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信人恭敬回答:“回禀娘娘,我家大人也这么说,但我家大人已是封疆大吏,欧阳将军尚信不过,就不知怎样的钦差他才能放心了。”
“嗯,你赶紧上路吧。”
欧阳家人丁单薄,只一个妻子在京,看样子他是豁出去了。真到了那一步就不管她的死活了。
再拖下去,可就真的要到寒冬了。到时,十万人马尽拿捏于人手么?
这一来一去,钦差至少还得半个月才到边关。
“来人,明日一早护送长公主返京。”
“不!”璇玑跳起来,“娘,我要同你一处。”
“那,好吧,我们即可启程,去往西北都护府。”
南宫冀正在搜罗过冬物资,一旦欧阳溢有回炎夏的表示,他就好把物资送去。
欧阳溢此时是两边都敷衍着,等京里的确信。
“将军,有人来报,说有钦差到了西北都护府了。传您去见。”
欧阳溢瞪视来人,“怎么可能,南宫冀收到我递过去的话才六日呢。”
“弟兄们探得,南宫大人对来人十分之恭谨。还有人看到了太子殿下。”
“太子来了?”欧阳溢站起来。除非原本就是来劳军的。可国之重宝,怎会来了此地?
“再探。”
半个时辰后,又有人来报:“将军,是有一少年入了南宫府,由南宫夫人亲自服侍。”
跟了庄帝多年,欧阳溢深知自己这回是难逃罪责,但他还是不想背负叛国的罪名。太子亲自,可能念在他往昔功勋,网开一面?
“且去见见,你点齐二十名心腹高手相随。另外,把那个国舅给我看好了。”
“是。”
翌日,欧阳溢在边关侯见太子。想不到却见到了萧皇后。
愣怔一下,他隔着马车的帘子下拜:“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臣听闻太子驾到,特来拜见,不想娘娘在此。”
萧颖拢了拢眉,“太子?他没来。想是有人看错了,是长公主随本宫来的。”
欧阳溢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本宫如何在此,你不必管。我只问你,你完成使命,还滞留不归,是何道理?这十万子弟兵,你当真以为自己能降服。久战不归,兵士必定有怨。况兼严冬将至,你要他们如何过冬?靠北戎人的补给么?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可有人白白的供养与你。”
“娘娘,实在是方氏狡诈,我军只击溃了他的半数主力。皇上对臣恩重,不能全功而返,臣有愧呀。”
“一半,那是不够,但是,你再在北戎呆下去,恐怕被击溃的就是我军了。那十万人马也是你带出来的,你想他们尽埋骨他乡么?先把人马撤回来,开春再战不迟。”
“这个,敢问这是娘娘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欧阳溢梗着脖子问。
“自然是皇上的意思,你来时,皇上面授机宜,是要你把人葬送在此地?”
“不是。”
萧颖放缓声音,“欧阳溢,本宫来时,你妻子进宫拜见,就言及终于怀上你的子嗣。你要让孩子一出生就因你蒙羞么?要他在别人鄙夷、唾弃中成长么。至死都背着一个叛国者孩子的原罪?”
秀芹,有孩子了。欧阳溢听了萧颖的话,下意识就摇头。
“迷途未远,知返尚可。”
欧阳溢伏地道:“娘娘,小臣回去,也难逃一死啊!”庄帝面上和煦,手段可一点不和煦。
萧颖看他有了松动,“你如能将剩下的九万人带回,也是一件功劳。再加上你往昔之功,本宫从旁劝解,皇上或能网开一面。”
暗卫过来,在车窗对萧颖低语:“国舅爷那边有些不顺,有人在军中散步皇上将要裁军,即便回了炎夏也是衣食无着,还不如就在北戎,众人聚在一起,不怕北戎人敢不好吃好喝招待着。这些都是家中无有牵挂的人,但一多半的人还是想返国归乡的。”
“叫人传话过去,就说本宫说的,即便裁军皇上也绝不会让为炎夏流过血的将士们衣食无着,定当妥善安置。不然,让他们日后来找本宫。”
萧顼对着军中中低级的将领,把这话说了。
众人议论开了,“皇后来了?”
