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颖肩上,“你不要再在心里气我了,好不好?”
萧颖撑住他,“站好啊,你很重啊!”想要撒手走人,又被拉住不放。“你怎么了啊?”
“我心里不舒服,那个龙之渊不过是一个外人,丘壑也来,师傅也来。”
哦,说到底是吃醋。
“师傅是欠了龙家先辈的情,丘壑来一是有交情,二是江湖上都知道邱家跟皇家走得近,那么多江湖前辈求到他名下了,他只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们来,也是因为还当你是从前那个小阁啊。”
“那你呢,你还当我是你的小阁么?”李阁语气里有种焦灼,眼里更是有这渴求,又害怕被拒绝。
萧颖看着他,诚实的摇摇头,“我做不到。按说你是皇帝,为了箴儿我也应该,厄,多……”
李阁在萧颖摇头的时候已经颓然垮下双肩,听萧颖这么说,抬起头来打断她:“不,颖颖,你不要敷衍我。我说过,我答应过的事一定做到。我宁可你心里呕我,也不要你敷衍我。”
李阁答应过两件事,一件是他绝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一件是答应景帝的让萧颖的儿子做太子。
萧颖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她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李阁。她的确还是很介意他的不信任。
萧颖想起前几日侯小曼进宫来,除了四岁的女儿还带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正是李践侍妾所生的那个儿子。
孩子同长乐、箴儿他们玩到一处去了。萧颖忍不住问侯小曼,因为她发现那男孩对侯小曼还挺亲的,应当是她平日待他还不错。
“也恨过,可那时烨儿才四岁,他以为我就是他的亲娘,高兴的不得了。我后来想着自己恐怕也生不了,他又是养在我名下的,就带在身边了。那个时候夫君被那个欧阳溢欺负得挺狠的,我再跟他闹那不是更添堵么。”
“如果你自己生的是个儿子呢?”萧颖打破沙锅问到底。
“经历过生死那样的磨难,有些事情能装糊涂就装糊涂吧。再说了,他成亲前有侍妾这也,唉,也是礼法许可的。”侯小曼语气里还是有点无奈,可她说的装糊涂,萧颖想了几天。
侯小曼这个糊涂一装就了事了,可李阁的不信任,却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她装不了这个糊涂。
李阁说他不是不信任自己,而是不信任爹跟哥哥们。可是,他听小福说了自己的种种作为,还是不能全然相信,她始终还是介怀的。像这个样子,不出事还好,一出事真的说不清会出现什么。
萧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扪心自问,她其实也不是一点想揽权的心思没有。只是,心底最终还是偏向了夫妻感情。如果她想,那些老臣念叨的‘请皇后勿效前朝吕后’这类的话根本影响不到她。只是她希望的完满是有夫有子,而不是权倾天下。前提是小阁的确信守了承诺。
李阁转头看她,苦笑一下,“颖颖,你不用这么为难,我……我该得的。”
萧颖索性趴到他身边,“我们注定是要一辈子绑在一起的。”
“那当然。”
“其实,我好像也是从来没放心过你,时时都有危机感,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爬到别的女人床上去了。那你醒来多想了几天,好像也不是真的那么不可饶恕的大过错。我一直觉得侯小曼在李玮面前傻乎乎的,可是,不较真也有不较真的好处。算了,既然注定要生活在一起,我再纠结就是自寻烦恼了。”
萧颖说完用力点了下头,“小阁,过去的事情就让它真的过去。但是,不代表以后你再做出这种事我还能谅解。事不过三,再来一次我们就真的完了。你习惯了利用人,可是不许再利用我;你不信任人,可是必须信任我。”
李阁撑起身子,眼露惊喜,“我可等到这句话了。你放心,我这半年也受够煎熬了。再来一次,我也吃不消。那,你信任我么?”
