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巴掌,甩得她嘴角出血。
    蝶语腾地跪下来,哭的稀里哗啦,断断续续的讲着濯玚在监狱里受的罪。
    宫发臣听着心里酸涩。
    这个傻女人,她难道不知道她越求他,他就越生气吗?
    他要让濯玚死在监狱里。
    她说,她会离开的。她不会再出现。只要他可以救濯玚,她愿意消失在天涯海角。她说,她已经求过濯玚的母亲了,林雅茹答应只要她消失,她就能保她的儿子出来。
    宫发臣从她的话里听出很多问题。
    然后他冷冷的对她说,“我要你留下来,一辈子呆在我身边做个情妇!”
    蝶语忙点头,说好。
    宫发臣私下与林雅茹以盛世30%的股份达成协议,然后他对法庭宣布撤销诉讼。并且想办法解决那个可怜的代理司机的后事。一切打点的妥妥当当。周蝶语却忽然消失了。
    他发誓一定要抓她回来。这个小骗子!
    宫发臣觉得好玩,简直超过以往他们所有的游戏,令他觉得刺激,令他觉得紧张,令他充满斗志并且心痛无比。
    他没有任何损失。他甚至成功的借助这一事件,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地位,以及财富。
    福祸相倚,果然出奇的正确。
    为了成功,他可以小小牺牲一些。即使是一线机会,他咬住就不会松口。他相信是濯玚自己,为他制造了这个机会。
    医生走出来,要他填写一些表格。
    然后断断续续的埋怨。
    宫发臣听不懂阿拉伯语,大使馆的一位工作人员用英语为他做了翻译。
    意思是说,还好,胎儿保住了。世界上只有你们中国实行计划生育,但是这不能成为堕胎的理由。
    宫发臣没听明白。
    于是医生严肃的说了几句。就转身离开。
    翻译人员说,那位小姐因为堕胎而导致子宫壁过薄,不知道这一胎能不能保住。
    于是宫发臣便想起几年前蝶语大闹婚礼前的那个夜晚。
    她问他,她想要个他的孩子可不可以。
    宫发臣那时候一心事业,并且对爱依旧处在厌恶之中,于是冷冷的说,他不想要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并且甩门离开。
    那时候,蝶语也就二十岁不到。
    也是唯一一次跟他提起孩子这个话题。
    那时候她自己还是个孩子。
    他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于是跑去病房,护士拦不住,只好放他进来,于是把他当做过于兴奋的父亲。
    蝶语正在做b超,看着画面里跳动的黑点点,一脸幸福的表情。
    “孩子的爸爸是谁?”他淡淡问。然后又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
    蝶语的视线没有一秒钟离开过那个跳动的小生命,听到有人问,也没去想是谁,脱口而出,“谁管那个?”她是笑着说的。
    说完了,才想起抬头看一眼。立刻停住了笑容,“对不起,我只是……太开心了。”觉得自己不够诚意,于是又补充一句,兴高采烈的,“知道吗,以前医生告诉我说,我一辈子都没可能当妈妈了。”
    护士说了句什么。蝶语没听懂。
    两个女人比比划划,蝶语终于明白她问她要不要拍张照片留念。
    yes yes 。蝶语点头。
    宫发臣便把窜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蝶语便小心翼翼的捧着照片,笑得像一朵花,她对宫发臣说,“你带我回去吧,我不能呆在这里了,我要吃好喝好睡好。”
    宫发臣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好像把之前那种种的矛盾冲突立马全部忘却了。现在她终于为自己全部浓烈奔放的爱找到一个最好的放置对象,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不会拒绝她的爱,也不会反对她的爱。当然也不会有任何人出来阻挠她爱她的孩子。
    于是她又一次把所有爱给了这个还未出世的小生命。其他人、其他事甚至不能有幸出现在她眼里了。
    蝶语便是这样,从不吝啬,每一次付出都是全心全意全部。曾经那个接受的对象是他,后来,也许是濯玚吗?
    但现在,他们都被她抛弃了。她要自己的孩子。其他人变得什么也不是。
    她抚着肚子,一脸甜蜜,“宝贝小狗儿,妈妈带你回祖国。”
    她怎么敢这么自信,他一定会带她回去?!
    不过宫发臣还是带她回去了。
    在飞机上他问她,“你堕过胎?”
    蝶语正在喝牛奶。她停下来,看着他,然后点头。很坦荡很平静的表情。
    “是我的?”
    “嗯。”
    蝶语继续咕咚咕咚的喝牛奶。“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不想要的。所以我去堕胎了。手术做的不太好。”
    她忽然转头看着窗外大朵大朵的云,白白的,“哎呀,宝贝小狗儿,你快看呢,那些云真好看。”又转头对宫发臣说,“王后看到白雪然后生下白雪公主,我看到白云,你说会生下什么?”
    宫发臣看着她自得自乐的样子,她大概已经全不在乎了,所以这么快乐。她一向擅长苦中作乐,也擅长忘记。她在众多苦难中学会了这项本领。
    只是被她抛弃的人,没有她恢复的这么快罢了。
    他摇摇头。
    “是小狗儿啊。”她得意的笑,“因为白云苍狗。”
    宫发臣也苦笑了下。
    他的脑子里充满了二十岁的周蝶语,轻声问他的那句话:我可以要一个你的孩子吗?