萧顼点头,“不然,你们以为欧阳将军见何人去了。”
“皇后曾经掌权,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可我们有事,如何才能找得到她。后宫可不是能进去的地方。”
“找我萧顼啊,我是国舅,有什么话我可以带给皇后。”
今日,欧阳溢外出,萧顼立即就得到了消息。他来时也是受了李阁的密令,且将自己手下的士兵、以及带来的萧府家将安□了各个小队。他一直在等的,就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听说欧阳溢去见太子,他不信,但欧阳溢离营,肯定是更方便他行事的。
于是,在萧府家将的簇拥下,他直接进到了商量大事的军营,并亮出了皇帝钦赐的金牌令箭。
眼看元千雪与那名幕僚在自己剑底授首,他的寒光剑上滑步沾血。他收剑入鞘,“本将奉命,如若欧阳溢起了二心,便接管这只部队。尔等,还有什么异议?”
欧阳溢帐下诸将,面面相觑,他们方才已齐齐拜过金牌令箭。此时若再有异议,那就是抗旨不遵了。
只是,欧阳溢提拔起来的几名参将还有犹豫。并有人将归国将要裁军的事问了出来。
萧顼一边安抚,一边派人与西北都护府联系。得到回话才知道,小妹跑来了。
萧顼这些年在军中,也是一步一步按军功累升,这些日子在欧阳军中他的勇悍无畏也颇得人心。至于平日,有意结交中下层军官,此时也显出功效来。
大多数人表示愿服从他指挥。
“好,尔等即刻下去整军,我率全军回家。”
为了防止万一,萧顼还把那三名犹豫的将官先行拿下。
九万大军整军出发,萧顼还特意让人把北戎人前日送来收买欧阳溢的补给等物统统打包带走。甚至还狮子大开口,要了不少东西。怎么说也是来帮他们打仗,还有好几千名炎夏士兵不能回去了呢。
萧颖还在对欧阳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终于表示愿回国接受惩罚,并要回去整军。
萧颖哪能放他回去,这一回去会不会出变数还难说呢。
“不用了,你听!”
欧阳溢凝神细听,他没听到什么,看向皇后,却是老神在在,衣服尘埃落定的模样。
过了片刻,他终于听到整齐的马蹄声,和着嘹亮的歌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是萧顼以前教过萧颖唱的,是他最喜欢的诗歌。
守在马车旁的南宫冀还是没听到什么,但看欧阳溢已然面色惨白,心头料到了几分。原来皇上早有准备啊。这一来,他在西北说出来的话,应当更有分量了吧。
北戎元氏和方氏的争斗似乎已见分晓,但按欧阳溢方才所言,方齐宣还可困兽犹斗。这才是炎夏想看到的局面。
先行到达的数千人对着萧颖的马车跪拜下去:“皇后千岁千千岁!”
人事更替
萧颖之前问过南宫冀,西北都护府安置这九万多人马可有问题。
南宫冀实言相告,九万多人的确是有问题的。要过一个冬,吃、穿、住、用,哪个都得操心。幸而之前皇帝说了,在炎夏境内时,各省需得协管。只要各省的物资能到位,九万人过年的衣物、厚帐篷、吃食能保证就没有问题。他已经给各省发文书去,催促此事。
现下,皇后在西北都护府的事传了出去,这些物资来得自然就更快了。
璇玑看到萧顼,高兴的扑过去,“舅舅!”
“喔唷,都这么大了啊。”因着长大了,萧顼便只能拍了拍她的肩,不能像从前那样直接把她举到肩上坐着。
转目萧颖,“你怎么又跑到这来了?”他那皇帝妹婿肯放人么?
