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着不敢挪动半分,即使自认武功不差,却也明白自己绝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就光那速度,她便已经望尘莫及。
“把东西交出来。”那人逼近两步。
“什、什么东西?”她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莫名其妙。
那人冷哼道:“别跟我装,什么东西你心里头清楚。识相的就赶紧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柳思妤欲哭无泪:“大哥,你……那个,确定要找的人是我?我叫柳思妤,你看看是不是搞错了?”她边说边偷偷将手便于身后,想从衣袖里摸索出什么用得上的东西。
“找的就是你!”他低吼道,剑刃一划,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口,“把手拿出来,不许动。”
血顺着脖子缓缓留下来,柳思妤不敢再动,皱眉道:“你就是杀了我也没用,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是吗?那看来留你也没用了!”
手起,剑落。
☆、第九章
眼见长剑落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光,柳思妤迅速闪开,朝对面之人撒出一把东西。那人下意识地撇开脸,手里的动作自然跟着有了些许停顿,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柳思妤猛地撞开他破门而出。
“五叔救命!”她边叫喊边疾步朝隔壁奔去。
房内的柳籍刚洗漱完毕准备睡觉,听到这种动静,也顾不上穿外套,径直出门查看。刚刚迈出一步,熟悉的身影已然撞进自己怀中。
“五叔,有人要杀我。”柳思妤煞白着脸色,双手紧紧扒拉住他的衣襟。柳籍顺势抬头看去,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抚,继而朝她房间走去。
房门大敞,里面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届时,周围聚集过来不少夜巡的家丁,皆因听到了柳思妤的呼救。领头的认得柳籍二人,遂赶忙上前询问:“柳五公子,柳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柳思妤刚要开口,却被柳籍打断:“是屋里进了贼人,此贼人或许还在堡内,劳烦小哥今晚定要加强防范。”
领头只听到柳思妤喊救命,便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所以喊得夸张了些,于是没有怀疑柳籍的话,点头道:“啸风堡内竟然进了贼人,都怪我等疏忽大意,惊扰了客人。小人这就去禀报堡主,也会加强巡逻,定会将那贼人给揪出来的。”
这一闹,顾尧的宴席被迫中断,一众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解情况。柳籍几番应付过去,硬是折腾到大半夜才算消停。
夜恢复静谧,屋内终于又只剩下叔侄二人。
柳思妤抱腿坐在床内侧,把憋了一晚上的话给问了出来:“五叔为何不告诉他们实情?”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告诉?”柳籍坐于床沿上,反问她。
“那你还拦着不让我说话?”
“说给我听就好。”他笑了笑,“说完我再告诉你原因。”
听得此言,柳思妤暂且压下心中疑惑,将方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完,又得意道:“还好我聪明,知道虚晃一招,否则真死定了。”
柳籍听完,这才注意到她脖子上的伤口。因为刚才过于混乱,她又一直低着头,他根本就没注意到。伸手过去查看了一番,叹气道:“难得出趟庄,却是麻烦小伤不断的。幸亏这一剑划得不算深,怎么受了伤也不知道早点说?青露膏呢?”
柳思妤从怀里摸出瓶子递过去。柳籍接过,边处理伤口边道:“依我看,那人要找的,还是那只耳环。”
他不说她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东西了,皱眉道:“耳环都被人偷走了,怎么又来一个?那到底是个什么宝贝,那么多人抢着要?”
“别忘了耳环是一对的。别人总会想,既然能从你这里偷到一只,那指不定另一只也在你身上。”柳籍回答。
柳思妤恍然大悟般点头:“莫非刚才那人又是阮流暮?”
柳籍的手停了下,沉吟片刻方才继续抹药,摇头道:“应该不是,阮流暮只负责偷东西,从不与苦主起正面冲突。他自诩世上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定然不会自毁名声,拿剑去威胁别人说出藏东西的地点。”
见她若有所思,他又继续说:“其实那人未必真想取你性命。按你的说法,他的武功远在你之上,不会因为那么点小意外就轻易放你走。你们离得那么近,他一转身便能动手,还有足够的时间逃脱。如果真的想杀你,你不会有命逃到我房门口来。”
“那他究竟想做什么?”柳思妤诧异。
“我猜,他是想试探那只耳环到底在不在你身上。”柳籍看着她,顺手抹了点药膏在她唇上,“又或者,是想弄清楚对于那对耳环的秘密,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柳思妤本还打算害羞一下,却在瞬间被郁闷所替代。归根结底,都是那个男人惹出来的。自己的月事实在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不然哪会惹上这么多麻烦!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谎称遭贼呢?”
柳籍想了想,在心里头将话组织了一遍,开口道:“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有人莫名其妙要杀你,此事便有蹊跷。起先我也只是打算暂且瞒着,等问清事由,再考虑要不要告诉顾盟主,不过现在看来是说不得了。”不待柳思妤追问,他复又解释:“耳环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传出去反而容易引来更多人觊觎。”
“顾盟主不是这种人吧?只告诉他一个人知道不就行了,至少我们能住的更安全。”柳思妤反驳。经历了刚才的事,她总觉得精神紧张。
柳籍笑道:“总归谨慎些好。何况,现在有何不同?闹贼的事一出,啸风堡已经加强防范了。”
“这倒也是。”柳思妤点点头,随即三两下扒掉外衣滚进棉被里。床沿上的柳籍对这突发事件目瞪口呆,片刻后面露怒意:“柳思妤,有你这样当着男人面就宽衣解带的吗?”
