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车之鉴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狠狠瞪了他一眼,端起面盆往旁边挪了挪,一一改造方才沈清泽包的饺子。
    数一数,有三十六只饺子,幽芷满意地拍拍手,应该是够了。
    沈清泽又绕过来,在幽芷身后徘徊来徘徊去,幽芷哭笑不得:“你到底在做什么?”
    沈清泽理所当然:“看你包饺子啊!”
    幽芷撇撇嘴:“算了,不理你,真没想到在人前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沈三少私底下竟是这番模样,幼稚。”
    沈清泽佯怒,大声道:“竟敢这样评论你的丈夫?”
    幽芷回过头,瞧见他眼底的笑意,端起包好饺子的竹簟往灶头走:“水开了,我去下饺子。”边走边对沈清泽轻轻一笑。
    只是没多久的工夫,回到桌旁的时候,却见沈清泽抓了一大把的黑芝麻直往面饼上撒。
    幽芷一惊,急急道:“你做什么?”说着便欲推开沈清泽。哪料沈清泽挡在跟前竟怎么也不肯,幽芷急了:“你,你快让开啊!”
    沈清泽神定气爽,淡然道:“不急,你看我给你变出几个字来。”
    四块面饼一一被举起来再放下,当放下的时候,多余的黑芝麻早已不见,只剩下粘在水上的那一些。
    果真是四个字,变出四个字来。
    清泽,幽芷。
    整整齐齐的四个字在面饼上用黑芝麻书写出来,紧紧地挨在一起。
    幽芷没有想到会真的变出字来,而且还是这四个字。
    清泽,幽芷。
    多好。
    多好的四个字,紧紧密密地挨在一起,白底黑字,如此醒目。就宛如他和她,紧紧密密地在一起,如此温暖。
    有晚风吹进来,吹扬了她的衣角。
    沈清泽转过头来,看到幽芷傻傻定定地望着那四张面饼,眼角红红的,泫然欲泣的样子。
    沈清泽靠近她,语气中带着关切:“傻芷儿,哭什么?我写这四个字可不是要让你哭,我希望你,天天都高高兴兴,笑逐颜开。”说着就抬手帮她揩去眼角的泪。
    只是刚揩到,沈清泽就顿住了:手上净是白花花的面粉,此刻一揩,竟就这么揩到幽芷脸上去了。幽芷也很快反应过来,抬起来看了看自己手上也满是面粉,于是不加思索地便往沈清泽脸上擦。看他立即也变成一只花猫,不禁破涕为笑。
    就这么忙乎了好久,夜宵终于都做好了。
    她咬一口他写了字的面饼,香酥松脆,留香唇齿。
    沈清泽凑过来,张嘴也咬了一大口。
    她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温暖。
    仿佛吃下那四张饼,她和他,就永远都亲亲密密地在一起,再不分离。
    这样神仙眷侣的日子过了四天。
    第五天的下午,幽芷和沈清泽午膳过后睡了一会,两人窝在床上说着些体己话。刚刚醒来没多久,多少都带着还未清爽的迷糊。幽芷钻在沈清泽的怀里掰着他的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按弄。沈清泽吻吻幽芷额前的发,牵唇微笑。
    “清泽,我忽然好想吃剁椒猪蹄。”刚睡醒的声音软软糯糯,幽芷闭眼咂咂嘴,撒娇一般道。沈清泽佯装薄怒:“好你个芷儿,竟然讽刺我的手是猪蹄!”幽芷咯咯笑开,仍旧是那样娇软的语气:“我可没说,分明是你自己对号入座,横竖都怪不着我!”沈清泽晓得幽芷一向最怕别人挠她痒痒,故意边挠她腰身边在她最敏感的耳垂边呵气:“倒还是我自己意会错了,是不是?是不是?”
