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却仍是闲庭自若,“这迷药服下后,过两至三个时辰才会发作昏迷,想必你们也同我一样,趁此期间服下了解药。”
他眼角向上官怜心一斜,“至于那解药,定是你配制的了。”
上官怜心微微颔首,面上却没有一贯笑容,“告诉我,申公子与我自幼相识,断不会是从朱莲岛所来之人,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取而代之,来到中原的!”
申如意呵呵一笑,回身直面上官怜心,“什么时候?这我还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这个男人被杀之时,眼里的不可置信与愤怒,让那个无聊的男人终于变得有趣了些。”
云彤拳头一紧,臂上经脉一根根鼓起,“无聊?!申公子谦和温良,乐善好施,你休要以你的小人之心胡乱揣测!”
申如意顿时仿佛听见了笑话般,唇角泻出“嗤”的一声,继而放声大笑起来,“你们原来不知道么!正因为他不知该如何与人相处,才会装得温文尔雅,广施钱财,但说到底,这种靠金钱维系的关系根本不值一提!他身边没有一个知心朋友,没有一个亲密之人,因而当我故意接近他时,他欣喜不已,放下了所有戒心。再者,我假扮他如此多年,竟无一人察觉,可见在你们心中,他的存在是多么微小!”
说着,他扬了扬下颚,向上官怜心投去一瞥,“你说你与他自幼相识,但你何曾真正了解过申如意这个人?这世上,最明白他的恐怕是非我莫属了。”
众人听罢,不由默然,何曾想到申如意在那光鲜潇洒的包裹下,竟是个如此可怜之人。上官怜心与云彤甚至露出几分愧疚,暗暗责备自己没能给予申如意更多关怀。
风相悦见人人缄默,冷冷望向申如意,“即便你取代了申如意又如何?今日在这大海上,你已失了所有退路,早已成为瓮中之鳖了!”
申如意上下打量着风相悦,玩味地笑了笑,“难怪当初我会看上你xiong-di二人,这性子确实令人喜欢得紧,喜欢得让我想把你压在身下好好疼爱,令那张嘴再也说不出骂人的话。”
闻言,风相悦目光一凛,猛然拔剑,“杂碎!你找死!”
话音落下时,他已纵身飞出,落霞剑寒光一闪,瞬间点至申如意喉头!
然而下一刻,一个力道霍然击上剑身,震得风相悦退出一步。他眉头一紧,长剑一抖便刺向那攻击发出的方向,却见一个白衣男子正半蹲于船舷之上,也正向他挥剑刺来。
那男子相貌清俊,神色淡然,眉眼与风相悦极为相似,只是五官更为深刻,身材更为高大,而他的左颊刺着一道鲜艳的朱莲刺青,蜿蜒直至颈部。
霎时间,风相悦犹如惊雷劈过般定在原地,睁大的眼中盈满惊骇与无措,那递出的长剑行至一半,便生生顿住,再不能向前。
但那男子手中的长剑却并未停下,顷刻已抵至风相悦胸前,穿破衣衫。风相悦一时只觉寒意入骨,回神之时已不及逃走,一只手却蓦然将那长剑一握,令其堪堪停在风相悦身前。
循着手臂望去,一袭蓝衣豁然入眼,继而便是海镜神色微沉的面庞。风相悦一惊,一把握住海镜胳膊,自那白衣男子面前退开,“海镜,你怎么样了?”
海镜转而面向风相悦,一扫适才凝重神情,展颜一笑,“我没事,你呢?”
