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胤禛心里一紧,难道自己猜错了,真的不是她?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允禄,秋月病了,十六弟应该担忧才是,为何却是一副不甘的样子?
    “十六弟,是她病了还是她让你来告诉朕她病了?”胤禛状似不经意问。
    允禄猛然警醒,抬眸对上胤禛犀利的目光,心头一凉,不禁暗暗叫苦,一时大意,竟然忘了皇上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模棱两可地答:“回皇上,来信确是说娘娘病了。”只不过信是那个人自己写的,这不算欺君吧?
    “既然如此,朕只得走趟云南了。”胤禛皱眉道。
    “皇上,您,要去云南?”允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你四嫂病了,朕不去看看,如何放心?”胤禛说得情深款款。
    皇上要是去云南,岂不一切都曝光?罢了,也该那个女人倒霉,要死死她一个,不能让所有人给她陪葬,那可是欺君大罪。她欺君不要紧,大不了就是禁禁足,自己欺君……允禄已经感觉到自己脖子后凉凉的。
    “启禀皇上,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皇上仍一国之君,若要离京,事关重大,须得准备周详方可成行。不如,让臣弟替您跑一趟,若娘娘还没痊愈,皇上再去也不迟。”允禄说得无比的忠诚。
    “哦?”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允禄,心中暗恼,看来自己并无猜错,而十六弟,想必也是知情人。若不是知道他一向与秋月感情深厚,且是自己的得力助手,这欺瞒之罪……哼!
    “那就有劳十六弟跑一趟了,你转告她,让她静心养病,保重身体。玩够了,也该回来了。”胤禛淡淡地说。
    玩?允禄满头黑线,皇上真是英明啊,这个玩字用得真精准。幸好皇上没怪罪,回去要叫月瑶煮定惊茶才行。“是,臣弟遵命。”
    她以前总是羡慕乐乐能跟着云飞四处游玩,偏偏自己国事繁忙,一直没能达成她的心愿,看来她是等得不耐烦了所以才搞出这些花样。胤禛拿出随身带的那方帕子,唔,上面的东西真刺眼,她怎么弄的?害自己乱心伤了一把。这个女人,唉……
    “来—”胤禛正想将帕子交给秦全给处理掉,突然想起这可是重要的罪证,还是自己收着好,他又把帕子收回袖中。
    ……
    噶尔丹策零不悔改,大肆抢夺游了喀尔喀游牧,尔后又偷袭额附策凌的牧地,攻破其寨,掳其妻子儿女……
    湖北的容美宣慰司欺压土民,残暴不仁,几乎导致民变……
    那些文人,特别是江南的文人,还在散布大逆不道的谣言……
    一桩桩,一件件,令胤禛气愤难当。更可恶的是,已经十个月了,秋月还不愿回来,真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吗?
    “秦全,十七弟的侧福晋要生产了吧。”
    “回皇上,是的,就在这几天了,宫中已派出御医做好准备。”秦全答,却不明皇上为何有此一问,这等小事,皇上怎会在意?
    很好,时间刚合适,胤禛略带赌气地说:“你下去安排,刘贵人也是时候生产了。”不信她还不回来!