萧颖知道他问的是‘爬上别的女人的床’的事,“这个,你这个小心眼、爱吃醋、独占欲超强的小家伙没资格要求我。一点风吹草动,立刻草木皆兵。咱们是彼此彼此。”这个事情,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谁都不好说。自己不是也差点就心动了么。
“颖颖”,李阁突然很正经的说,“你不要再避孕了。搞得长乐都怀疑我不讲信用了。”
萧颖应了一声,李阁便拉下她的头,含住唇舌。长夜漫漫,难得老婆松口肯原谅自己了,当然要好好把握。
后院总算是安定了,李阁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他的改革大计中。
方相终因身体的原因请求致仕,李阁准了。方元明是个干才,可是年纪大了,慢慢也趋于保守。李阁将樊清召了回来。朝野上反对的声浪不小。
炎夏经过两三百年,等级制度森严,联姻都讲究必须要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其实樊清名门庶子的出身,也不能算是低的。那些人对樊清的不满,说白了倒是对他这个皇帝的不满。
李阁是个并不看重出身的人,他奉行‘人才不问出处’,不然,今日该在这个大位上的人岂不是李践。他之所以和樊清一拍即合,便是因为看了他的文章,知道他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样的。
李阁认为,只要能达成目的,中间的过程都是可以不问的。区区出身更不放在眼底,因此,对有才干的平民子弟一样的大力提拔。
炎夏的贵族子弟都能凭着家世进入仕途,长此以往,却落得朝堂上效能低下,朋党成风。李阁明发诏令,考核官员绩效,月考、季考还有年考。不合格者一律取缔。
动了真格的,逐渐政令通达。他高兴的跟萧颖说:“颖颖,我之前铺垫了几年,嗯,多亏了你,才没有功亏一篑。”说着,凑脸过来亲了一下,“嗯,我从前小看你了。嗯,不愧是我爱上的女人。”
萧颖一把推开他,“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
“有功、有功,自然是有功的。所以为夫一定要好好服侍你才行。”
我要放风
李阁在朝堂上大刀阔斧的改革,也是托古改制,冠上了太祖和应帝的名头。官员被考核以后,官职是能上能下,行政效率提高了不少。
不过,世家大族自然也是要反弹的。
有人在说,即便御心皇后当年,应帝也储着几位妃嫔在宫中,如今这样却是明明白白违反祖训了。何况这位皇后,着实是不简单哪。这样专房专宠,即便将来出现‘二圣临朝,龙凤齐鸣’也不会太过出人意料。
这样的言论在朝野流传,又开始有了上表要皇帝广选天下美女充盈后宫的声音。言道皇后专宠太过,非国家兴旺之道。
李阁“啪”一声把折子扣到案上,“看这势头,倒是朕不让他们好过,他们也不叫朕好过了。风闻言事,朕向来就是深恶痛绝的。”
被叫来的樊清莞尔一笑,“皇上,要做得与众不同自然要承担压力。”这一点年轻的帝相倒是心有戚戚焉。樊清年近而立才得一女,所承担的压力也不轻。
小福抱着一堆古旧折子进来,是景帝时封存在库的,挑出其中一本奉于李阁。
李阁翻开来,招手叫樊清过去看,“你看,就是这个王盛仁,二十年前上表先皇,说女色有害,劝父皇惜福养身。现在有来劝朕广纳美女云云。”那些个朝臣难道就以为塞些世家之女入宫,能改变他变革的决心?他可不是会听枕头风的人。
语涉先帝,樊清自然不能随意出声。景帝一朝的后宫编制,实实在在是全填满了的。皇帝有意回避了‘二圣临朝,龙凤齐吗’的话题,他自然不会提及。并非是因为私事感念萧后之恩德,而是樊清认为庄帝是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有些话当着樊清不便说,待他告退,李阁和小福闲话。
“从前只觉得父皇妃嫔多得数不过来,每逢宫宴时总是花枝招展的,仿似比御花园的名花还要多。可现在想来,几乎千人一面。身为帝君,却永远不能得到心底里的那个人。这是父皇的不幸,却是朕之大幸!”李阁摸摸下巴,如果浅湖姑姑不能顺利嫁出宫去,也就不会有颖颖了。
“要朕为了他们这点子闲话,放弃一世爱恋,实在是痴心妄想。小福,皇后今天都干什么了?”
