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感觉噎得慌,黄芩却摇了摇头。
    “我要喝水!”没有吃食的沐青平一面说着,一面走到水壶边,拿起空着的瓷碗盛水,一口气竟连灌了五、六碗凉水下去。
    空腹喝许多凉水,难免有些反胃,他却毫不在乎,捧着肚子,坐回角落去了。
    光头大汉收拾好东西,出了地牢,再次把大石板盖上落锁。
    这时候,月亮升了起来,几缕月光从小窗窥入,给地牢带来些微光亮。
    沐青平再次来到黄芩面前,仔细瞧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正色道:“刚才你不愿搭理我,可是怀疑我是他们的人,特意假装受难,来向你刺探消息的?”
    黄芩白了他一眼,不予回答。
    沐青平抚掌笑道:“大当家说的不错,你这人太不容易取信了。”
    听到‘大当家’三个字,黄芩眼光闪动了一下,但仍是没有搭话。
    沐青平摊了摊手,无奈道:“你知不知道,为着你,我被饿了好几日了。”
    黄芩微有好奇地望向他。
    沐青平嘻嘻笑道:“刚才瞧见那碗馒头和肉的时候,我恨不能一口全吃了,才不要便宜你。”停顿了一下,他又道:“你知道我为何不能吃食,却偏去灌个水饱?”
    终于,黄芩忍不住问道:“为何?”
    沐青平却道:“你得先告诉我,为何只肯吃食,不愿喝水?是怕水里被人下了药吗?”摇头表示否定,他又道:“不该啊……这种情况下,他们想加害我们简直小菜一碟,何苦在水里做文章。”
    黄芩道:“喝水会忍不住要小解,我现在这样……很不方便。”
    沐青平恍然大悟,笑道:“原来你是不好意思让别人帮忙做这种事啊。”
    黄芩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
    沐青平道:“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为何我不能吃食,只能灌水。”
    黄芩点头,等着他说话。
    可沐青平不发一言,而是在他面前深深地弯下了腰。
    一弯下腰,他就呕吐起来。
    哗哗的,他吐得极轻松,完全不似一般人那样费力、难受。
    没过一会儿,三枚青钱随着凉水,从他口中落至地上的一滩水渍里。
    从地上捡起青钱,沐青平直起腰,以手背擦了擦嘴,又掀起亵衣衣摆把青钱仔细擦拭干净,摊放在手掌里,送至黄芩眼皮底下。
    瞧见那三枚青钱,黄芩眼中精光乍放。
    沐青平极具风情地一笑,得意道:“这就是我不能吃食,只愿喝水的原因。我虽没甚武功,却有一招弯腰即吐的本事,这才能带了东西进来。刚才若是多吃了食物,吐的时候就比较污糟了。”
    黄芩脱口而出道:“是韩若壁派你来的?”
    沐青平哈哈笑道:“大当家说你见到青钱,就明白了,果不其然。”
    黄芩疑道:“你是故意勾搭秦老爷的大婆,好被绑来这里?”
    显然,先前那两名飞龙成员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沐青平点头,苦笑道:“秦家那位大婆上手倒是不难,可之后着实费了我不少精力。别看她瞧上去瘦小干瘪、其貌不扬,一上床倒成了如狼似虎、榨汁吸髓的主儿,真比勾栏院里的姑娘们难应付多了。”
    京城里的半掩门、大胡同都是消息通达之处,他平日里与那些勾栏女子们纠缠,也是为了方便收集京城里对北斗会有用的消息。
    黄芩道:“你们怎知我被抓来这里?”
    沐青平只道:“这个说来话长了,反正不容易,否则哪用得着这般弯弯绕。”下一刻,他迫切道:“当务之急,我想知道,你的武功被废了吗?”
    黄芩道:“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确定武功有没有被人废掉。”
    沐青平急问道:“结果怎样?”
    黄芩笑道:“幸好他们选择了以金针刺破气海穴这一方式,废去我的武功,而我在意识丧失前唯一做到的事,就是把周身要穴尽数移位,所以,武功并没有被废。但那根金针刺入得太深,封阻住了任脉,令我暂时无法使用武功。”
    沐青平提心吊胆道:“那你可以把金针逼出来,恢复武功吗?”
