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我的照片,上面全都是我被弓虽.暴后不堪入目的样子,他说,如果我不同意,他会把这些复制一百份,寄给任何一个跟我有关系的人。”
    严冬忽然挺直了腰。
    子青被弓虽.暴后的样子……也就是说,当初祁铭进入子青的家,看到他高烧不退后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为他退烧,而是给他拍照?
    “我同意了,不仅仅因为我害怕我的照片被曝光,更因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很没意思。”子青自嘲地笑了一下,“医院已经回不去了,我回到家,蒙着被子,睡了不知多久,直到被房东的敲门声吵醒。我打开门,房东说她再也不敢租房子给我,要我下午就马上搬走。我不得不出门找下一个住所,却发现银行卡被冻结,口袋里只剩下不到一百元现金。那天下午我坐在门口,看房东和她丈夫把我的东西一样一样丢出门,心想这就是走投无路。”
    “我在街上游荡了三天,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花光了,最后不得不回到香山这里。”子青回忆过旧事,整个人像被冰水洗过,浑身冰冷,“我恨祁铭,但更恨你,严冬。我本来可以做一个医生,慢慢的,洗掉我身上所有的黑帮痕迹,做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可是我二十多年的努力,因为那一个晚上,全部毁了。严冬,你说,我为什么不恨你?”
    “可是,”严冬觉得自己的话是如此苍白无力,“你说过,你爱我。”
    子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我说过,我爱你。”他一步步走到严冬面前,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侧,轻笑,“那句我爱你是……”
    “骗你的。”
    第40章
    严冬站在门前,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扳下把手,轻轻一推。
    门没锁。
    他一步迈进去,开门的微风惊起地板上无数细小的灰尘。阳光下,那些小到不仔细分辨就看不清的粉末飞舞着,竟然有种淡淡的萧索。
    不过三日未归,这熟悉的房间已经落满灰尘了么。
    他按照习惯在门口换鞋,打开鞋柜,左边一半全都空了。转身去卫生间洗手,架子上的男士洗面奶也不见了踪影。洗完手有些落寞地出来,脚仿佛有意识般,将他带往子青的房间去。
    门半敞着,可见这人走的时候有多么着急。严冬缓缓走到屋子中间,轻轻合上眼睛,左耳侧仿佛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下都踩在他的心口上。
    子青,他在心里叫。
    那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可他不敢睁眼。
    一睁眼,一切都没了。
    那日分别,他足足有三日未敢踏足家门。
    他在本地的产业遭遇重大打击,由于早前的东南亚势力转移,这一挫折直接导致两边同时动荡。
    严冬于东南亚称雄这么多年,仇家也结下了几个,坚固城墙出现缺口,对方马上乘机而上。好在留守东南亚的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很快便为他稳定大局。
    而国内则不同,他虽然势头正盛,但根基不稳,与他作对的人又熟悉他的弱点,每次出手都正中七寸。
    短短三天,他已经连连败退,再输,就只能灰溜溜逃回东南亚。
    子青,严冬苦笑,你要的远远不止如此,我知道。
    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床铺,然后轻轻躺了上去。
    被褥松软,仿佛人一躺上去就被柔软的棉花包裹一般舒服。每次子青陷在其中,仰着脸看他时,他都会感到微微窒息。
    严冬将脸深深埋进枕间,半晌,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你要的是我一无所有,就像当初的你一样。
    依你又如何。
    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严冬也不再妄想子青会给他电话,慢悠悠地接起,果然,那边传来杜三的声音。
    “冬哥,出事了!”
    这些天,杜三似乎就只会说这句话,每个电话都是出事了出事了,嚷得严冬心烦。
    他翻了个身,“大”字般躺在床上:“怎么了?”