    “是。”秦全跟了这个主子多年,很快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原来,他是要瞒天过海,逼贵妃娘娘回来啊。唉,这个娘娘也真是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嫁祸皇上,离宫出走呢?害皇上那么伤心,也让自己错怪了皇上。这回,奴才也帮不了您了。秦全满怀希望地去筹备了。
    雍正十一年六月十一日亥时,雍正皇帝第十子弘曕生,生母刘氏晋封谦妃。
    ……
    云南,丽江、秦府。
    这是一座普通的庭院,与附近的民居一样,是土木式两层建筑,完全依当地的风格建造,唯一不同的是它占地比较宽,里面一个院落套一个院落,据主人家解释说是因为他们家人多,不愿分开,所以全住在一起。
    这一家子人搬来时,大家都挺好奇的,看他们一个个男的英俊女的漂亮,都像天仙似的,除了那个特别俊俏的九叔不怎么搭理人外,其余的人或温柔大度,或热情爽朗,特别是男主人,开了个医庐,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且慈悲为怀,乐于助人,简直就是活神仙下凡,深得当地民众的爱戴。
    秦府里一年四季鸟语花香,里面的人也仿佛没有忧愁似的,特别是主人家的岳母娘来后,更是欢声笑语,热闹平凡。
    不过,今天气氛好象有点不对,一大群人围在一间双门紧闭的房前……
    “我就说嘛,那个男人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你们都太天真了。看吧,她才走几天?人家儿子就生出来了。”八福晋郭络罗·青黎自从来到这里,虽然没有那么刁蛮任性,但仍盛气凌人,她嘲讽地说。
    “八嫂,四哥是真的喜欢四嫂,不会有假的。”十三阿哥允祥努力地为自己的四哥辩护。事实摆在眼前,明知理亏,也只能硬撑了。
    “哼,喜欢又怎样?不一样纳了一个又一个?还和别人生儿子!”九阿哥允禟酸溜溜地说,只有秋月这个笨女人会死心塌地地相信那个人,对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视而不见。
    “四哥是皇上,选秀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允祥在允禟蔑视的眼神下越说越小声。
    “规矩又怎样?没人逼他一定要和那些女人生儿子!”允禟官冕堂皇地说,忘了自己以前也是风流成性,一面说爱她一面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四哥子嗣单薄……”允祥还在强撑,但半点底气都没有。其实,他也不赞同四哥的做法啊,有秋月这么好的四嫂,四哥还不满足?唉,谁让他是自己四哥呢?而且九哥对四嫂依然虎视眈眈,正等着四哥犯错,好趁虚而入,怎么也要撑四哥到底。
    “哼,你们男人总是有借口。”青黎不屑地说。
    “八婶,阿玛对额娘真的很好的。”乐乐在一旁犹豫着插嘴,一个是自己的额娘,一个是自己的阿玛,该帮谁?她一双酷似父亲的双眸满是愁容。
    “乐乐,你就跟你额娘一样蠢,还是小心看好你的云飞吧。”青黎口中在挑拨离间,眼角却瞥向自己的夫君。
    又被战火波及。云飞早已习以为常,气定神闲地旁观着这群不像长辈的长辈交战。说也奇怪,为什么他们除掉阿哥、福晋的头衔后会变得那么……长舌?
    “八嫂,人家乐乐和云飞有得罪你吗?你为什么老找他们的茬?”允禟转过炮口声援乐乐和云飞。他们可是秋月的女儿女婿,是“自己”人。
    “又关你什么事?我就是看那女人不顺眼,所以看她家的人都不顺眼,怎么样?不就是她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生了个儿子吗?犯得着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让你们一个个为她担心吗?”见允禟责备自己,青黎更是不快,自己这个表哥也不知吃错什么药,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鬼迷心窍地喜欢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还一副忠贞不二,至死不渝的痴情样,看着就来气。
    “你!”允禟狠狠瞪着青黎,“又没人要你担心,你大可以滚回你家去!”
    “我偏不,我就要看她伤心后悔的样子。”青黎得意地说。那个女人毕竟救了允禩和自己,她伤心难过,自己当然会于心不忍,但要她承认自己关心那个女人,她才拉不下那个脸。
    这两个人又吵起来了,八阿哥允禩忙出来充当和事佬,“好了好了,”他温和地说:“九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想想如何把四嫂叫出来吧,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听允禩这么一说,允禟才醒起自己的目的,他继续拍门,“秋月,你出来,有事咱们好好商量。”
    屋里没有动静。
    “你不是说想吃汽锅鸡吗?我今天让人做了,你出来尝尝味道对不对?”允禟用美食引诱。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要不咱们去洱海吃弓鱼,现在就去,好不好?”允禟再接再厉。
    ……
    “你说想去找那个什么世外桃源香格里拉,我们陪你去好不好?”允禟不屈不挠。
    屋里开始有响声,众人精神一振,摒息等待着。
    ˇ顿悟ˇ
    紧闭了一天的房门终于开了,房外众人齐刷刷地望着走出来的人,上看看,下看看,没有伤心,没有失望,没有后悔,没有愤恨,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众人一头雾水,都不知如何开口。
    韩秋月已年过四十,但被某人保护得太好,没经受过什么风吹雨打,加上天性乐观开朗,看着也就三十出头。此刻,她俏丽的脸上云淡风清,仿佛胤禛与别人生子的事与她毫不相干,只是神情稍稍有些憔悴。
    不过,云飞在心中暗想,她应该是饿的吧,看她那眼神,闪闪发光,跟饿狼似的……
    “汽锅鸡呢?”秋月不点而红的柔唇轻启,说出的话却有些煞风景。
    果然……云飞微微扯起嘴角,岳父大人那招好象不灵,要不要跟他实话实说?