    黄芩道:“可以,不过很耗时间,并且之前因为不想被人瞧出破绽,所以一直没有那么做。”
    瞧他一身是伤,沐青平仍有些怀疑道:“你受伤不轻,真的可以吗?”
    黄芩道:“这些伤,没有瞧上去那么重。”
    其实,前次用刑虽然伤得颇重,但再重也只是皮外伤,未及肺腑,经过这几日的修整,外表虽然看着可怖,但实际上已是没甚大碍了。
    沐青平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那真是谢天谢地了。”
    他知道,若是黄芩武功被废,这趟就算白来了,说不定还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黄芩道:“本来我已有了逃出去的法子,只可惜这些铁链、铁环实在太碍事。”
    沐青平上去试着拉了拉铁链,又掰了掰铁环,凑得极近,看了看几处锁头,道:“这却不难,只等天光放亮些好瞧得清楚,给我根软针一样的东西就能办到……”说着,他环顾四下各种刑具一遍,颇为失望道:“只是眼下似乎没有那样的东西。”
    懊恼地甩了甩头,他继续道:“本来我已有准备,捏了个小泥团沾在头发上,里面包裹了根盘着的软针,只恨那些人太小心,进来前搜过我身上,连头发窠也不放过,那个泥团被掸掉了。虽然他们并没发现里面另有蹊跷,可软针总是没了。”
    原来,韩若壁派他来,还因为他开锁的本事也是一绝。
    黄芩细细想了想,道:“待我逼出那根金针后,倒可瞧瞧合不合用。”
    沐青平点了点头。
    黄芩的神情变得轻松起来,道:“其实,真不合用也无所谓,我瞧那光头汉子的钥匙里,应该有几把能开这些铁链铁环,只要寻机撂倒他,便可以试着开锁了。”接着,他呶了呶嘴,道:“你把青钱放到我手里来。”
    沐青平依言把两枚青钱放入他的右手,一枚放入他的左手。
    黄芩两手握拳,紧紧攥住。
    沐青平面容严肃道:“我们行动要快,才好来个里应外合。大当家就潜在茶庄外,以三日为限,等我们一有动静,就加以配合,接应我们逃出去。若是超过了时日,我怕他耐不住性子,不管不顾强攻进来,那可就危险了。你可能不知道,这‘鸿运茶庄’里都是宁王的高手,人手众多,而我们总舵不在此地,京里没甚势力,人手也少,是以这次行动棘手得很。”
    黄芩惊讶道:“韩若壁也来了?”
    能派人送来三枚青钱,他已是感激不尽,不成想那人还守在茶庄外等着救他。
    沐青平点头道:“大当家决定要做的事,任谁也改变不了。再者,他不来,我们也不成,会里的高手都不在京里,只能指望他了。”一笑之下,他又道:“大当家来了,我们就一定能活着出去。”
    虽然,他心里觉得韩若壁的此次行动准备不足,流于冲动,计划也不够周详,却仍对他充满信心。
    黄芩苦笑了一下,心道:这一次,想不欠他的情都难了。
    而后,他的眼前不由浮现出韩若壁那得意洋洋的、微笑的脸,仿佛调侃般说道:我这份心,黄捕头要如何报答?……以身相报可好?
    想到这里,黄芩额角莫名一阵抽动,连带着脑袋都痛了起来。
    入夜了,沐青平在离他不远处找了块地方蹲下,嘿嘿一笑道:“你和我们大当家的关系,不一般吧。”
    黄芩一愣神,道:“什么?”
    夜寒霜重,沐青平一边搓着手以便暖和一些,一边道:“否则他怎会为了搭救你,情愿浪废我这条眼线?”
