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无动于衷?!
“夜那么长,所以每个人都意乱,再也没有谁,听我的梦断情长。”
1
大约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修罗刀,无与伦比的华丽、张扬。
开学前夜,因父亲买错车票,我只身一人坐上去学校的直达快班。从小认床的人自然无法入睡,心里狠狠地想着改天要敲诈爸爸给我买mp3,以补偿今日所受之苦。
凌晨三点,车行至中段,拉开玻璃窗,从飞驰的高速路向上张望,居然满天星光,远郭近郊,夜,空旷成无边无际的黑幕,幻想手中化出修罗刀,横斩银河,将所有情丝割断。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璀璨的星光,际遇多变,有人总能在最深的绝望中,发现最美丽的惊喜。
交清学费,系主任笑眯眯的将我带到办公室。
“喵啊,大四了,有没有什么打算呀?”
“父母希望我考研。”
“很好啊,你自己怎么想?”
不就是套我的话吗,这老师,犯得着绕个圈子说?“纸上得来终觉浅,我当然希望出去走走,多经历一些人和事,也许对成长更有帮助。”好歹也是中文系,这点应对还难不倒我。
“嗯,这也是个不错的想法。”系主任略作沉吟:“但是学文之人,未必非要大风大浪的闯,从他人的阅历中一样可以获取经验。”
我点头,系主任已经如此说,接下来必定是正文了。
“系里要选拔应届毕业生留校助教,希望你可以争取一下。”果然。
“谢谢老师,我会和父母商量的。”
下午给千若电话,她已经结束实习回到北方,家里给她安排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她却不甘心将才华埋没在办公室的四角天空里。
“得失从来都是一念之间,我可不想琴棋书画一夜就成了柴米油盐。”
我们讨论过清人张灿的诗作,变更的七事不过是现实的延续罢了。“父母之命也是为你好,不喜欢就好好沟通一下,别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你爸妈可都指着你呢。”我安慰着,却不免想起明年毕业,前程又如何?
“还没嫁过来就想着妻管严了?!”千若轻声调笑,说得香雾迷蒙,轻易的吹散了我的不愉快。
有人敲门,我挂了电话,门口站着的居然是大一时候的宿舍舍长。
“稀客啊~”我拉她进房。
她左顾右盼,打量着小小卧室。还是苏州温婉的调调:“下学期,大家都要去实习了,”她泯一口果汁,继续说:“我们想着,你要不要搬回来住?”
我也拿着果汁,忘了喝,只是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怎么也没想到,她来这,要说的是这事。
可惜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这么简单。
我开始梦到龙雯,自从舍长来过,她说她时有夜不归宿。于是开始担心,断断续续的便总是梦到她,在陌生的地方,或者放肆的笑,或者一个人哭。
一周后,我托舍长将信笺放在她的床头。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心虚,常常梦见你。梦里看到我们的改变,总是一个人在坚持一个人会放弃的诺言,再听朋友说起我们从前,心里多少有放不下的概念,我想你要的现实就是我的成长,我们再也看不清彼此的脸。”
好不容易完成《汉语修辞学》的小测,我拎着背包晃荡在学校正道,桂花又开了,只是人不同。
公寓里没有人,这个学期,大家都抓紧时间忙着和学校(或者学校里的人)依依惜别。我的房间门口摆有一只纸盒,上边贴着龙雯惯用的粉色紫藤花锡纸。
“我一直在想,你若是站在后山的雏菊前(假设依然有金黄色的花朵,星点铺满山间),你是否会给我发短信。昨晚在风吧喝酒,让自己沉淀在这样的情境意念里,记起在某天,我站在你离开的足球场,将碎落的玉兰花拼成你的名字。”
我将盒子打开,第一样物件是大一生日时我送给她的蓝色锦盒,里边的坠子她一直带着,如今盒子里放着一枚树叶,上边也写了字:“你还记得那一年的烟花吗?你一定以为我已经将过往弄丢了,你自然不知道,我将它藏在你给我的记忆里。”
盒子里有熟悉的关于龙雯的味道,看到最后一件物拾,夕阳已经西斜,我们曾经那样细致的爱过,我以为只有我印象深刻。
那是一枚彩色的海螺,她曾问我有没有听到人鱼公主的叹息。
这一生,你以为我会忘记吗?
2
我终于在风吧找到龙雯,现场演奏震撼耳膜,她站在舞池中央的圆台上,随着音乐摇摆身体,无可否认,这一刻她很美,像一只即将破碎的蝴蝶。
我走上前,音乐未停,她已看到我,周围的人都催促着身体扭动,只有我,站得这么定,格格不入。她突然张开双手,向我扑下来,我一惊,急忙抱住她,往后连退几步,她在我耳边放肆的笑,散发出淡淡酒香。
拉着龙雯,向门口走去,她却用力将我往反方向拽。我只好随她坐在吧台,她向酒保做了个手势,随即将脸埋在我颈窝里,呼吸脆弱,感觉她就要说出某个深藏的秘密。
只一小会,酒保弹来一张杯垫,一杯什么玩意在吧台玩味的灯光下幻出琥珀色。龙雯打个响指,酒保又递来一支烟,替龙雯点上,烟雾在灯下很淡。
我第一次看龙雯吸烟,看她手指轻弹,看她吐出薄薄的烟味儿。我从她唇间拿下烟,她看着我,我只看着烟,520薄荷,烟蒂中间是一颗红色的心。
不知道是否烟的味道都是这样,我深吸一口,有一瞬间觉得天昏地暗,迪吧里吵杂的音乐仿佛在很远的地方,伴随而来的是呛入心扉,我大声咳嗽,龙雯吃了一惊,大概酒醒了些,轻轻拍着我的背:“你这又是何苦。”
我摇摇头,看她薄施脂粉的脸:“我只吸一口,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笑了,除了笑,我还能怎样。“因为我希望,以后再嗅到烟,再看到520,我会想起你,只想起你。”
龙雯也摇头,仿佛还有泪,音乐太大声,周围都是烟味,她拽着我的手,放在胸口,声音穿越舞曲充斥耳边:“喵,我要你记住,这一辈子,我心里都有一个纯净的地方,永远属于你。”
我听她断断续续的说,只觉得那股烟压在胸口,咳得喘不过气来,龙雯拿起吧台上的酒一饮而尽,再伸出双手将我揽紧,含着我的唇,一股淳厚的浆液流进我的喉管,立即燃烧。我知道她不是一个人来,但我实在管不了了,我们拥抱着,碎裂的蝴蝶,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了。
国庆,妈妈打来电话,外公身体微漾,希望我能回家。
离开一阵也好,我看不得龙雯夜夜笙歌,却又无能为力。
楚延与我同行,他回家准备各类表格文件,预备考研。
刚买好票,楚飘飘发来短信,要我猜她生日那天梦到什么。我不记得她有跟我说过生日,大约刚过不久吧,回短信祝她快乐。
她很快打来电话:“你怎么都不好奇呢?”
