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行,别说郑王明里暗里带了多少人以保障自身安全,就算真让他们劫持成功了,以后怎么办?又不可能绑着他一辈子,交换人质后,郑王就自由了,他会善罢甘休才怪。
柳籍抿嘴笑,看了她一会儿,又看向卞月山:“那个,有件事想单独问问卞阁主,不知方不方便?”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卞月山愣了愣,他和柳五也没见过几面,能有什么事还要单独问?
“老五你……”柳筠刚想发问,就被柳思妤攀住手臂:“哎呀,爹,五叔跟卞阁主有话说,我们先去商量正事。”说着,扭头对顾齐谦道:“顾公子,你看哪里说话方便些?”
突然被问到,顾齐谦先是顿了一下,方道:“啊?啊…柳世伯和柳姑娘请跟我来。”
☆、第四十八章
原地只余卞月山与柳籍二人,柳籍做了个手势,请他到不远处的凉亭。卞月山没说话,跟着他并肩走,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如若硬要说交集,恐怕只有卞辞和郑怜云的事,莫非柳籍方才所说有假,陶丘白并没有见到那两人?想想又觉不对,在这种事上撒谎其实没什么意义。
两人在凉亭里坐下,卞月山依旧沉默着,等待柳籍先开口。柳籍见状,不由笑了笑,一直听闻此人最能沉住气,果然不假。
“其实找卞阁主过来,是因为听闻阁主和尤如梦是旧识。”他边说边观察卞月山的脸色,却失望地发现那表情嵬然不动。
卞月山抬眼,缓声道:“是旧识没错,只不过,五公子要问尤如梦的事,不觉得直接问令兄更好?我跟她再熟悉也不及你大哥吧。”
柳籍沉吟半晌,说道:“我有话直说吧,不瞒卞阁主,其实思妤并非家兄亲生女儿。”
卞月山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旋即笑道:“哦?那五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便是,卞阁主当年与尤如梦关系匪浅,是否知道思妤生父是谁?”话既然已经说了,不在乎再说得直白一点。
卞月山抽抽嘴角:“五公子好像在怀疑我?”
柳籍皱眉:“不是?”
“不是我。”他否认,微垂眼帘道,“辞儿的母亲体弱多病,常年卧于榻上不得下地,她是为我生子才会落下病根,我如何会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他说话的样子很自然,眼神中透出的全是对自己妻子的怜惜,怎么看都不像在撒谎,柳籍面露失望之色。容岛主不是,卞月山也不是,父亲查出的两个人都不是思妤的生父,莫非还有遗漏么?两个人在一起,连孩子都有了,居然还能瞒得那么密不透风,连刻意调查都查不出来?除非——当初有人帮他们做幌子。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他霍然抬头盯住卞月山:“那么,卞阁主也不知道思妤生父是谁?”
卞月山微微挑眉,心惊柳五实在比柳大要敏锐多了。原本这个秘密他打算一直隐瞒着不说,可是今日见到顾齐谦的眼神,他不得不担心,若继续瞒下去会闹出什么事来。
凉亭外春风拂过,卷进满枝散落的桃花瓣,片片飞过眼前,仿若故意在阻断两人的思绪。
只这们片刻的功夫,便给了卞月山足够的冷静时间。再抬眼时,已是满脸释然,笑问:“五公子为何突然想找柳姑娘的生父?”
柳籍未应声。卞月山也不在意,继续道:“我换种问法,柳姑娘找到生父后,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认祖归宗。”他回道。不知为何,跟卞月山说话,总有种掌控不了的错觉,似乎永远是他处于被动,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
“哦?莫非柳姑娘呆在柳家庄不好么?我看柳兄把她当宝贝疙瘩似的捧着,她却要去找自己的生父,未免太伤柳兄的心了。”
柳籍黑下脸:“卞阁主不用管得那么宽。你既然对此事不知情,又何必过问这些?”
卞月山勾唇笑起来:“看来大家都有各自的顾虑。我只能说,柳姑娘不能认祖归宗,若她非要脱离柳家庄,需要另一个父亲,那我可以认下她。”
柳籍愣住:“你……”
“这是为她好。”
一时间,凉亭内再度沉寂下来。
“你要娶她?”
“是顾盟主?”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话音刚落,两人不由相视而笑。卞月山叹口气道:“此事便这样定下吧。五公子是聪明人,想必不需要我再提醒,至于齐谦,还请你和柳姑娘能尽快处理好。”
“我知道了。”猜到是顾尧的那一刻,柳籍只觉头皮发麻,转念想到卞月山的提议,方才松了口气。他肯认下父女名分,便是最圆满的解决方式,顾尧此人道貌岸然,内里如何着实难以想象,能不牵扯最好。
“最后再问一句,”他犹豫道,“顾盟主知道吗?”
卞月山缓缓摇头。顾尧若是知道柳思妤是他女儿,她又如何能平安长大到现在?
柳籍明了,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卞月山嗤了一声:“还有问题?”
“呃,阁主跟尊夫人伉俪情深,突然认了个私生女回去,对夫人的身体会不会有影响?”
