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爸以及雷家振,我们三人是老朋友,要不徒手搏斗,要不就一穷二白。”
    苏西听得津津有味,再添一大杯咖啡。
    “三人之中以雷家振环境最好,时时请我俩吃烧ròu饭。”
    苏西说:“听说那时连传真机都尚未发明。,'
    “是呀,也没有摄录影机,也无私人电脑,连小型计算机才刚面世。”
    苏西睁大双眼,”我的天,怎样做功课。”
    朱立生微笑,”就这样,挨过寒武纪,宇宙洪荒,来到先进文明世界。”
    苏西看着他笑,”也不是多久以前的事。,,
    这时,不断有人过来与他打招呼,都像是不相信朱某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方出现。
    一个公众人物在适当时刻便会避开公众。
    朱立生却不介意被人看见他同苏西在一起,谈笑自若。
    他说下去:“然后我结了婚。”
    苏西试探问:“是富家女吧?”
    朱立生诧异,”你怎么知道。”
    苏西摊摊手,”启盈的气质总得遗传自某人。”
    “是,她父亲是新加坡华侨,一家数姐妹都在伦敦读书。”
    苏西有点安慰,回忆里没有苦涩,那是好事。
    “后来,岳家支持我做生意。”
    “你成功了。”
    “可以这样说。”他叹口气。
    可是,感qíng却一日淡似一日。
    真怀念那种清晨到女方家门去等的日子,寒料峭,双臂抱在胸前取暖,大半个小时过去,口吐白雾,尚未见伊人下来,乎一块小石子敲响她寝室的玻璃窗,好叫她推窗看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她,一如罗蜜欧看来丽叶。
    这样的好日子都会过去。
    渐渐生分到陌生人一样。
    苏西忽然问,”我长得可像她。”
    朱立生凝视苏西。
    苏西略觉紧张。
    “不,一点也不像。”
    苏西放心微笑。
    “只除出一点。”
    “是什么?”
    “我一向喜欢快乐的女子。”
    苏西十分放心。
    “她是那种吃到一筒冰淇淋也当世上美食,陶醉得会眯起眼睛晤一声的人。”
    “她的快乐一定感染了你。”
    “你也是。”
    苏西笑答:“那是很好的赞美。”
    吃早餐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他们一桌。
    连苏西都诧异,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这个约会该散了,可是苏西动也不敢动,她十分犹疑踌躇。
    生怕一分手下次约会不知要等到几时,可是一直拖下去又不是办法。
    她心中着急,这是从来没有的感觉,然后,她纂然醒悟发生了什么事,双目充满访惶地看着朱立生。
    朱立生伸出手来按住苏西的手背。
    年轻的苏西泪盈于睫。
    “下班我来接你。”
    这正是下一次约会,苏西用力点头。
    朱立生别转头去看着别处,他也有点身不由己,鼻子发酸。
    他送苏西返写字楼后一时感慨万千在银行区娜冈。
    呆站在橱窗面前,心中巴不得想奔上大厦找到苏西紧紧将她拥抱。
    为什么不?生命之路已经走了一大半,再不争取永远没有机会,他正想纵容自己,放肆一次,店内经理却出来招呼他。
    “朱先生,请进来看。”
    这才发觉原来站在相熟的银器店外。
    经理热qíng地问:“看中什么,朱先生?”
    朱立生只得说:“那一式数款纸镇……”
    “一共十二款,朱先生。”
    “都送到立生行吧。”
    他转头离去,吸进一口气,冷静下来,仰起头,叹口气。
    一个小生意人,庸碌半生,看着苏西那朝霞般笑容,简直自惭形秽。
    他可不知苏西也不好过。
    回到办公室,她走到梳妆间,对牢镜子,呆视,差点没惊呼出来。
    头发照例不受控制,鼻尖不知几时爬出好几颗雀班,额角发油,身上衣饰又不够华丽。还有,她嫌自己块头大大,手脚太笨,怎么做一个优雅老练中年人的女伴?苏西掩住脸呻吟。
    半晌才回到外边。
    在走廊碰到同事蒋小姐。
    “哗,”对方打量她,”苏西你似魂不附体。……
    说得好。
    蒋小姐以神算子那般口气说:“一个女子看上去半死不活模样,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恋爱,二是失恋。”
    苏西吃惊,”是吗,我们进化到今日,心中也只得这两件事?不是老板不升我职?”
