧颖让他们给在场的人讲述当日发生的事。
    听了小福和倪裳所说,种种矛头都指向了宁王李践。
    清和问:“皇后,宁王呢?”
    “本宫已经派人去拿人了,大长公主稍安勿躁。”然后叫了医正过来,向众人解说皇帝的病症。
    众人本来以为皇帝无有大碍,只是昏迷。现在一听,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之数,一时都有些瞠目结舌。
    凤鸣九重
    方元明和南宫冀已经把方才的决议传达给其余五部堂官。
    萧颖以沉峻的目光逡巡全场,屏风内是清和等贵女、贵妇,屏风外是炎夏的股肱重臣。众人在皇后的目光扫到时,都禁不住低下头去。
    “诸位意下如何?”
    这不失为当下最好的法子。何况,京城、皇城还有京郊驻军俱在皇后掌握中。这个时候站队很重要,表态也需要积极。立马屏风内外跪倒了一片,三呼万岁之后,又呼太子千岁,皇后千岁。
    长乐在萧颖怀里,被她紧紧箍得很不舒服,也不敢乱动,只侧眼去看看一脸端肃的哥哥和身后悄无声息的父皇。
    “好,众卿家平身。自即日起,由太子李箴监国,本宫垂帘。”
    “是!”
    “来人,去问问,可拿住了宁王李践?”
    萧顼排众而入,“启禀皇后,臣等已围住了宁王及其党羽,但宁王以玉玺为质,臣等不敢妄动。”
    “本宫和太子去看看。”萧颖把长乐交给魏姑姑,牵了箴儿的手一同前往,临行前嘱咐小福看护皇帝,任何人不得接近。又让魏无衣亲自领兵在寝殿镇守着。
    那位满头银白的老将很恳切的对萧颖说:“皇后放心,交给末将就是。”
    “老将军是父皇、皇上最信赖之人,也是本宫最信赖的,交给你,自然放心。”看了一眼萧顼,“走吧,二哥,带太子与本宫过去。”情况未明时,她依靠萧家,可是现在小阁这样,她实在不放心。如果小阁出了意外,那可真就是按老爹想要的发展了。她不能让任何可能与萧家有关的人接近此刻毫无自保能力的小阁。
    萧顼看她一眼,事还没办完呢,这就把萧家人又防上了。
    “是!”
    宁王府门前,萧颐带人守着。看銮驾过来,立即下马拜倒。
    李践要求,和萧颖面谈。
    “母后,不要去。”箴儿拉住萧颖的衣袖。
    萧颖摸摸他的头,“箴儿,你要当政,一定得有玉玺才成。放手吧!母后的身手你还信不过?”说完看箴儿不松手,掰开了他的手指,迈步入内。
    萧颖只身入内,屋里也只有两个人,其余人等都被隔离在屋外。
    “哈哈,顾嫣,原来你在这里,本宫还正愁没处找你去呢。”
    伴在李践身侧的正是失踪经年的顾嫣顾大美人。
    “李践,交出玉玺,我让你活到唇摇齿落。”
    “颖颖,怎么个活法?”
    “我女儿生死不知,夫君……”萧颖有些说不下去,“你说你是怎么个活法?”
    “我可以交出玉玺,但要你写一道手诏,赦免我的儿子。”
    “哪个儿子?你让人带着提前就逃走的长子,还是顾嫣肚子里没见天日的?”萧颖坐下喝了杯茶。
    “两个。”
    “不行。”她家已经倒下了两个,李践还想保住两个孩子,没门。萧颖替他做了选择,“顾嫣肚子里这个吧,不论男女我都替你留着。跑了的那个太大了,已经知道记仇了。”
    “那阿嫣呢?”李践眼里透出抹急切。
    萧颖面上一个冷冷的笑,“不要得寸进尺,表哥,能工巧匠多得是,毁了你手里这个,我未必造不出另外一个。这天下,也不是找不出另一块和氏璧来。”
    “阿嫣你先出去。”
    顾嫣还没动作,萧颖先摆手制止。“我不想同你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不然,新仇旧恨我难保不下死手打你。”
    “你?也是,听说你受了那次教训后一直很发奋练功。”李践嘴角一抹笑意,然后缓缓把玉玺推了过来。
    萧颖打开查看无误,正要说话,就看到李践嘴角,然后眼角最后七窍都开始流血。抱着玉玺蹲到他身旁,“你倒好命,次次都有人生死与共。”
    李践还没落气,挣扎说了一句:“可惜……都不是你。”
    萧颖回到宫中,就有宫监来报,宋氏自缢了。
    “哼,和李践葬一处就是。”
    箴儿放置玉玺去了,宫人说长乐自她走后就坐在皇帝的床上哭了一阵,现下睡着了。
    “嗯,知道了。你们都出去,本宫没有召唤,谁都不许进来。”把人全赶了出去,萧颖脱掉鞋子上床,抱着李阁没有知觉的身体嚎啕大哭了一场。
    哭过后,将沉睡的他搬到白玉池边,氤氲的水汽蒸腾在重重的幔布上,萧颖将李阁身上的衣物褪去,用湿巾为他擦拭身体。
    “臭小阁,你招呼都不打一声,什么都丢给我。这炎夏万里江山、三个年幼儿女,还有刚刚步入轨道的朝政,才有了良好互动的邦交,统统都丢给我。你上辈子跟我有仇啊,这样祸害我。呜呜……”
    “那些人见你倒下,会不会又变脸,四国虎视眈眈,箴儿尚自幼小,你要睡多久啊?”
