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哪怕叶香山对远山会旧部大开杀戒,也能护得他们安全回到美国。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况且江文久留下的是个儿子,他的母亲又是个只记得过去辉煌的草包。
    子青明知道让那个男孩活着有百害而无一利,但就是破了天荒,想成全一次严冬的重情重义。
    哪怕只有一次。
    最近严冬作息又恢复规律,甚至经常绕路到菜市场买菜,俨然居家好男人。子青不知他听谁乱出主意,做出这么多讨好举动,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暗暗发誓他要是今天再买些全是虫洞的小白菜或者糠掉三天的黄瓜,明天就停了他吃晚饭的权利。
    子青开着电视,手里端着书,窝在沙发里胡思乱想了一整个下午,到暮色微沉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做饭。
    他看看时间,严冬差不多该回来了,于是起身进厨房。没走几步,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自己不是他保姆更不是他老婆,竟然开始惦记起他回家时间甚至料理一日三餐。
    恰在这时,门开了。
    严冬走了进来。
    他没有像平时那样用近乎讨好的语气跟子青打招呼,或者举起手里的袋子跟子青炫耀他今日又用低价买了什么什么,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子青一眼就换好鞋坐到了沙发上。
    程子青事后想,自己会鬼使神差扔下自己想做的事然后坐到他身边,也许只是因为他忽视的态度让自己不爽了。
    他坐下来的那一刹那,严冬似乎很不满一样,挪动着身子,与他隔开了一点距离。
    他于是更加不爽。
    程子青平日的情绪内敛得很厉害,几乎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严冬总要小心伺候讨好,直到哄得他微微皱眉,才知道原来自己说的话他每句都在听着。但这次的不爽表现得非常明显,子青挺起身,用少见的恼怒目光瞪着严冬,可仔细探究,却发现他底气不足。
    严冬被他这样瞪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将头深深地仰下去,仿佛非常疲惫般,轻声道:“子青,林瑜和江宁……死了。”
    死了?
    子青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有了沈总裁的前车之鉴,严冬这次对待江家母子可谓十倍小心,安排他们出国的每道手续都亲自过目,甚至请了帮中有地位的叔伯吃饭来为他们保驾护航,就怕石诺从哪个不知道地方杀人灭口,毁掉自己曾秘密会见林瑜的唯一人证。
    所以除非他们自杀,否则他们绝对可以安全回到美国。
    “他们……怎么死的?”子青问。
    “今天上午十一点的飞机,我不能亲自去送,目标太大。上午我亲自看他们坐上车去机场,下午就接到电话。”严冬说得很艰难,仿佛一下午的奔波劳累和强烈情绪波动让他耗尽了力气,“车在机场高速上出的事,连同司机和另一个兄弟,四个人,一个也没活下来。”
    “严冬,这件事现在有谁知道?”子青问。
    “你,我,杜三和另外两个信得过的小兄弟。”严冬将手掌扣在眼睛上,声音沙哑,“但是这件事瞒不住,最多明天,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子青了然。
    远山会余威尚在,况且张立北也趁谨义帮受挫的机会在加紧扩张地盘,一旦这消息传出去,就是张立北向谨义帮挑衅的绝佳借口。
    且谨义帮无可辩驳——江家母子确实是在严冬手里出的事,而以严冬的立场,除了程子青以外,不会有第二个人相信他是真心想要帮助林瑜和江宁。
    到时候张立北来闹事,整个道上都在看着,叶香山或者与他干一场,失尽民心,或者把严冬交出去,名声到手再顺利接管严冬家业,名利双收。
    “严冬,你要问我怎么办么?”子青问。
    “不,我知道该怎么办。”严冬平静地回答,“我只是想问你,谁干的?”