“你是我五叔,有什么关系?”她毫不在意,掀起被角,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空着的位置,“快睡吧,这都半夜了,五叔不是早就喊困了么。”
所以,这又是打算跟他同床共枕了?柳籍哭笑不得,探手过去捋开她额前的头发:“今日就不赶你回房去睡了,我就睡在旁边软榻上,有事喊我。”
柳思妤自然不乐意,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上回错过了,这回可绝不能失败。眼见他转身要走,一把扑过去抱住手臂,毅然决然道:“我不要!”
柳籍怔然,回头却对上一对雾蒙蒙的眼睛,见她满脸委屈道:“我今天差点被人杀了,五叔怎么忍心放着我不管?”
“我哪有不管?”他试图辩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已经不妥,他没强制她回自己房间就是顾虑到方才的事。这样还叫不管?难道非要睡一块那才叫“管”吗?这算什么逻辑!
“五叔,我不想一个人睡,旁边空落落的很吓人。”柳思妤偷偷咬了嘴唇上的伤口,疼痛夹杂着青露膏的辛辣,立马让眼睛红了又红,就差掉眼泪了。
“我……”
“一个晚上都不行吗?也没几个时辰了。”她拼尽全力装可怜,完全不给柳籍说话的机会。
房间内沉寂了小片刻,他终于缴械投降,别别扭扭地睡到了她身边。因着手臂始终被抱在柳思妤怀里,他不能背身,只好平躺下。谁想她得寸进尺,一个翻滚整个人落进他臂膀间,手臂更是自然地缠到他腰上。
“不这么抱着,我晚上会做噩梦的。”知道柳籍势必会反抗,她干脆一句话将他的退路堵死。
柳籍全身僵硬,与紧贴在身侧的那具软绵绵的身子形成强烈对比。他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完全不明白为何就发展成这种状况了。半晌,待听到对方平缓的呼吸,紧绷的心弦才逐渐放松,无奈地攘好被子,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这是小时候哄她睡觉时的固有动作。心底自我劝慰道,总归不过一个晚上,就顺她的意思吧。
柳思妤窝在那里,明显察觉到他的拘束,横亘在腰上的手臂下意识地缩紧,生怕自己睡着以后他会马上逃去软榻上。
“五叔,”她轻声道,“你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手骤然停下,没再继续动作,只是小心地贴在她背上。
柳思妤摇摇头:“没什么,你答应了要陪我的,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就走。”
“知道了,快点睡。”柳籍抽了抽嘴角,莫非他看起来那么不可靠,随时会出尔反尔?
“要是我未来相公能跟五叔一样,都对我那么好就好了。”她勾起唇角,脑袋在他身上蹭了几下,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柳籍愣了愣,随即笑道:“怎么?我们柳家孙小姐终于开始想嫁人了么?看来是该让大哥给你物色人选了。”
柳思妤轻哼一声:“五叔没脑子。”
“嗯?”柳籍不解。怎么好端端地就被骂了?他好像没说错什么吧……
等了一阵,听她不再回话,不由低头去看。却见柳思妤双目紧闭,嘴唇略有些撅起,也不知是因为受伤肿的还是因为方才她莫名其妙的闹脾气。
还真是说睡着就睡着,柳籍暗叹,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去戳她的嘴。戳了几下,终于意识到这种行为既幼稚又无聊,赶忙讪讪收手,勒令自己闭眼睡觉。
然而,越是想睡却越是睡不着了。明明身边睡着的是自己的侄女,此时却如同烫手的山芋,无论是贴在身上的两团柔软还是钻入鼻翼的丝丝淡香,无时不刻都在侵扰着他的神经,也反复提醒着他,柳思妤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肉呼呼的小丫头。
随着心绪的烦乱,呼吸也变得不太正常。柳籍不自觉地收紧手臂,两人贴得更近的瞬间,他反射性地猛然松手。这是他大哥的女儿,是他亲得不能再亲的侄女啊!对于这个长大了的小丫头,他如何能冒出这种龌龊的念头,他是禽兽吗?
“五叔……”许是动静太大,睡梦中的柳思妤不满地发出一声嘟囔。
柳籍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有过多的动作,以免真的将人吵醒。她口中的那声“五叔”,教他平添几分愧疚,方才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被冲淡、冲散,直至消失,于是整个人再度平静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手下慢慢恢复拍背的动作,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这样抱着她睡觉,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没多久,竟也沉沉地睡了过去,梦中一如回到两人的九年前。
微弱的烛火燃尽,“啪”地亮了一下,整间屋子彻底陷入黑暗之中。西斜的月光趁虚而入,透过纸窗倾泻在床榻之上,那两人相互依偎着熟睡,一室温馨。
东方露白。
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柳思妤从睡梦中苏醒。她下意识地动手摸了摸,待确认身边的人还在,这才安心地继续赖床。由于整晚保持同样的动作,她刚赖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手臂麻得不行,只得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寻思着怎么在不惊扰柳籍的前提下换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