“我就是太好奇了,所以现在不快乐。”想到她终究是小寿星,只好继续说:“happy birthday!”
“你喜欢澳大利亚吗?”她突兀的问。
“澳大利亚?养袋鼠?”
“你好可恶!”她一定嘟起了小嘴:“学校会在我们这一届选五个名额去澳大利亚互动,我填了申请。” 她大概也料到我懒得追问,便继续说“我梦到你了,生日的时候。还梦到了楚延哥哥。”
“看来这梦还挺复杂啊!”想象她嘟着小嘴的俏皮样子。
“嗯。你一定猜不到,我梦到你怀了楚延哥哥的孩子。”
“噢。”我回答,但接下来的话,我却连回答都不会了。
“我就带着你和孩子私奔。”她的笑,我听着一阵心虚。
外公老了,身体也渐渐有些虚弱,却又不肯看医生,好说歹说也不听,幸好尚无大碍。
午后天空渐渐变了颜色,我慢慢踱回家,在小区路口看到熟悉的身影,急忙溜到花丛后想着法子潜回家。楚延还是发现了我,快步逼过来,我没有心思和他纠缠,只好加快脚步,他居然更快的跑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我怎么觉得我就跟猎物似的。
“为什么躲着我?”我还没说话,他先开口。
小区附近来来往往都是熟人,我急忙甩开他:“我哪有?”
他恨恨的看着我,好看的眉全都觊了起来,我看着,心里一空,只好软声说:“我只是觉得,我们终究要分开,不如现在就拉开些距离。彼此好过。”
“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就因为我考研?”他又抓着我的肩:“喵,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到底我输在哪里?我不甘心。”
“这不是赌局,”我烦了,开始认真的看他:“你什么都好,只是,我真的不是你想要的。”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也戚起眉:“那么,我只能说,你不是我想要的。”
妈妈在客厅开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小提琴曲,古老的爱情生死相许在现在看来也不过童话一场。
“你呀,要对男孩子善良一点。”妈妈看看窗外,又走回来看看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的我:“不爱他,就放过他。”
“谁不放过谁啊,这年头。”我从冰箱里掏出一个可爱多,往窗外瞟一眼。“妈妈,我觉得,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感情负责,我是,他也是。”
附近小学放学的校曲响起,天空终于沥沥淅淅的下起雨来,有人给我发送短信,打开看,居然是楚延——“加件薄外套吧,秋雨凉。”
我心里烦躁得很。
爸爸下班回来,一进门鞋都没换,开口就问:“下边站着谁啊?”
妈妈连忙使眼色,爸爸噔噔噔走到我面前:“人家都在那淋一下午了。”
我走进房间,爸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整个小区都知道人家在等你,你就不能劝劝?要不你让他换个地方站去。”
晕。
拿着伞,一步步走下楼梯,楚延看着我,雨更大了些,我停了一会,走上前,他突然抱着我的肩,将我搂进怀里。
雨太大,我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哭,但是那都无所谓了,我已经做好决定。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3
学校还是学校,却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同窗好友都匆忙的准备考研或者寻找合适的实习单位,大小不断的聚会,仿佛一分手就相隔天涯,男生抱着大束玫瑰花,女生将信笺折成纸鹤,深藏的感情在最后一年轰轰烈烈的爆发。
我没有将系主任的建议告诉家里,求学多年,不付诸实践,如何甘心?人生总要经历一些不同的场景。
我不再回复楚家兄妹的信息,不接电话,甚至看到楚延候在公寓楼下也会避道而行。我无法勉强他的感情,同样也无法勉强自己。
未到冬至,系里已经贴出毕业论文的选题,我站在那面原本空白的墙前,脑际全是三年多来在这儿生活的片断,定不下心,索性不选。
在教室楼道前,竟然遇见当年那位学长,我冲他点点头,算是招呼。他笔直走来。我只好站在原地。
“下个月我就要去外地了,回来办理一些手续。”他含蓄的笑,典型的中文系男生。
“好啊,在哪里高就呢?”我漫不经心的问。
“支持边疆教育,”他笑得开怀了些:“中国穷地方太多。”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佩服。向他伸出手:“一路走好!学长。”
他握着我的手,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还有一句话,一定要说。”
我摇摇头,毕业在即,何必。
“你是我见过的女孩中,最具诱惑力的一个。”看我不解的眼神,他继续说:“就像秘密的综合体,或者一道永远都结不开的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