    “这天道又不好,不是这里旱,就是那里涝,还时不时有个地震出来”
    “国库里才些钱,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么?现在有钱了,你起来啊,把你描绘给看的蓝图一一变成现实。”
    “我不管你想不想这样活着,你都得给我活下去,要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撑不撑得住。”
    “既然是你看中的江山,我会帮你看着,不然它出乱子,我不会让你的中兴理想就此成空。”
    “可是,不管要休息多久,你一定要给我醒过来,我们还有两个儿子没生呢。”
    萧颖让魏姑姑亲自去照料顾嫣生产,一旦孩子满月,就送与路人,以后是生是死、是好是歹都不过问,孩子的去向也不许任何人追查。自此,宁王一脉绝嗣。
    魏姑姑照看顾嫣,也很经心,但禁不住年纪大了,一来二去就病倒了。萧颖得到禀告,立即赶来看她。
    “嗯,来人,让倪裳去替魏姑姑。”倪裳自归来,一直闲置宫中。虽然小福与倪裳所说符合,萧颖还是不放心,既不放她,也不让她接近皇帝与太子、公主。小福还说,皇上察觉情形不对,命令突然起航并改变航线,但仍然落入李践的埋伏里。
    倪裳接了任务便赶过去,见到大腹便便的顾嫣却大吃一惊。
    “是、是你?”电光火石间,她想起在李阁巡视大堤时,有个错身而过的身影,现在想想就像是顾嫣。
    顾嫣咳嗽着,示意倪裳过去。
    倪裳走过去,替她顺了顺,心头却翻江倒海开了。看着顾嫣细细的脖子,很想伸手掐上去。
    “我要是出了意外,就坐实了你是内鬼了。”
    “我没有!”
    “人都死光了,若我说你是,你就是。”顾嫣好容易顺过气来,微笑这看着倪裳。
    “你要我做什么?”倪裳想起皇后近来对自己的防备,心头一片死寂。
    “皇后说会放过我肚里的孩子,我信不过她。我要你去告诉蜀国公李玮,我要他保护我的孩子。”
    倪裳嘴角一丝嘲讽,“蜀国公关键时刻连生父都能背弃,皇后如今大权在握,你要他为你违抗皇后?”
    “咳咳,我的母亲是寒冬腊月跳下池子救他才会病死的,他说过,他欠我一条命。事到如今,我还有旁人可以托付么?只要赌一把了。”
    “那你告诉我,到底你们是怎么知道皇上行船的航线的?”
    “呵呵,很简单,错身而过时,我在你身上洒了点东西,经久不消。如果你不是后来在水里泡久了,大概早就和那些侍卫、宫女一道赴黄泉了。不过,留下你,也好。”
    倪裳直起身子,半晌笑出来,“顾嫣,你也不想想,皇后不放心我,为什么还让我来照看你?我本来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的,多谢你帮我洗白。不过你放心,皇后一向说一不二,说了会放过你的孩子,必定不会下手加害。你还是好好保重,先确保他能活着见天日吧。”说完,唤小宫女进来,自己一路疾行去见萧颖。
    “娘娘,请赐倪裳死罪!”倪裳膝行到萧颖面前,不住叩首,额上立即便红肿起来。
    萧颖看着她,直到倪裳有些不支才说:“圣人说,无心为过,虽过不罚。只是可惜了黄泉路上那四十八位喋血的侍卫与宫女。”
    倪裳呜咽一声,不敢抬头。
    “罢了,你这么多年跟着本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种时候也还算头脑清楚,直到自己来认罪,权且记下。日后,你便跟在本宫身边吧。”小纨走了,萧颖如断一臂,这个倪裳知根知底,也算灵活。
    “你那个情郎呢?”
    “回禀娘娘,他半年前考取秀才,已经娶妻了。”
    萧颖摇头,“果然只有望夫崖,没有望妻石。日后,你就安心跟着本宫,不会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