    “呵呵呵……哈哈……”幽芷被挠得举双手投降,笑得在床上直打滚,逃着滚着都已经到了床边,一边气喘吁吁地求饶:“我、我错了……哈哈……相公你大人有大量,就、就饶了我吧!哈哈、哈哈……”沈清泽故作思考了片刻,才装模作样说道:“好吧,既然娘子如是说,那为夫就赦你无罪!”说着终于放开了幽芷。
    幽芷在床边坐定,脸蛋上红扑扑的,额前还沁出了绒绒的一层汗,在沈清泽看来是那么的诱人——下一秒,沈清泽已经俯身向前,一把攫住幽芷的双唇,不断地辗转反复、细细描摹。幽芷被他突然的这一吻吓了一跳,刚刚张口就让他趁虚而入,火热的舌长驱直入,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气息充满她的口腔,她的周身,她整个心房。
    良久,久到幽芷双颊酡红眼神迷离、一点力气都没有地攀在他臂弯,沈清泽才慢慢放开了她。见她又是这副可爱的神情,沈清泽忍不住又俯下身,只是这次却是——轻轻咬了一口她露在外头的小巧锁骨。
    幽芷有些吃痛,终于回过神来,但也羞得满面通红,原本想敛声骂他一句“讨厌”,谁知话说出来之后却变了味,完全是欲说还羞的撒娇语气。沈清泽笑得双眼透亮,湖水一般的眸子似乎要将幽芷淹没:“娘子,是不是还在邀请为夫?”
    楚幽芷哪里肯让他揶揄,抬起手来就想打开他那张得意洋洋贼笑嘻嘻的脸,然而不料——
    右手腕因为被睡毯勾住,抬手的时候在床边一磕,竟然听到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是一只玉镯子!虽然不是上好的和田玉,但也通灵翠绿,那是静芸曾经送给她的礼物!然而此时,那只玉镯竟然毫无预兆地从腕上脱落,“砰”地一声掉到地上,清清脆脆,断碎一地!
    幽芷被这刹那间的变故惊住了,半晌说不出一个字、也动弹不得。沈清泽知道这只镯子的由来,也晓得平日里幽芷对它的宝贝程度。不管怎么说,一向牢固的玉镯怎会这样无缘无故地碎裂?
    纵使心存疑惑,沈清泽还是攀过幽芷的肩头,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岁岁(碎碎)平安,没事的。”幽芷惶惶然回过头:“静芸……静芸她莫不是有什么事吧?”沈清泽宽慰:“怎么会,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待会儿给静芸摇个电话不就晓得了么。”
    但下一刻,静芸的消息不曾听到,却忽然忽然接到沈清瑜的电话,声音听起来很低沉:“三弟,快带弟妹回来吧,大哥大嫂出事了。”
    .
    chapter 3 比煙花寂寞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bsp;3  比煙花寂寞
    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
    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
    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二十六
    沈清泽和幽芷是即刻赶回来。
    傍晚时分踩着晚露回到官邸,匆匆将行李交给佣人,便直往楼上沈广鸿的书房里赶。沈清瑜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因此沈清泽和幽芷在焦急之上更加了几许不明就里。
    猛地推开书房的门,沈广鸿并不在,沈太太也不在,却是沈清泯同素心在书房的书桌前长跪不起。
    沈清泽心中一惊,到底是何等大事,如此大动干戈,竟叫大哥和大嫂跪在书房里?幽芷亦是一愣,随后忙奔向素心,焦急道:“大嫂,大嫂究竟怎么了?你们为何要这样?……快,快起来啊!”说着便要将素心拉起来。
    哪知素心却执拗地不肯起。她抬起脸,从前总是浅笑吟吟的一张脸,现今却布满泪痕,惨白而憔悴,仿佛玫瑰花骤然失水,一夜之间苍凉许多。
    幽芷怔住了。
    沈清泽走到沈清泯跟前,深吸一口气,道:“大哥,究竟……”
    话音刚落,便听到从书房门口传来的声音严肃而凝重:“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是么?”幽芷回头,果然是沈广鸿同沈太太。跟着后头一起走进来的还有沈清瑜。沈清泽忙迈步上前:“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竟要如此大动干戈?”
    “出了什么事?”沈广鸿低沉道,“你去问问素心!”
