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哥哥,来生再见!李怡凄然地阖上双眸,用尽全力撞向床榻里侧的墙壁!
“不要!”郭槐始料不及,忙扑上前拽住她的衣袖。
只听刺啦一声,广袖断裂,李怡仍撞到了墙上。鲜红的血自她额头分几道滑下脸盘,如同妖冶的罂粟,控诉着对方的罪行!
郭槐的胳膊停在空中,手里还拽着半截衣袖,整个人呆如木雕,怔怔地望着床上毫无生气的佳人。
“郭大人?!”
被门外的声音拽回神魂。他最后看了床上一眼,然后仰头、闭眼,朝屋外奔去!
“大人?”从未见头头如此失魂落魄,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不解发生了何事。
郭槐深吸口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酷:“进展如何?”
“启禀大人,已经搜遍了,一共十人,都已解决!”
“加上这屋里的三人,一共十三。一个不差!”郭槐边说边往外走,脸上毫无表情,心,却莫名地揪扯。
经过前院时,被砍断手臂的黑衣人面色痛楚,哀求地望着郭槐。郭槐看也不看,大步往穿堂走去,只留下决绝的两个字:“放火!”
待郭槐等人上船离开,整个林家淹没在漫天的大火之中,熊熊烈火映红了半个天,也跳染了一江碧水,更驱散了晨曦的清冷!
呼呼嗤嗤的旺火声中,隐约听到两声重物落水的哗啦声,一先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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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河之畔,林若昔牵着马,和沈望之两人沿河而上。
“小昔,累不累?……小昔?”沈望之奇怪地看着心不在焉的林若昔。
“哦,沈叔叔!”林若昔回过神,脸上赫然,“……我不累。马上就到了,不过待会我们得雇条船……”
她将那日她和白衣少年被困的崖底河滩的地形简单描述了一番,心下却暗自忐忑:小哥哥会来赴约吗?
晌午时分,两人雇了竹筏,果真在崖底的河滩找到了太阴玄精石。
沈望之喜于言表,林若昔却若有所失地望着崖底的洞穴,那个她和他共度一晚的洞穴。心头突然涌上难以形容的窒闷:即使小哥哥赴约,也将是她和他的最后一面!
为何他是皇家的人?为何林家不为皇家所容?为何他与她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装了一小袋太阴玄精石,两人跳上竹筏,欲离开崖底河滩。忽见一巨型龙舟逆流而上,与他们的竹筏相向而行。
“哇,好大的楼船!是龙舟吗?”
林若昔在汴河边长大,大大小小、行来过往的船只见过无数。只是,这等巨型龙舟却难得一见!
沈望之暗自纳闷:此舟长约百尺、高十几丈,共有四层;前方是昂扬的龙首,后边是高翘的龙尾,整个舟身雕龙画栋、金碧辉煌,显然是御用龙舟!可是,据他所知,皇上自汾阳祀神回来并未离开京城,又怎会出动龙舟?
正疑惑着,又听林若昔说道:“沈叔叔,你看那些旌旗,为什么画着狼头?”
经若昔这么一说,沈望之这才发现:龙舟上兵甲列阵、旌旗招展,只是,那些士兵头上髡发、身着园领窄袖紧身左衽长袍,腰束革带,佩匕刀,明显是辽国人的装束;再看那飘扬的旗面,画的正是契丹族的图腾:野狼!
缘起祸至 028 晴天霹雳
沈望之这才想到:龙舟上载的,正是辽国的使团!
沈知道,自‘澶渊之盟’之后,宋辽还算和平,两国之间的来往也比从前频繁。只是,不知这次的使臣是什么人,朝廷居然派御用龙舟迎接!
算了,他不过是小小的知州,这等大事轮不到他来操心!
正想着,竹筏已经靠岸。正欲原路返回,林若昔吞吞吐吐地说道:“……沈叔叔,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有件私事要办……”
“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林若昔忙道,同时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悬崖,那是她和白衣少年约定见面的地方!
只是,无论她怎么说,沈望之都不答应撇下她一人。实在没辙,林若昔只好有所隐瞒地说了事情原委,并信誓旦旦地保证:“……马还给他之后,我立刻回家!”
“那我陪你一起等吧!”沈望之坚持。
林若昔没办法,只得答应。
两人坐在悬崖边,一个想着即将到来的相见,一个放心不下病中的女儿,都没心思说话,只静静地望着河面的船来舟往。
直到中午,都不见白衣少年出现,林若昔的心从期盼、到忐忑、再到失落,最后完全冷了下来。
七日之后,不见不散!或许,人家只是说说而已……
“沈叔叔,我们回去吧。”林若昔站起身,朝京城的方向望了一眼,果断地说道。
“再等会吧!”见她眼中满是失望、落落,沈望之安慰道,“或许他临时有事,所以晚了!”
林若昔缓缓摇头,抚着马头说道:“不用了!我想,他不会在乎一匹马。况且……”
况且,即使见了又如何?最后的一面,不见也罢!