    “三号码头被人占了,咱们的兄弟赶过去,已经跟他们交上火了。”杜三的声音哑着,这些天来他的压力也不小。
    严冬想出声安慰他两句,又觉得自己实在没那个资格。
    “叫兄弟撤出来,三号码头咱们不要了。”严冬说完就想把电话挂断。
    “冬哥,不能不要啊!”杜三急了,“咱们手头的码头就剩这一个了,没了这个,咱们靠什么走生意吃饭!”
    “别担心吃饭,饿不着你们。”严冬心中一阵烦乱,“撤出来。”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他翻了个身,头顶嗡嗡地炸着,半晌,还是坐起了身。
    刚要把电话拨回去,手机又响了。
    严冬心中一沉,赶紧接起:“怎么了?”
    “冬哥,没法撤了。”杜三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像在极力压抑着内心那头愤怒的猛虎般,一字一句道,“对方……对方看样子是,大开杀戒了!”
    严冬右眼皮猛地一跳:“什么意思?”
    “老九带人跟他们交火,被他们堵在三号旁边的集装箱仓库里已经半个小时了,看样子是……凶多吉少……”杜三说不下去了。
    老九是投奔杜三来的,按辈分排,该跟他叫一声表哥。这孩子才刚满二十岁,性子直敢拼命,严冬对他器重,他就对严冬掏心掏肺。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如今……凶多吉少?
    本市黑道向来盛行一条,抢地盘不要紧,莫动刀枪。这是江文久时代立下的规矩,多年来即便手里的兵器推陈出新,这条规矩一直都无人打破。
    子青,你可知你这一举动,将自己置于了什么地位?
    何况,你要我的命,我给你,可你不该拿我身边的人下手。
    “杜三,找几个兄弟,瞅准机会,去仓库外面探探情况,能救人尽量救,救不了也不要意气用事。”严冬抓紧手机,不光滑的纹路深深凹进他手掌之中,“其余人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就过去。”
    第41章
    叶香山失踪的消息并没有对外公布,所以外界一直以为他是重病住院。加之子青手腕了得,谨义帮虽然动荡了一阵子,但近来已经趋于平静。
    程子青从公寓搬出去后就自然地住回叶家,他自高中起就搬到叶家居住,所以这里仍旧保有他的房间。叶香山吩咐人时常打扫,房间一切如旧。
    即便如此,子青住回来的第一天还是失眠了。
    每次迷迷糊糊快要沉入梦乡的那刻,他总觉得身后会有个人搭一只胳膊过来,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强迫他嗅着自己的味道入睡。
    于是他便放松身体,顺从地向那个宽阔的胸膛靠去。
    靠了个空。
    如此折腾了两三次,他再无睡意,坐在床上看窗外月光,一直看到晨光熹微。
    第二天晚上,他吞了两片安眠药才勉强睡着,一睁眼却日上三竿,桌上堆着亟需处理的公事,由不得他片刻松懈。
    “叩叩。”
    两声短促的敲门声。
    子青只凭声音就知道是叶家管家,多年来,老人家的习惯从来没有变过,敲门只有两下,且短且促。
    “请进。”子青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文件签署,取下另外一份。
    “子青少爷,”管家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道,“从您家里拿回来的东西,有些您说可以扔掉,但这一件我不敢做主,还望您过目。”
    “什么东西?”子青抬起头,“您拿进来吧。”
    管家便叫人把东西抬了进来。
    子青的瞳孔微微睁大了。
    放在地上的是一个老式皮箱,锁扣坏了,只能用来放些杂物。
    之前它放在子青的书桌下面,他想看的时候,就拖出来仔细地看上一看,后来就被子青发配衣柜上方,落了厚厚的一层灰都不曾打扫。
    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皮箱前,蹲下身,轻轻一扳就打开了皮箱的盖子。
    从小到大,所有的毕业证书,荣誉奖状,就连小组游戏时老师发的小小奖励,子青都珍而重之地收藏其中。
    他常常对着这一箱辉煌成果提醒自己做得多棒,仿佛随便拿起哪一件,都能支撑他在一片茫然中继续走上五年。后来他把那个人给自己的拍的照片也放了进去,他对自己说,如今他爱情事业双丰收,终于可以满足了。
    从满足到失落,也不过几百个日月。
    这些曾经代表美好未来的东西,如今都在提醒着他不堪的过去。
    他唏嘘地看着这一箱红红绿绿的本子奖章,只觉得往事不可追。
    “程医生。”忽然,门口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子青头也没抬,一样一样翻看着自己的获奖证书:“怎么了?”