    那时候他甚至不愿意多花一分钟去猜测一下她这样问的目的。
    她该是多么的紧张和忐忑。
    他却冷冷的给出一句残忍的话。
    他想象她一个人寻找手术的地方,想象她的失望和绝望,想象她躺在手术台上的痛苦。想象医生告诉她说,手术不是很好,你可能永远无法再做妈妈了。
    她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顾海生陪着她。
    她一个字也没跟他提过。
    即使现在,她也没有一句责怪。
    她说,那是她自己的问题。
    宫发臣的左眼忽然流下一滴泪。烫烫的。
    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哭泣。
    二十三:意外成名
    我想我的人生终于出现转折了。世界上最快乐的事终于发生在我周蝶语身上了:我终于要有一个家人,一个真真正正与我血脉相连的家人,一个永远无法与我撇开关系的人。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孤单。
    周蝶语是多么的孤单。因为孤单,她不得不用力的去爱。
    然而无论你去爱谁,总是担忧着,有一天他会离开。
    现在这个躲在我身体里的小家伙,即使有一天他长大了,也离开我,但是我会知道,他无法抛弃我。
    因为血缘是无法抛弃的。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因为爸爸妈妈并没有真正离开过我,他们的血还在我身体里流动。
    周蝶语,从来就没有孤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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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发臣新置了一套地处幽僻的别墅。
    蝶语拒绝住进去。并且把那套小公寓的钥匙一并还给了他。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就像第一次的见面,海洋馆里那一小束阳光。她看上去像那时候一样,乐观,朝气,无惧,无畏——像正被谁深爱着。
    宫发臣也无法提出更多的要求。
    医生交代了,不能给她任何压力,她的胎儿并不稳定。
    他不知道她从二十岁开始就承受着痛彻心扉的巨大遗憾,虽然他认为她不适合家庭,然而那却是蝶语最渴望拥有的。
    他没有胆量说,蝶语,我已经放过濯玚,按照约定,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当一个称职的情妇。
    他也没有胆量说,不管我身边有多少女人,你其实才是唯一。
    他更加没有胆量说,蝶语,我其实很爱你。
    不管这爱是怎样的,自私也好,自负也好,它是爱。
    但他无法再逼迫她,如果失去这个孩子,蝶语会彻底崩溃。
    毁掉一束阳光,也许证明了一个男人的伟大。然而现在的宫发臣却被更为巨大的内疚充斥了。
    在他名利双收、满足感到达顶峰的时候,内疚证明着他仍存的人类灵魂里的脆弱,内疚也最有力量的击倒了他。
    一个男人,当他真正得知自己欠一个女人太多的时候,他会被内疚湮没。这种内疚会超越他的爱恨,使他重新开启男性原始的怜悯与反省,并且使他愿意做一切来补偿她。
    男人一生中这样的反省机会只有一次。并且过时不候。
    因为他会渐渐了解自己的这种弱点,并且发觉情感冲动下不理智的后果。他会渐渐摒弃这种内疚。这是男人的秉性。
    所以,若女人有幸遇到这种机会,绝不该错失。
    周蝶语绝不是个精明的女人。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扮猪吃老虎”这种词汇,那么周蝶语属于“纸老虎”系列。
    她虽然嘴上对宫发臣诸多怨言,然而她也始终相信那些痛苦最终是她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她付出了情爱,他也给出了宠爱。宫发臣不欠她任何。
    所以当宫发臣问道,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她笑着,随意冒出了一句,“我什么也不想要。实在内疚的话,就欠我这一次,你要永远都记着你欠我一次。”
    他欠她一次。
    蝶语绝没有料到她的这句话实实在在的于一个恰当的时机撞到宫发臣心里。
    这一句话的杀伤力正如宫发臣的那一句,以后你生命中所有的此刻,都要记起我。
    蝶语每次做 爱,的确无法完全不去想起那句话,进而想起他。
    而宫发臣却因为欠了这一次,从此无法在蝶语面前抬起头来。
    那种顶峰时刻的内疚,在以后的日子里,或浓烈,或转淡,但从未忘却,持续一生。
    原谅别人的人,总是比被原谅的那个人强大。
    这是真理。
    蝶语很幸运的碰触了真理。
    因为那一刻,充盈的母爱令她一往无前。
    前提条件是,宫发臣的确是个值得爱的好男人——如果你不指望跟他天长地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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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语住进了汤近辉家里。
    海生以前拿他当哥,蝶语也没把他当外人过。于是住的轻松自在。汤嫂是个娇甜有点小心计的女人,不过热情善良,对待蝶语也很好。
    蝶语戒了烟,戒了酒,戒了拍照。
    一开始胎儿状况不稳定,有时候免不了连夜往医院赶。又有时候,腿间有血丝流出,她常常吓得半夜哭起来。汤嫂便整夜的陪着她说话。蝶语也不管她累不累,只管自己舒服。
    状况一大堆,然而孩子比她想象中坚强。
    胎儿四个月的时候,蝶语基本上不吐了,变的爱吃爱走动。尤其爱吃辣。汤嫂说酸男辣女,应该是个女孩。汤近辉却信誓旦旦的说那么好动,一定是男孩。
    太后甜甜蜜蜜的过日子。
    忘了时间早晚,忘了各色人等,只一心准备小狗儿降生。
    终于有一天,汤嫂忍不住了,问小狗儿爸爸是谁。
    蝶语才恍然。跑去医院一番折腾。
    医生说,胎儿很正常。
    蝶语茫然而焦虑,“脑袋呢?”
    医生比她还茫然,“大脑发育也很正常。”
    蝶语吼人家,“你个傻鸟,我是说智商!”
    男医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