    蒋小姐冷笑,”他不升我,我自立门户。”
    苏西停一停神,”不,我没有失恋,也不是恋爱。”
    蒋小姐似笑非笑,”不认拉倒。”
    苏西走进小房间坐好。
    片刻蒋小姐又进来,借文件,抱怨公司制度,然后闲闲地问:“你母亲可喜欢他?”
    苏西叹口气,”不可能。”
    蒋小姐睁大眼睛,”那他一定是个jīng彩的人。”
    “同你的想象力比差远了。”
    蒋小姐看着苏西只是笑。
    这是什么逻辑:母亲不喜欢的一定是好qíng人?
    苏西用手托着头,在这种qíng况下还可以完成工作,也真是奇迹。
    她俩为一项产品新译名踌躇。
    “'不羁的风'可好?”
    “年轻人会知道什么叫不羁吗,一看到不认识的字,心中不高兴,还怎么肯掏腰包。”
    苏西笑了,”说得好,我们又不是槁文学作品。”
    “一代比一代不识字。”
    “大抵也不能怪他们,生活上没有需要,学来元用,便不愿làng费时间jīng力,要做的事实在大多,教育制审失败,小学生每天竟花一个多小时往返学校,累坏人。”
    苏西诧异、”我们gān吗谈论这样严肃的问题?”
    “因为你不愿把心事告诉我。”
    苏西把她推出房外。
    “苏西。”
    那个声音又来了,是朱立生吗,上午刚见过,一会儿他又来接她,怎么声音还在耳边索绕。
    苏西终于鼓起勇气站起来,”我在这里。”
    那不是你的对象。
    苏西吃一惊,原来不是朱立生,原来是她的良知在说话,良知怎么会承受了朱立生动听的声音?可见她只愿意听见他的声音。
    苏西倔qiáng地问:“为什么?”
    你从未见过他年轻的样子,你只会看到他日渐衰老,你会甘心吗。
    苏西悲哀了,”这是遗憾。”
    声音越来越清晰真切:“孩子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衰翁。”
    苏西反击:“想得大多不切实际。”
    “苏西,他是你男朋友的父亲,想想世俗眼光会怎样看你们。”
    苏西讪笑,”他有财有势,世俗能拿他怎么样。”
    那个声音叹息了。
    还想辩驳下去,秘书来叫她开会。
    下班,她提早离去。
    到了家,才淋浴,电话跟到。
    “我知道你有压力。”
    “对不起我失约。”
    “没问题。”
    “我只想回来妆扮一下,每到下班时分我看上去都似个流làng儿。”
    朱立生大表诧异,”在我眼中,你一直像小仙子。”
    苏西一边擦头发一边笑。
    “你现在打算见客吗。”
    “此刻好过得多了。”
    “我在你家楼下等。”
    苏西想化一个淡妆,但是她知道无论抹什么颜色的胭脂,那口红在她唇上渐渐都会转为一种深紫红,她不爱化妆,不如不用的好。
    她只穿白衬衫蓝布裙下去见他。
    看到朱立生,双眼缓缓润湿。
    “怎么样了?”
    “与理智搏斗,十分痛苦。”
    “那么,聆听你的心。”
    “我不信任我的心。”
    “上车来,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
    “我不想换衣服。”。”你放心,不是舞会。”
    她上车坐好,开了车窗,把身子探出去chuī风。
    他并没有着令她关窗坐好,危险?还怕什么,世上最心惊的便是他们两人此刻的关系。
    车子最终停在游艇会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