    “找到香山大哥了。”来人是叶香山培养的心腹,子青一直派他带人暗地寻找叶香山的下落。
    “在哪里?”子青猛地站起身,迟疑了一下,说道,“不,你直接带我过去。”
    “这……”心腹知道子青对香山的重要性,不由劝道,“程医生,还是我带着兄弟先过去排查一下,免得……”
    “免得什么?”程子青冷冷一笑,“我就这么过去,看他敢把我怎么样。”
    说完,他绕过敞开在地上的皮箱往门外走去。
    身影消失那刻,他忽然僵硬地顿了顿身子,偏过头,尾音不自然地上扬。。
    “扔掉吧,管家。”他说。
    第42章
    山路回环,军用越野车在前方开道,后方的防弹越野中,保镖全神贯注握紧方向盘,避免每一次过大的转弯离心力,务求将车开稳。
    程子青看向窗外,本市植被茂盛,尤其南部山区,可谓国家级森林。十年前这里被开发到如今,林中已经建起大大小小的度假区,专供上位者使用。
    而这里过半的度假区,都隶属于叶家旗下。
    所以即便是子青也想不到,石诺竟会在这里有一幢别馆,且将叶香山藏身此处。
    手指轻轻刮擦着安全带的细小纹路,子青微微合上眼,思考待会儿该如何尽量避免伤亡,将叶香山救回。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会让子青一筹莫展的话,无疑只有石诺。
    车子在一个急转弯处急转而上,石诺的别馆建在近山顶处,越往上走越显得冷。子青打了个寒战,再抬头,已经到了。
    面前的是一幢欧风小洋楼,规格不大,外表看来不过是小富之家都买得起的户型,子青却知道,这间别墅的每一块玻璃都是国外进口,哪怕大口径狙击枪都不能穿透。
    他谢绝了保镖的帮助,自己推开车门下了车,刚刚站到门口,就有西装笔挺的年轻管家迎上前来。
    “程子青先生?”管家礼貌地询问道,“石先生请我转告您,请不要在他的家门口动刀动枪,您是来接人的,可以随我来。”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子青微微皱眉,朝身边的保镖队长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这位年轻管家道:“劳烦带路。”
    石诺的别墅果真不大,不过走了几步就穿过庭院,进入正厅。山上的温度本来很低,厅中却像开了暖风空调般,恰好是让人舒服的温度。
    子青感觉自己身上的毛孔都因此而舒展开来,心中暗暗一思量,顿悟其中缘故。
    香山的病,就是三伏天只怕也不觉得热,何况气温低寒的山顶。这房间内的温度之所以调高,只怕都是为了适应叶香山的身体。
    “子青,你来了。”
    忽然,一声熟悉的轻唤拉回了他的思绪。
    子青顺着声音看去,不远处的米色沙发上缓缓坐起一个人。他身穿暗色西装裤,显得双腿修长,胳膊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用一种闲适的姿势转过头来,轻轻一笑。
    子青的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不过一个多星期不见,香山身上竟然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识过的气质。
    看他的脸色,竟然也比那日好了几分,虽然仍旧苍白,但隐约却透出些健康的颜色。
    那天虽然人是在严冬手里丢的,但却是因为他的信任,才把叶香山交到严冬手中。
    说到底,是他的错。
    子青情不自禁地踏前两步,颤声道:“香山,你……你还好么?”
    叶香山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