    “秋月,你没事吧?”允禟小心翼翼地问,虽然她看起来不像伤心,但也许她是强言欢笑呢?
    “能有什么事?”
    秋月冲着允禟妩媚地一笑,允禟乐得心里开满了花,“我马上让人端来。”说完,眉开眼笑地争当护花使者,不顾允祥横眉瞪眼,搀起秋月的手就要走。
    “不用你搀,我自己能走。”虽然胤禛冒出个儿子,令她恼火,但秋月还是很有分寸地拒绝允禟的亲密接触。
    “我不是怕你走不稳嘛。”允禟遭到拒绝,有些失望,不过屡败屡战是他的美德,他毫不在乎地继续献殷勤,“那鸡是我亲自盯着下人做的,你若觉得好吃我天天给你做好不好?”
    “天天吃鸡,你想让我变肥猪啊。”秋月抗议。
    秋月和允禟两人旁若无人地边戏闹边走。乐乐见额娘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却地瞅都没瞅自己一眼,愣了,“额娘……”
    “四嫂……”十三和馨儿亦遭到同样的对待。
    青黎盯着秋月和允禟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笑了,笑得得意忘形,谁说她不在乎?她在乎得很!哈哈,她也有今天。
    “云飞,你额娘怎么了?”允禩与云飞走在最后,担忧地问。
    “八叔,没事,她只是饿了。”云飞淡淡地笑。额娘摆明了在赌气,还是躲远点,省得成出气筒。
    “宫里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吗?”允禩怀疑,看云飞一点都不担心,难道另有内情?
    “也许吧。”云飞含糊地答,岳父母的私事,不好说太多。
    ……
    云淡风清海苍茫
    浪滑过琴弦挥指诉柔肠
    沧海边的月光不尽凄凉
    刻画下那已逝去的时光
    千里冰霜雪飞扬
    时光如流水鬓雪发如霜
    泪滑落了脸庞无心思量
    孤独在回忆里彷徨
    生死两茫茫
    天涯望断肠
    找不到归去的方向
    当时的泪光
    寄托了惆怅
    情愿将一切全都遗忘
    洁白的纸上水渍点点,是泪痕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胤禛为自己的计谋得逞感到既高兴又不安,高兴的是她也知道心痛了,不安的是如果她信以为真真和自己一刀两断怎么办?看持她写的什么?“情愿将一切全都遗忘”,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要忘了自己吗?
    “娘娘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任谁叫都不肯出来。”允禄说。
    不吃不喝,岂不是会弄坏身子?胤禛暗暗担心,“她还是不愿回来吗?”
    “看样子,她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允禄也被这两人弄糊涂了,一个故意气对方,一个不当一回事,这样拗着,为的什么啊?
    这个女人,这次怎么这么犟?
    墙边的菊花开得正艳,是她亲手种的。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她总说自己不会诗词,但偶尔会冒许多佳句。那年她一时起兴,拉着自己赏菊,一口气念出一组十二首菊花词,选题别出心栽不说,其中不少诗句或风流别致,或引人深思,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佳句,但她又坚称不是自己所作。
    架上的葡萄也熟了,一串串晶莹剔透,若是她在,一定会开心地邀自己摘葡萄了。“吃葡萄不吐不葡萄皮,不吃葡萄却吐葡萄皮。”她自言自语地说着绕口的话,还没说完自己倒先笑起来,她的笑容真好看,纯净又明亮,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