刚走了几步,林若昔又折转回来,随手采了一把犁头草,用石块压在悬崖边。
小哥哥,再见!
再见,再-难-相-见……
两人牵着马,循河而下。
河面,两只小木船一顺一逆,相向而行。两位船公大概是乡邻,老远就打招呼:“小虾今天偷懒哦,这么晚才去市集?”
“不是啦,秦大叔!刚才经过杞县,目睹了一场特大火灾,所以耽搁了一会!”
杞县?特大火灾?林若昔和沈望之停下脚步,仔细聆听。
“啊?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人受伤?我妹婿就住在杞县,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谁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等大家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没法控制!据说,那一家十三口,没一个逃出来的!”被唤作‘小虾’的青年叹道。
“一家十三口?那应该不是我妹婿家。”被称作‘秦大叔’的中年人略松了口气。
林若昔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朝河面喊道:“请问这位大哥,走水的是哪户人家?”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听说是珠宝商户,家境很不错,唉,可惜呀!万贯家财都付之一炬了!对了,就是住在汴水之滨的弯道口……”
不等他说完,林若昔脚下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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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汴河之滨的悬崖。
相同的地点,却换了不同的人!
赵祯一手举着纸风车,一手揣着风筝,痴痴地望着远处,祈盼着那抹倩影骑着马飞驰而来!纸风车,是他赔她的,那天和黑龙帮的人打架,弄坏了她的纸风车;风筝,是他想和她一起放飞上天的!
可是,从中午等到现在,她却一直没出现!难道她忘了他们的约定?或者,她怪他迟到,所以先走了?
并非他故意迟到,相反,他五更不到就起来了!本想给父皇、母后请了早安就溜出来的,结果,平日不大睬他的父皇破天荒的留他用早膳!
他这才知道,辽国皇帝最宠信的弟弟——齐王耶律隆佑随使团一起来京了!作为诸君,他得负责接待。就这样,一直到午宴结束。
本来,父皇还想让他陪齐王到处逛逛的,幸亏齐王似乎有私事要处理,主动推拒了!
当时,他真的如获大赦,午宴一散,便不顾一切地溜出了皇宫!
只要能见她,就算回去之后要受责罚,他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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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祸至 029 刻骨铭心
这漫长的七天,他无时不刻不在想她!无数次回忆与她相识、相与的细节,无数次想象和她重逢的情景!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她:他和她有婚约!她是他的未婚妻!
他心里美美地盘算着:一旦确定她的真实身份,他便将一切和盘托出,然后请母后做主、接她进宫!那样,他和她就能时常相见了!
可她,为什么不赴约?
望着天边最后一抹红霞,心,像灌了铅似的,一点一点地往下坠!他无比失落地垂下头,眼前却突然一亮,心,猛地活蹦起来!
他迅速拾起被石块半压着的那束药草。是她,是她留下的!虽然不认得这是什么药草,但他记得,那天她给他敷伤口的药草中就有它!
这么说,她来过?他先是一阵激动,随即神色黯然:都怪自己,这么晚才来!她一定很失望、甚至气恼,所以才先离开了!
可是,当初说好不见不散的,她怎能先走?他煎熬了七天,才等来这一刻,为什么她不肯多等一会?!
赵祯又是自责又是怨叹,心内辗转纠结。低头看着手中蔫了的药草,心头一梗:他和她之间的情丝,难道就像这药草一般,经不起半刻的等待?
夜幕低垂,天空月暗星繁。
赵祯神魂颓靡地回到皇宫,李麟等人赶忙迎了上来:“小祖宗,你总算回来了!赶紧去福宁宫,皇上病倒了!”
“什么?父皇他……”
赵祯暂且抛开郁结,忙赶去福宁宫。
此刻的福宁宫已恢复宁静。真宗闭着眼、静静地躺在榻上,刘皇后和杨淑妃守在一旁。
杨淑妃素手执帕,轻轻替真宗拭汗;刘皇后却凝望着案上跳动的红烛,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哀恸和愁楚。
“怿儿,怿儿等我!”真宗的梦呓打破了屋里的沉静。
杨淑妃先是一怔,小心地瞥了刘皇后一眼,这才握住真宗的手,轻声唤道:“皇上……”
“怿儿!”真宗反握住她的手,随即悠悠睁开眼睛。
看清了面前的人,真宗有丝尴尬,讪讪地说道:“扶朕起来!”
刘皇后嘴边掠过一丝苦涩地冷笑,一声不响地扶他坐起。杨淑妃则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碗,伺候真宗吃了小半碗粥,然后才喂他喝药。
“辛苦你们了!放心,朕没事。”看着淑妃微红的眼眶,真宗心头既感动又有些愧疚。
终究是他负了她们!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刘皇后与他同龄,两人几经坎坷才能在一起的;淑妃年轻些,也陪伴他十几年了!这些年,他心里想着另一个人,以致冷落了她们……
“臣妾不辛苦,皇上龙体无恙就好!”见皇后不接话,杨淑妃只好说道。
真宗瞅了刘皇后一眼,对淑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