    “我怎么会知道谁干的……”
    “不,你知道。”严冬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缓缓地说,“因为我一点也不怀疑石诺。”
    石诺有充分的理由杀人灭口。
    也仅仅是有理由。
    他的反心所有人都知道,更何况他还真的背地里接洽林瑜,拎出来,真是鬼都不信那把火跟他没有关系。没了那批货,整一年兄弟们花红吃紧,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他,他当然不敢让这件事曝光。
    他接洽过林瑜的事,他本人知道,林瑜知道,严冬知道,程子青知道,叶香山也知道。
    前二者是当事人,不会傻到拿出来说,程子青不管帮会事务,他知道也没有关系,但关键在于,严冬和叶香山知道。
    只要严冬在适当的场合拿出那份调查文件,再经过叶香山的点头验证,那石诺不管有没有出卖帮会,这罪名都落实了。
    所以石诺虽然有理由杀人灭口,但其实,林瑜是死是活都已经不是他定罪的关键,他实在是没有必要杀掉一个林瑜,多得罪一个远山会。
    况且这件事真的会被曝光吗?
    调查文件可以复制,照片也可以多次冲洗,严冬可以拿着大把证据满街张贴,叶香山也可以临阵倒戈,说一切都是伪造。
    因为杀掉林瑜这件事,是个一石二鸟的事。
    替石诺解决心腹大患只是顺手,要把严冬推出去受死,才是最终目的。
    “子青,你告诉我,是不是他?”严冬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我也没别的意思,他对我很好,但也防着我,过河拆桥的事,今天不做,明天也会做。他只是做得早了点,倒也难怪,毕竟合作关系永远不如独掌大权来得牢固。而且我也不是那么愿意给他卖命,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回东南亚了。”
    程子青垂着头,没有接话。
    “我就是想求个明白,子青。”严冬伸出手,仿佛想碰触他的脸颊,却不知怎么,又收了回去。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我不是傻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喜欢你,也利用我的喜欢,算计我很多回。你看上去是帮我,实际上,不过因为我跟叶香山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帮我,就轮到叶香山做靶子了。这些我都懂,也不计较。我本来也没资格计较什么,你能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你,我觉得已经很足够,更何况之后还……呵,与其说我想知道是不是他下的手,不如说我想知道,我和叶香山,如果真的要死一个,那你希望死的是谁?”
    第24章
    说完,他平静地看着程子青,不再说话。
    他想,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真是自不量力透顶。
    他还记得自己刚回国时的接风宴上,程子青看到叶香山时的样子。
    目光坚定而明亮,甚至奉送一个虽然浅淡,却很温柔的笑。
    严冬扪心自问,哪怕短暂的一刹,他可曾得到过那种笑容?
    没有。
    “算了,”他打破这过于久的沉默,苦笑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子青猛地抬起头,近乎犀利地看着他。
    “你的答案。”严冬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作势起身,“我接受。”
    “你接受个屁!”子青抓着他的手把他按回沙发,半条腿横在他肚子上,压得他动弹不得,“我还没说,你瞎接受什么!”
    严冬愣了一下,心里某个地方忽然敞亮起来,瞬间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的回答是?”
    程子青咬着牙,眼睛微微眯起来,看了他有半个世纪那么久。
    然后一巴掌打了上去。
    这一巴掌打得太狠了,严冬自从成名以来,撑死了也就被蚊子蛰过,这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耳朵轰鸣,直觉那不是程子青的纤长五指,而是一个大号网球拍以费德勒的臂力迎面而来。
    他仰着头做垂死状,本以为能骗来子青半分怜悯,谁想到子青反而火上浇油,恶狠狠地威胁:“有事就解决,以后再敢说什么死啊活的,我先弄死你!”