    幽芷就站在素心身旁,清楚地看到她紧咬下唇,咬得那样深那样用力,甚至连她都不忍再看下去。
    沈太太终于开口了:“三儿,芷儿,你们都出来,有话到我和你们父亲房里去说。”楚幽芷望了望仍跪着的大哥和大嫂,犹豫道:“这……”沈太太倏然道:“他们要跪,就让他们跪着好了。”
    幽芷原本还欲说什么,却见沈清泽眼神暗示莫再开口,于是噤声,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出了书房。
    原来,昨日一大早起床后不久,素心便去了附近的玛丽莲娜医院。出来的时候恰巧被买菜回去的福妈瞧见了。福妈是新近刚来锦华官邸的,因此并不晓得素心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见她似乎是手掩口难受的样子,竟想到旁的地方去了,急冲冲地赶回家。
    甫到家,福妈便直往沈太太房里冲,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沈太太原本正在随意翻看报纸,见福妈这般心急火燎的模样,道:“怎么了?有什么天大的喜事瞧你急的。”福妈凑近沈太太耳畔笑得乐呵呵:“喜事啊太太,真是喜事啊!”沈太太抬眼望了她一下,又翻弄着报纸,随意道:“哦?那你倒说说是什么喜事?”福妈俯下身子,低声道:“太太,大少奶奶她……她像是有喜啦!”
    沈太太愣了一瞬,随即摘下眼镜惊喜道:“真有此事?”福妈一脸自信:“那是那是,方才我回来的时候恰巧看到大少奶奶从圣玛丽莲医院里出来,还手捂着口,一副要呕的模样,不会错的。”
    沈太太闻言后却晒然一笑:“福妈,怕是你看错了。素心这丫头身子一向不是太好,兴许只是开些药去的。”
    福妈一听也犹豫了一会儿,但仍旧坚持己见。
    沈太太想了想,放下报纸,道:“要不这样吧,你随我一同去那家医院,咱们找医生问个清楚,也省得惊了那孩子。”
    然而,谁料到,从医院里得知的消息却令她有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幽芷揪着衣摆,抿抿唇道:“妈,您是说,大嫂她……可能生不出孩子?”
    沈太太揉揉太阳穴似是很疲倦,福妈见状代言道:“那医生说……除非奇迹,否则是没指望了……”
    “那……但是就这么跪着也不是办法啊……”幽芷有些焦急。
    “我从来没叫他们跪!”沈太太无奈打断道,“我和老爷的意思是一样的,清泯再娶一房妾便是,旁的我们也不会管。”
    再娶一房?
    幽芷同沈清泽刹那怔住,相视而望,都戚戚然微摇头。
    素心那样爱大哥,大哥若是再娶一房她如何承受得了;大哥又是那样护着素心,他怎么会肯再娶!他们双双跪在书房里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吧!
    沈清泽皱眉道:“妈,您若是想抱孙子还有芷儿,往后还会有二嫂,何必这般大动肝火呢!”沈太太一字一字道:“这不一样!沈家的长房长孙,不一样!”说完又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忙补充道:“清泽啊,并不是妈嫌弃或者在乎什么,只是祖上的规矩,沈家的香火……这,容不得半点含糊啊!”
    沈清泽不赞同道:“规矩是人定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现在已经是民国了,提倡一夫一妻,何必如此因循守旧。”
    “放肆!你……你!”大声厉喝的正是沈广鸿,怒目而视,“你这个逆子,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对得起沈家列祖列宗吗!”
    沈清泽闻言也有些薄怒了,站起身反驳道:“我只晓得孰是孰非。”
    “孰是孰非?哼!”沈广鸿冷冷一笑,“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现在只不过叫清泯再娶一房就如此这般!你说,孰是孰非!”
    “当然清泯是、父亲非!”沈清泽不示弱道,“现在若换作是我,我也不会再娶!”
    “你们……你们一个个都要气死我不成!”沈广鸿怒发冲冠,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不肯再娶,一个至今游戏花丛就是不娶,还有一个现在竟拍案教训我!”他气得手指微颤地指指沈太太,“你看看……你给我生的好儿子!”
    沈太太忙上前扶住沈广鸿,沉下脸喝道:“好了!清泽,你就不能少说几句,你父亲身体原本就不好。”
    “但……”沈清泽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余光瞥到一旁立了已久的幽芷,骤然之间大惊失色。
    从头一次听到“再娶一房”这四个字开始,视线就逐渐模糊,到了后来竟连脑中都混沌起来,恍惚得她脚一软站都站不稳。分明说的不是她,可听在她耳里,却如同一道闷雷狠狠地砍在她心口。虽然现在说的是大嫂,可是依照沈广鸿的性子,将来若是她也不能生育,是不是也要忍受同别的女子共同分享自己的丈夫?
    电光火石间,一双有力的臂弯及时稳住了头昏目眩的幽芷。凝视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子,沈清泽焦急道:“芷儿!芷儿你怎么了?”沈广鸿和沈太太此刻也怔住了,一同关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