“五公子也不必管得那么宽。”卞月山咧嘴,头一回笑出一口白牙。
柳籍被他用自己的话给堵了回来,一时气不过,撇撇嘴道:“在下关心的是未来岳母。”
卞月山一怔,面露古怪之色:“你这表情神态,跟你那个二百五的大哥有七八分神似,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完,自己又噎住,怎么说着说着,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嘶,跟柳家庄那群人当亲家,他压力很大。
话锋一转:“话说回来,怜云那个丫头当初害得柳姑娘身陷险境,还望五公子多担待,她也是为了救犬子。”
柳籍道:“不会,思妤安全回来了,郑姑娘却还安危未知。倒是卞阁主……好像并不是太担心?”
卞月山摊手:“你以为顾兄真的没有后招?只要不出变数,他们就不会有事。”
“后招?”他皱了眉,脸色一变,“你说的变数,莫非指的是我?”
“还好,没怎么打乱,某种程度上还帮了忙。”
正说着,远处一阵骚动。两人举头张望,只见一群官兵模样的人涌入,片刻后,控制了郑王在啸风堡的全部侍卫,押着面如死灰的郑王急急离开。
“这个就是你说的后招?”他疑惑地收回视线。
“嗯。”卞月山点了下头,一手托腮,“郑王造反,证据确凿,啸风堡忠君爱国,捉拿反贼立下大功云云,以后街头巷尾怕是会这么传吧。”
啸风堡早和朝廷有“勾结”?柳籍只觉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好像完全被耍了似的,满心满脑地只想骂脏话。
*
景熙十二年四月十七,天气晴好,宜嫁娶。
柳家庄柳五公子柳籍于当日迎娶破刃阁大小姐卞薇,陶平城鸾绸彩结,锣鼓喧天。
“大姐…呃,五、五……”柳思妆纠结地看着红彤彤的柳思妤,称呼还是改得极不习惯。
柳思妤打断:“哎呀,随便叫什么都好,快点快点,外面催炮响了,我们该出去了。”
一旁的喜娘掩嘴笑道:“卞姑娘别急啊,这催炮啊,等他们再放一挂我们再出去也不迟。”
柳思妤脸上大臊,本就涂了胭脂的脸颊更红了几分。她这是干什么呀,急得要死,好像生怕自己嫁不出去似的。
待外面的鞭炮又放了一挂,喜娘才给柳思妆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地扶了柳思妤出门。卞辞面色不虞地候在门外,见她出来,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柳思妤听在耳里,毫不犹豫地压到他背上,扯出甜腻腻的嗓子:“哥哥,你可要小心背好了,妹妹我很矜贵的。”
“你少得意,我才不信你是我爹的女儿!”卞辞恨恨道。
柳思妤还真得意上了:“咱爹都认了,连娘也喜欢我,可由不得你不信。”
卞辞故意颠了她一下:“你等着,我迟早把证据找出来。我爹娘恩爱多年,哪来你这么个私生女!”
柳思妤被颠地一惊,死死扒拉住他的脖子:“找吧找吧,反正我就是从卞家嫁出去的,你能怎么样?”
脖子被卡得难受,卞辞呼吸不畅,只得加快脚步,赶紧把这个死丫头送到轿子上。要不是他娘再三告诫他一定要将柳思妤好好地送上花轿,他才不干这事呢!
吹吹打打,柳思妤一路被送到柳家庄,心知柳籍就在前面的高头大马上,她也不敢掀了盖头去瞧。待轿子停下,听到有人踢了三下轿门,这才由喜娘扶着出来,手里被塞进一段红绸。
她偷偷用力扯了扯,察觉到前面的脚步放慢,便轻声道:“五叔啊,我很紧张。”
“没事,拜完堂你就能回房呆着了。”柳籍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到底让她安心不少。
“那回房能不能吃东西?”
柳籍:“……”随即,加大脚步,与之拉开距离。
三拜过后,柳思妤终于捂着干瘪的肚子被送入洞房。盖头挑开,眼前豁然开朗,她摇头晃脑,伸手指指凤冠:“五叔五叔,还有这个,快帮我拆了。”
周围一阵低低的嬉笑声,柳籍脸上鄙视,手头还是遂了她的意思,毕竟这凤冠的重量他也掂量过,着实不轻。
“我说,这妆是谁帮你画的?”他边拆边端详她的脸。
“思妆啊,是不是太红了?可是她们说红一点好。”
她一定没照过镜子吧?方才挑开盖头的一刻,他的手都跟着抖了一下。柳籍也不想打击她,吩咐丫鬟去打水进屋,直接帮她卸了妆。看着里面泛着红晕的脸,他可算舒了口气,还是正常的样子好。
喜娘见他们黏糊地不多了,适时开口:“哎呀好了,两位新人快些喝了合卺酒,新郎该出去接待宾客了。”
所有程序折腾完,柳思妤也不害臊,当着一屋子的丫鬟小媳妇们的面,拉住柳籍的手把他送到门边,一脸惜惜依别的表情。柳籍总觉得她又要耍花招,整个敬酒过程几乎都有些心不在焉,被大家笑话了好几回,直说他太猴急,只念着新婚娘子。
与此同时的洞房内,柳思妤独自来回踱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房门。
“五婶,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门外一声叫唤,眼看着柳思妆就要开门而入,柳思妤一慌,叫起来:“等等!”可惜慢了一步,房门拉开,一条带着馨香的大红肚兜飘下来,从柳思妆眼前滑过,落到地上。
柳思妆脸上一红:“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