“别提了,都是璇玑丫头。”萧颖便把璇玑追出来送元回,她又出来追璇玑的事说了。
“这么说,是赶巧了。可总得有个说法吧,你一个皇后,跑到边关来了。”
“我这不正想么?”萧颖犯愁的说。
“可别说你又是让凤凰驮过来的,太扯了。”萧顼扔了颗葡萄干进嘴。
萧颖捶他肩膀一记。
“璇玑已经大到可以论及婚嫁了?我就记得那个坐在我肩上,还发水冲我的小丫头。这怎么一转眼就这么大了?我得见见那小子去。”方才璇玑跟他打了招呼就退下了。
兄妹俩说话间有人进来禀告,说西陵女王三日后要来访。
萧颖一拍大腿,“来得正好,干脆说我是应宇文芯之邀来的,皇帝命我来此与西陵女王会面,增进友好。本来只是不公开的一次往来,恰好在边关遇到此事,所以才有了这一幕。”
“什么事不能交给大臣,非得你来啊?”萧顼吐槽。
“全天下都知道本宫闲不住,本宫主动请缨来的,皇帝想着我与宇文芯有交情,应了此事。”
“这倒是,全天下都知道你闲不住。”萧顼边说边起身,“娘娘,臣告退,去见见那北戎质子去。”
萧顼去见元回的时候,正碰上璇玑在发难,“我们是来帮忙的,你们怎么恩将仇报啊?”
“王叔的做法是有不妥之处,不过,政治上的东西不能用恩、仇来论的。”
“那以什么?”
“利益吧。所以,政治上的结盟只是一时的,是敌人还是朋友端看利益。”
“真复杂!”璇玑嘟哝。
“长公主和皇后娘娘不太像呢。”元回笑着说。他起先被南宫冀留在这里,也一同经历了此事。皇后交代他暂且不急着回去,还有事要他做。
“我母后平日里其实跟我差不多,可她遇到事就会变成另一个人,我就不行了。”
元回心道:还是你这样的让人省心点。
三日后,萧颖正在巡视萧顼的部署,附近几省的物资并南宫冀先前筹集的已陆续派发完毕,城内也腾出了数千间民房以供居住。
萧顼笑着给她指点着,士兵看到纷纷过来行礼。
萧颖白纱罩面,轻便长裙,外着一身短的皮裘。眼看士兵正在分发冬衣,井井有条。
“还多亏了南宫大人,幸好他提早有做准备。”
“小臣食朝廷俸禄,皇上钦点经办此事,敢不尽心。”
正说话间,有人来报,西陵女王来了,听说皇后在此,便说要过来。
萧颖一笑,“那就请她过来吧。”
“母后,那个人不是你的手下败将么?”璇玑亲昵的挨着萧颖。
“不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么?”
宇文芯由人领着进来,身后只带着十余名女侍从。一路看过来,见炎夏这几万兵马安置妥当,不得不说南宫冀是个人物。
“萧皇后,别来无恙乎?小王这里有礼。”宇文芯在大帐门口施礼。
两人抬头对视,然后分宾主坐下。
“十年不见,女王殿下风采依然哪。”
“呵呵,托福托福。”
“多谢女王信守中立承诺!”萧颖抬了抬手。
“哪里,我自然保持中立,无谓为了别人得罪炎夏大国。发一笔横财却遭强国记恨,划不来。”
宇文芯送上些西陵特产,萧颖也回赠了礼物。就说到十来年前那一次比武,宇文芯笑着打量璇玑:“长公主还记得我么?”
璇玑笑嘻嘻地说:“女王风采,哪里忘得了。”
“看小公主也是习武之人,可愿与小王的徒儿较量一番?”
璇玑还不曾真的与人打斗过,闻言有些心痒,转头看着萧颖等她示下。
“她都不曾正儿八经与人对阵过,哪能跟令高足相较。”
“没关系,点到即止。燕真,来,见过皇后。”
一见到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娃儿,萧颖明白了,敢情是奔我们璇玑来的。
“燕真拜见皇后娘娘!愿皇后芳华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