    他是北斗会在京城里埋伏的最好,得到消息也最多的一条眼钱,可经过了这一趟,也就没法留在京城了。
    心头一阵翻腾,黄芩不知该说什么。
    沐青平当他是默认了,道:“大当家这人的想法、行事,我们从来看不透,只知道跟着他有肉吃、有酒喝、有女人陪,有好日子过,都愿意为他卖命。可是,数日前,得知你被囚在这里时,我瞧他眼睛都红了,一副恨不能马上杀进茶庄,救你出去的样子。这是第一次,我觉得看透他了,他对你,简直比对我们兄弟还要好,还要放在心上。你啊……记得一定要想法子,好好谢他。”
    想了想,黄芩道:“若得出去,再想怎么谢他也不迟。”
    转而,他道:“今夜,我须运功逼出金针。能睡的话,你还是凑合着睡一觉,明日多些精力,也好见机行事。”
    沐青平点头,找了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躺下睡了。
    第37回:仓皇逃遁尚能剖决如流,己弱敌强难克磐石金汤
    这一晚,沐青平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
    虽然他对韩若壁很有信心,也对黄芩说过‘大当家来了,我们就一定能活着出去’的话,但终究不过自己替自己打气,强撑出来的面子、里子,总是虚的,当不得真。
    心底里,他知道这一遭,来的容易,出去却难,最可能的结果便是死在茶庄里。
    倒是黄芩仿佛无所谓得很,自叫他睡后,虽有锁链、铁环束缚着,只能保持直立的姿势靠于墙边,却反而很快不言不语,垂首阖目,象是睡着了一般。
    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沐青平正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自叹此次怕要凶多吉少时,忽听得有人声传来。
    他翻身一瞧,原来是黄芩低声唤他。
    这时刻已是深夜,地牢里暗得很,幸有小窗撒入些许星光,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沐青平揉揉眼睛,浑浑沌沌道:“你有何事?”
    黄芩的额上不知何时覆了层薄汗,道:“我已把金针逼出来了,你拔去瞧瞧可好用。”
    挪到他身前,沐青平小心谨慎的在黄芩丹田处摸索着,将一根露了半截头的金针缓缓拔出。
    借着微光,他先是仔细把玩了一下金针,而后一拍大腿,兴奋道:“定是好用的,绝对比那根软针趁手多了。”
    在他看来,这根金针的长度、粗细都合适,且比他想偷带进来的软针硬了不少,更合他的心意。
    本来,‘暗中挟带’一法,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人查觉,是以,挟带东西的必备条件就是具有一定的隐蔽性。为了满足这一特性,沐青平选定了硬度较小的软针,为的是好盘卷着,藏在泥团里带进来。可是,正因为首先考虑到便于盘卷,选择软针的硬度便达不到开锁的要求了,如果拿来开锁,还真不如这根金针好用。
    黄芩道:“你试试打开我手上的镣铐。”
    沐青平抬头瞧了眼小窗,皱眉说道:“现下太暗,只怕多费功夫,不如等天亮,几下就好了。”
    之前他也曾和黄芩说过类似的话。
    可这一次,黄芩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之前怪我考虑不周,其实,按照惯例,天一大亮,送饭的那厮就会来到,如此,留给我们的时间未免太紧张了。”想了想,他又道:“况且,我被这样锁了好些日子,不但不利于调整内息,连精力、体力也不易恢复,目下再不早做准备,届时保不准要仓促动手,若是不幸遇上硬仗,胜算恐怕不大。”
    沐青平听他说得严重,没再犹豫,立刻拈了金针,凑上来动手开锁。
    此时光线十分暗淡,几无用处,他只能全凭手感,配合耳听来开锁,自然是费时费力,艰难不已。如此折腾了半天,他才好不容易打开了黄芩手上的锁链。
    这时,沐青平已是精疲力尽,外加一身大汗。
    甩了甩因为精细动作过久而酸胀不已的手,他刚准备蹲下身子继续去开黄芩脚上的铁环时,却被黄芩叫停了。
    沐青平仰头疑道:“怎么?”
    黄芩转动了几下钝痛的关节,又活动了一番僵直的手臂,原地团身坐了下来,道:“时间紧迫,你还是先去试试,能不能打开牢门上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