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是一幢幢水晶宫殿,矗立在一片琉璃世界上,无论谁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都一定会目眩情迷,心动神驰。市镇在冰上,在辉煌的灯火间,屋里的灯光和冰上的灯光交相辉映,一盏灯变成了两盏,两盏灯变成了四盏,如满天星光闪耀,就算是京城里最热闹的街道也比不上。
    街道并不窄,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车马行人熙来攘往,茶楼酒店里笑语喧哗,看看这些人,再看看这一片水晶琉璃世界,几乎已分不出这究竟是人间还是天上。
    陆小凤几人看的是惊叹连连,就连西门吹雪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唯有柏念云,双眼微微失神。
    她有多久没见到过这样的景象了?上一次去哈尔滨欣赏冰灯的时候还是高中吧,为了庆祝表姐考上重点,两家人约好一起去看冰灯,收拾行囊,坐飞机,拍照,嬉笑,纪念品,还有……家人。
    辉煌的灯光,阑珊的灯火,若不是屋子的建设不同,若不是眼前来往的行人还身着古装,柏念云几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属于自己年代,回到了高中和家人一起旅游的时间,回到了那段她永远回不去的过去。
    陆小凤忍不住叹道,“见过这样的景色,那些繁华的大城市又能算什么?”
    楚楚赞同的点点头。
    在他们身后的岁寒三友也微微有些失神,似是同样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西门吹雪收回视线,心中微动,英挺的五官在看到柏念云时染上了一丝担忧之色,抬手将柏念云揽进怀中,低声道,“怎么了?”
    沉浸在回忆的柏念云蓦然惊醒,头埋进西门吹雪的怀里,低落道,“没什么,只是想家了。”
    柏念云并没有告诉过西门吹雪她的来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哪怕是在最亲密的人面前都有不能说出口的事,而柏念云现在唯一不能对西门吹雪说不口的便只有自己真正的来历。
    西门吹雪沉默着,以为柏念云是想起了在柳家事情,虽然有些奇怪她怎么会突然想起柳家,但还是道,“我们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嗯。”柏念云低低的应道,一滴泪水悄然而落。
    尽管柏念云尽力收敛了情绪,但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又怎么会看不出柏念云的失落和伤感?
    陆小凤难得的皱了皱眉,疑惑的看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摇摇头,没有答话。
    冰筑的小镇依然奇特,夜晚的灯火依然辉煌,城镇也依然喧嚣繁华,但陆小凤却突然沉默下来,柏念云反常的情绪让他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生怕一个不小心他会说出什么让柏念云更加难过的话。他一向怜香惜玉,再加上柏念云既是自己的朋友也是西门吹雪的妻子,让他更加的不知如何缓和柏念云的心情。
    西门吹雪有些担心柏念云的状态,若说柏念云之前和柳家的人来过这里他怎么也不相信,可柏念云眼中的怀念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柏念云一定见过和眼前景象类似的场景,或者说是这些人中有谁勾起了柏念云记忆中的过往?
    柏念云抬眼同西门吹雪带着担心的眸子对上,勉强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的,只是突然想起了过去而已。”说着没有再看西门吹雪,反而转头对陆小凤道,“别在这儿干站着了,我们到这里可不是为了站着吹风的。”
    陆小凤顿了顿,犹疑的又看了看西门吹雪,终是道,“楚楚……”
    楚楚自然知晓陆小凤要说些什么,不等他说完便接着道,“李霞和我们约好在银钩赌坊见。”
    “银钩赌坊?”陆小凤问道,“这里也有个银钩赌坊?”话音刚落,他便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是白问了,因为他已看见了一枚发亮的银钩在风中摇晃。
    不仅陆小凤看见了,柏念云和西门吹雪同样也看到那枚发亮的银钩,岁寒三友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三人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亮光,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柏念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埋进心底,她知道这并不是她可以回忆过去的时候,也不是她可以伤感的时候,即便有西门吹雪的护航她可以轻松许多,但这不是她可以放任自己在有可能是敌人的面前走神的理由。
    楚楚点点头,见陆小凤了然的模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终是到了。
    银钩赌坊
    走进赌坊,一股夹杂着烟草酒气和女人身上胭脂水粉的气息扑面而来,柏念云微微皱了皱鼻子,这么混杂的味道她还真是不喜欢,身子不自觉的朝西门吹雪靠了靠,待闻到西门吹雪身上冷冽的梅花香之后才停了下来。
    陆小凤脱下皮草披风随手抛给身后那个使暗器的人,大力的吸了口气,如同瘾君子多日之后终于又见到了白面一般沉醉不已。他喜欢奢侈,喜欢刺激,喜欢享受,所以他才如此喜欢这样的气息,这样让他沉迷的气息。
    柏念云见状摇摇头,拉着西门吹雪朝另一侧走去,既然来了赌坊,哪怕是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她也该赌上一赌,不然岂不是白来一趟?何况,味道虽然难闻,但闻久了人自然也会习惯。
    赌坊里的人在两拨人的身上来回打转,看上去他们像是一伙儿的,可又不那么像,陆小凤的衣着怎么看都像是富豪,有钱,气粗,摆谱,习惯于赌坊这样的场所。而两外两人怎么看都像是第一次来赌坊的人,女子样貌娇俏,脸色略带好奇,眼中有着跃跃欲试的神采,而男子身材欣长健硕,气势强盛,周身遍布冷冽气息,左手握着一柄长剑,他和女子像是夫妻,护在女子的身边,纵容着娇妻对赌坊的好奇。
    很快,众人便收回了盯着柏念云和西门吹雪的视线,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得罪一个剑客,哪怕这个剑客的妻子再美貌,再引人瞩目,他们是赌徒,可以在赌桌上送命却不愿意在赌桌以外的地方白白送命。
    一个奇特的人带着笑向陆小凤走去,他身上穿的是件大红缎子的宽袍,袍子上面还绣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有些是黄的,有些是蓝的,有些是绿的,最妙的是,他头上还戴着顶很高很高的绿帽子,帽子上居然还绣着六个鲜红的大字‘天下第一神童。’
    柏念云余光瞥见这人,眉微微挑起,她想她猜出这个人是谁了,这样的打扮,这样的古怪,除了李霞的弟弟李神童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陆小凤正在和李神童说话,柏念云却注意到有一个女子朝陆小凤走去,女子身姿袅袅,长相美艳,眸中流动着一股温柔魅惑之意,她的声音清脆动人,“这位贾大爷不是来赌钱的,是来找人的。”
    女子说着眼神在柏念云和西门吹雪身上转了转,“不知这两位是?”