“你都替我接住了攻击,我怎会有事!”风相悦见海镜右手鲜血淋漓,不禁自责咬牙。他抬首望向申如意身侧的男子,眸中又再度浮上复杂情愫。
☆、第176章 朱莲岛主现真形(2)
申如意似是因风相悦的反应分外愉悦,笑容满面向他走来,衣袖一挥指向那白衣人,“对了,你们似乎还未见过他呢,就由我来向你们介绍吧,这就是我朱莲岛四位魔君之一,天目魔君——风离言。”
随着话音,风相悦握着海镜胳膊的手愈发收紧,最终止不住地微颤。海镜覆上他的手背,宽慰般地轻轻一捏,眼光凝固于风离言身上,没有一丝移动。
风离言却是淡淡一扫风相悦,像是根本不认识他,又像是对他与自己的过去毫无兴趣。
申如意见所有人都因这变故僵在眼前,不由啧啧摇首,“海镜,你们故意让所有人吃下有药的饭菜,令我放松警惕,这一招确实不错,只可惜我对自己还没有如此自信,敢封住所有后路。”
说罢,他手指抚上耳侧,摩挲一阵,一张人皮面具便自他面上拉起,一点点脱离,最终全然扯下。他闭着的双眼一睁,一双琥珀色的眼瞳便现于众人眼前,波光暗藏,带着极强的透明感。
众人此时才发现,那张人皮面具在眼眶之处竟有着一层薄膜,不禁惊诧万分。申如意将那面具随意一扔,“姬千幻易容之术确实厉害,竟能将瞳色也一并改变,实在令我赞叹不已。只可惜,他现在已成了幽冥谷的人,这面具是再也拿不到了。”
继而,他也不管别人神色如何,竟自顾自在甲板上旋身一转,仰面任海风拂过,仿佛享受着久违的真实面貌一般,长舒一口气,“不过这样也好,今后我也不必再用那个恶心的身份,只做我的朱莲岛主便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回首对众人绽开笑容,语声轻柔,却让人不禁心胆俱寒,“所以,现在好好给我记住了,站在你们面前的,并非申如意,而是朱莲岛至高无上之人——岛主攸煌!”
言毕,他随意抬手,风离言便将那白若沾水的手指纳入掌中,搂了他纵身而起,跃下大船。云彤忍不住扑上,却终是不及拦住二人,只得伏在船边恨恨咬牙。
只见那大船下,还停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船上立着邢无双、付襄与洛清清。他们待攸篁与风离言落至船中,便立即摇浆离开,消失于苍茫夜色里。
云彤登时大怒,拍着船舷嚷道:“这帮孙子!有胆别跑!过来与爷爷我较量较量!”
上官怜心轻叹一声,拍了拍云彤肩头,“罢了,云兄,那攸篁是有备而来,我们此时也别无他法。”
云彤不甘地啐了一口,忽的眼神一亮,“对了,之前那两个跟着他的孙子呢!把他们捉来问问,兴许能问出些什么!”
上官怜心苦笑道:“攸篁既然未将他们带走,又怎会留下活口给我们?他二人已在我们将注意放在攸篁身上时,被风离言杀了。”
“什么!”云彤大嚷一声,回头看去,果见此前跟着攸篁的两名男子已瞪大双目倒地身亡,喉间皆没入一柄银亮小刀。
云彤“啧”了一下,懊恼地揉着额头,扭头见风相悦正托着海镜的手仔细抹药,又不禁长叹。
此时,连接船舱的阶梯传来哒哒脚步声,原是墨茶青与秋初晴急急跑出。墨茶青一扫眼前景象,眉头习惯性地拧起,“海镜,我们已让所有人服下解药,花逢君和游眉也已给水手们送去解药……但甲板之上为何如此吵闹?难不成申如意逃了?”
海镜无奈一笑,“没错,他早已做好准备,方才已有人接应,将他带走。”
墨茶青目光落在他手上,神色一凛,“你受伤了?”
“嗯,小伤罢了,不必担心。”海镜随意一应,瞟了瞟风相悦,见他瞳中划过一丝自责,不觉心头一拧。
秋初晴泄气地耷拉着脑袋,“这奸猾小人……真是让我们之前白忙活了几天。”
云彤右手握拳狠狠击于左手中,高声道:“无事!我们手中仍有到达朱莲岛的海图,届时杀上岛去,管他是岛主还是魔君,都能一一擒来!”
说话间,急促脚步声再度传来。少时,只见游眉与花逢君自阶梯冲上,俱是面带慌张,“海镜!不好了!那五名水手早已被申如意杀害,且到达朱莲岛的海图也已不知去向!”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海镜幽幽一叹,“这下麻烦了,回去要怎么向吕帮主交待……”
墨茶青眉头越皱越深,“现在能不能回去仍是未知,目前申如意已完全断了我们的生路,在这大海之上,我们无人能够驶船,前无去处,后无退路,不辨方向,早晚会粮尽而亡。”
游眉惊得面色惨白,纤纤玉指往青丝中一插,竟不顾形象地揉了揉头发,“不是吧!老娘还没风流够,怎能死在这种地方!”