    然后,拉着他的领子吻了上来。
    严冬受宠若惊,搂着他的腰回吻,手掌顺着子青的t恤下摆探进去,纵情地抚摸着腰部那紧致细腻的皮肤。
    子青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人跨坐在他大腿上,扶着他的肩膀更加深入地与他接吻。
    严冬的心脏“扑通扑通”地鼓动着,像是一只干涸的水桶,忽然被抛入清凉的水井里,满足地像要被撑破。
    宽大手掌一路上移,顺着子青的腰线摩挲到肋骨,最后停留在跳动的胸前,食指拇指伸出,差一步就要捏住那两颗软绵绵的乳/首——
    程子青猛地一推,双唇分开,银丝牵连。
    他用手背擦擦嘴,刚刚那生动得让人想好好珍藏的表情消失,眸中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从容。
    严冬有一刹那的失落,怔怔地看他整好衣服,然后起身。
    “子青……”严冬可怜巴巴地叫。
    子青一只脚跨进厨房,回眸,唇角微扬。
    “吃完饭再说。”
    为了饭后的有氧运动,一餐饭严冬狼吞虎咽,一锅饭自己吃掉大半,直吃得子青目瞪口呆,想趁着他洗碗的机会换衣服逃跑。
    可居家裤刚脱到一半,就听到身后有故意放轻的脚步声,下一秒,他被整个扛起来扔到了床上。
    他推打踢踹,用尽方法也没躲开山一般的严冬。被捏着下巴狠狠地吻上来,舌尖在口腔中转了一个来回便浑身酸软,接下来的动作顺理成章,在床上做得热火朝天,直到浑身脱力,后/穴仍被火热塞满着。
    事后也没有睡意,双腿纠缠着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严冬向来话唠,今晚却不愿开口,手指摩挲着子青肩头,偶尔心中一凛,就低头去吻子青额头。他一吻,子青就抬起头。纯情的吻变得火热,相互交换唾液和不安的情/欲,摸索着对方的身体寻找安全感。
    热吻时分严冬手机响了,他探手去够,被子青一把夺过来,号码也不看就按关机键,接着按倒他继续吻。他有些迟疑,知道深更半夜的电话一定是要事,然后子青扶着他的分/身自己坐了下去。
    这一夜淫/乱得根本来不及有记忆,连盯着天花板时有过的念头都无法抓住。严冬满心都被子青主动送上的热吻填满,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炽热的呼吸,哪怕明天世界末日,今日也可一晌贪欢。
    天亮时分,两人终于都没有任何力气,却还是互相搂抱着,数对方的呼吸。
    过了很久,严冬说:“子青,跟我回东南亚吧。”
    程子青半睡半醒地应了一声,问:“去干什么?”
    “跟我在一起。”严冬回答。
    “靠你活着?”子青笑了笑。
    “不,”严冬说,“是我靠你活着。”
    子青在他胸前蹭了蹭,再说话,声音都变得沙哑:“严冬,我不能走。”
    严冬的身子震了一下,却没有接话。
    子青明知自己的话伤人,可还是要继续说下去:“香山待我不薄,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他收留了我。我们一走了之,他独自对抗石诺毫无胜算……我不能这么自私,任他去死……”
    严冬闭上眼,像是把这些字句一个一个在心中过了一遍,拆开了又拼凑起来品味其中的意思,仍旧压不下心中的不甘:“石诺不会让他死……”
    程子青明白严冬的暗示,却只能装不明白:“那香山会生不如死……”
    一片静默。
    严冬紧紧抱着程子青,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稍稍松开自己的手臂,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那料理了石诺,你就肯跟我走了么?”
    “嗯。”程子青回答得很快,像是怕自己反悔一般。
    “那就好。”严冬笑着吻了吻他的鼻尖,掀开被子下床,明明一夜未睡且大剂量运动,可他一点也不见疲惫,仿佛子青这一声应允能加满他的血槽。
    他裸着身子到浴室洗澡,脸上一直挂着乐天的笑意,冷水浇在脸上的一刹那,忽然再也笑不出。
    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单纯又直爽,有个前辈对他很好,告诉他,当别人问你问题你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转移话题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所以当子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他选择用一巴掌一个吻来解决一切。
    甚至给予他无限希望,哄他高高兴兴继续为叶香山卖命,哪怕叶香山对他已动杀心。
    程子青,你在消耗我对你的爱,这很危险。
    严冬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