    陆小凤笑笑,道,“路上遇到的两个朋友。”
    陆小凤没有多说,女子聪明的也没有多问,看陆小凤的样子就知道不管那两个人看起来身份有多么不一般,都和他们此次的交易没有任何的关系。女子点点头,冲陆小凤和楚楚道,“请随我来。”
    该见的人见了,该走的人走了,剩下的和柏念云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她颇有兴趣的站在了一赌桌旁边。
    这个时代的赌桌上最常见的赌法有三种,天九、单双以及骰子。柏念云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骰子,骰子这玩意儿在什么时代似乎都能见到,再粗俗点儿讲就是赌大小。
    不知是碍于西门吹雪周身比屋外的风雪更冰冷的气势还是觉得在柏念云这个看上去出身不凡的人身边的自惭形愧,当两人靠近赌桌的时候,周围的赌徒们不自觉的让出了两个位置给他们,甚至还空出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骰子摇的哗哗作响,‘啪’的一声落定后,只听摇骰子的大汉高声喊道,“买定离手!”
    “大!大!大!”
    “小!小!小!”
    “等等!我要换成小!换小!”
    “再加一两!再加一两!”
    原本因为柏念云和西门吹雪加入而有些冷淡的气氛在这个时候重新恢复热闹。柏念云饶有趣味的看了会儿,偏头看向西门吹雪,“我们要大还是小?”
    西门吹雪不假思索,“小。”
    柏念云掏出一锭银子在手中上下掂了掂,扔进赌桌,“买小。”
    有人迟疑,有人激动,有人坚定,却没有一人再换大小。柏念云心中微感诧异,怎么会没有人换大小?习武之人的耳力应该很好吧,西门吹雪又是高手中的高手,就算这些人不知道也大致知道西门吹雪是个高手才对,怎么没人觉得跟着下注会赢?
    摇骰子的大汉顿了顿,掀开罩子,高声道,“二二一,小!”
    柏念云喜笑颜开,果然中了!
    一小堆银子堆在了柏念云的面前,第二局开始了。
    大汉手中的罩子落定,有人迅速下注,有人期待的看向西门吹雪,柏念云了悟,原来上把不跟是怀疑西门的本事,上回中了,这次自然有人想要跟着捡便宜,眼珠子一转,柏念云没有再开口问西门吹雪,沉吟了片刻,道,“还是小。”
    没下注的人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跟着柏念云下了小。
    摇骰子的大汉看了柏念云一眼,掀开罩子,喝道,“三一二!小!”
    “赢了赢了赢了!”有人欢呼有人沮丧。
    柏念云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瞎蒙的也对了?
    西门吹雪锐利的眼神在摇骰子的大汉身上打了个转,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
    一轮又一轮,连着三轮下来,不管柏念云押的是什么,都能无比幸运的押中,有人不信邪的次次押柏念云的反方,次次都是输,这下子赌桌更加热闹了,柏念云下了注就有人改注,柏念云沉思时他们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骰子再次摇响,就在柏念云想要押注的时候,忽的一只手拦住了她,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大汉,“小。”
    大汉眼神闪了闪,周围的赌徒争相恐后的改注押小。
    柏念云脸色古怪,道,“我押大。”
    周围人奇怪的看看两人,不是一家的吗?怎么还分两注?
    不知是不是柏念云的错觉,她觉得大汉的嘴角抽了抽,心中忽的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该不会这个大汉是司空摘星假扮的吧?她自认自己不是个十分幸运的人,幸运一次两次还能说得过去,哪有赌博次次都赢的?
    方才在桌下被西门吹雪牵着手有些微痒,正是西门吹雪在她手心写了个‘大’字。心中本就疑惑对方身份的柏念云更是觉得那个大汉有问题,可银钩赌坊应该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吧?司空摘星是怎么混进来的?
    围在桌边的赌徒们犹豫了,是跟着运气极好的女子押大呢还是跟着押中过一次但明显功夫不错的男子押小呢?不等他们做出选择,大汉迅速的掀开了罩子,高呼一声,“三个六,大!”
    赌桌一片寂静,紧接着一片鬼哭狼嚎,恨自己没有迅速换注的,恨自己不相信常胜女子的,恨自己为何要更改的赌注的。
    柏念云顿了顿,很好,她又赢了,而且这回押大的只有她一个,简直赚了满盆钵!司空摘星的胆子是越来越大,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给她送钱,就不怕赌坊的管事来找他的麻烦?
    大汉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的谄媚,“这位夫人,小的给您换成银票您看成不?”
    柏念云挑了挑眉,这是变相的阻止她赌下去了?扫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