萧颖从李阁醒来,一直就感觉日子甚无聊,整日都有些烦躁。自己也在想法子调适,在后宫捣鼓了不少花样,清和、小曼都有些吃不消她的说风就是雨了。因为她每次想出个排解的主意,折腾的时候一定不会忘了她们俩。
清和搜罗了几箩筐的医书进宫来,“皇后,你不是说要好好学医的么?看,这里都是历代名方。”
萧颖之前是用学医来打发初入宫的日子,但经过了璇玑中毒自己却束手无策,然后又是一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的忙碌时光,这个心也就淡了。现在要她整日捧着枯燥的医书看,着实是坐不住。
侯小曼给她出的主意是:“要不,你就好好在宫里呆着,咱专专心心的生孩子,先皇的子嗣甚多,你不如力争比肩。”
“死侯小曼,那是几十个女人的战果,我一个人我生得过来么?”萧颖那句‘要生你自个回家生’总算是理智的咽了回去,没戳她的伤口。
“算了,算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想辄。”
那两个担心的看她一眼,回家了。她们不太明白萧颖的烦躁。从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女人窝在后宅里几千年了。可是萧颖过了一年那么精彩纷呈的日子,现在退回到后宫,实在难以排遣。
小福听李阁问他,忙道:“今儿国丈进宫了,在和皇后说话。”
萧三通?他又想搞什么事?李阁对这个老丈人不感冒的很。
萧三通这两年其实老实的很,倒像是什么都看淡了。今天进宫来看萧颖,是有些话想对她说。
“大臣们上书劝皇帝纳妃的事你知道了?”
萧颖一摊手,“朝堂上的什么风声,我都听不到。还有这回事啊?”
萧三通恼得想敲她的头,“你的嫌也避得太彻底了吧。朝堂上都在说什么龙凤齐吗的事了,连民间都有很多风言风语。”看吧,这就是你自个挑的路。在萧三通心底,李阁英年早逝当然是最好的一条路。可惜,萧颖非要成全儿女情爱。
“纳妃的事,小阁怎么说?”
“听说是让福总管把奏折都堆在殿上,叫大臣自己去领回,还说君无戏言。”萧三通虽然彻底退出官场,但从前的一些弟子并没有受牵连,还在朝供职的也不少。也有人会把一些消息告诉他知晓。
萧颖手里拈着围棋子,“那些大臣是想看到皇帝妥协。直接在改革的事上妥协,或者纳了妃让那些妃子慢慢的使水磨工夫,还是想保住自家的特劝。”
萧三通下了一子,“当了一年政,长进不少啊。”
“朝堂上全是您这样的老狐狸,不长进早让人连皮带骨的吞肚子里去了。”萧颖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的说。
“那你说,皇帝会不会妥协?”
“妥协是一定要的,只是看程度。”
“怎么说?”
“皇帝要中兴,其实那些世家大族也很乐见国力强盛,他们只是不乐意自己的特权被剥夺殆尽,所以一定会负隅顽抗;而皇帝也不可能把所有世家大族全部扫荡干净。这炎夏江山,皇帝在最上面,群臣在其下。皇帝要做的,只是能压制得住他们,让他们为自己所用。即便他把之前的大家族扫荡干净了,也会有新的人成为新的世家大族。所以,当政就是要在独揽皇权之下,让层层势力都愿意出力拱卫皇权。所以,皇帝妥协是必然的,只是,女儿却不想背贻误他大政这口黑锅。”
萧颖想的很明白,可别李阁真把自己不得不做出的一些妥协,算到维护爱情专一的账单上。她不方便出面去劝,不如借了殿中暗卫的口告诉他。她即使不把个人的进退放在心上,也要防着他日后情淡之时,找萧家算总账。
依了萧颖从前的脾性,是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说原谅的,甚至不会再和他一起生活下去。你不是怕我揽权么,我就放手远离好了。
萧三通的棋捏在手上,半天都没有搁下。
萧颖抬起头来,“您别这么看我,这是我小的时候,舅舅抱在膝头讲给我听的。”
“他?”一提到景帝,萧三通的面色就不太好看。
萧颖端了旁边的茶给他,“爹,喝茶。”
“说到你那个舅舅,我还真是小看他了。原来看得这么明白。不过皇帝现在是热情高涨,想要荡尽弊政,重启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