花逢君以鼻腔重重哼了一声,也沉下面色。众人心知目前事态严重,纷纷缄默不语,四下一时犹如凝固般安静。
过了半晌,秋初晴突然犹犹豫豫开口,“那个……我曾习过一些驾船之术,只是太久未用……”
众人登时眼神一亮,喜上眉梢。花逢君几步走上,捏住秋初晴肩头便一个劲摇晃,“你说什么?!你会驾船?”
云彤也急急上前,拍着秋初晴肩部,“小xiong-di,你若是会驾船,真是帮了我们大忙,走,我们快下去试试!”
墨茶青一瞥秋初晴,满是疑惑,“你真的会驾船?可不要胡乱逞能,将船弄沉了。”
秋初晴本还有几分不自信,一听墨茶青如此说,顿时跳脚,“我好歹也是堂堂青凤门大弟子!天天跟河水打着交道!区区一艘船怎么难得住我?你们都让开,我这就把你们带到朱莲岛!”
墨茶青顿觉好笑,“海图已被申如意毁掉,你如何能带我们去朱莲岛?”
“之前我早把那海图看了许多遍!申如意既然唤人接应,想必朱莲岛已距此不远,我定能将它寻到!”秋初晴说罢,冲墨茶青做了个鬼脸,仰着头一哼,便冲下阶梯,去往舵室。
云彤兴奋地搓了搓手,向几人一扬下巴,“走,我们也下去帮忙。”便率先下了楼梯。墨茶青、花逢君与游眉急忙紧随其后,倏尔消失。
上官怜心见状,心下稍安,来到海镜与风相悦身边,见海镜的手已被包扎完毕,不由温婉一笑,“二位须得好好调整,先回去歇息吧,守夜我会与云公子安排。”
风相悦始终面色凝重,一语不发,海镜见他如此,便应了上官怜心的好意,道了谢后携他回到舱房。
反手扣上舱门,风相悦便如被抽走了所有力量般,蓦然瘫坐在地,“海镜……对不起……”
海镜心头不觉涌上疼惜之情,俯身挽了他腰肢,将他拉起,柔声道:“说什么呢,不过一点小伤,不必自责。倒是你,究竟怎样了?我很担心呢。”
“当初哥哥为了让我能逃脱,被几名朱莲岛水手围殴,血流满地,随后被抛入海中……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还以为他已经……没想到,如今他还活着,我竟还能见到他……”
说着,风相悦苦笑一声,神色仿佛马上便要哭出来一般,“海镜……我实在是没有资格说你,我的心中明明也与你一样,藏着心魔。”
海镜扶住风相悦双肩,正色道:“相悦,我是对一个已逝之人抱着执念,以至于停滞不前,而你不同,你的哥哥他还活着,你还有机会将他挽回。”
风相悦摇了摇首,“今日他的模样你也看到了,挽回的机会根本不存在。”
海镜笑了笑,将他轻拥在怀,声音愈发温软,“说这样的泄气话可不像你啊,相悦。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都应去尝试,不是吗?”
随即,他执了风相悦的手,在他指尖一吻,温柔眼波似是要溢出水流一般,“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与你一同面对,所以不要有所畏惧,记住有我在你身边。”
风相悦一愣,目中泪光一闪。他急忙垂首,想掩饰这份眼中湿润,声音却不自觉微微颤抖,“……好,只要上了朱莲岛,我就去将他寻到……我曾一度失去过他,现在既然他还活着,我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嗯,现在别多想了,先歇息吧。”海镜见他略微释怀,手指在他下颚一勾,挑了他的面颊,在他唇上一吻。
这一吻极为轻柔,不带一丝情欲,倒有着宽慰之意。风相悦心头一暖,万千话语涌上喉间,却不知如何述说,只得偎在海镜身边,随他上榻休息。
☆、第177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1)
浓雾凄迷,笼罩一片海滩。咸湿海风阵阵拂过,推动海浪层层叠叠涌上,哗哗拍岸,又渐渐退回。
此时正值黎明之前,夜空泼墨般漆黑,所望之处影影幢幢,皆是朦胧如幻。
突然,荡漾水声划破寂静,一只不大不小的船逐渐自暗中显现,尖尖船头霍然靠岸,发出一阵闷响。
船上,风离言率先下船,默然回首,向攸篁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