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主子,也是难得,那个小梅精的眸子,那么的明亮……或许是她身体里有自己精血的缘故,他并不排斥她。
    杷似乎那个笑,他慢慢的抬手放在了唇边,一点点遮去了唇边温润的弧度,真的好久没有再见到过了,只觉得,漂亮的很。
    鸢宫的日子,其实清闲的很,虽说是孔宣的侍女,可真要她做的并不是很多,服侍他的日常起居,无事时将他的棋盘书册收拾收拾干净便成了。
    孔宣他的性子极是散漫,又有些懒,但却是个极爱干净的,他的脾性虽不好琢磨,但翦秋跟在他身边日子一久,也摸出些门道来,懂得要如何才不能让他动气。
    天上一日,人间已一年,又何论在天上的几百个年头。
    他不再唤她小梅精,只是叫她翦秋。
    翦秋,翦秋,翦秋……轻佻的,冰冷的,嗤笑的……每一种都有,却独独没有温柔。
    东海龙王属意孔宣做他儿子的授业恩师,便让人搬来了东海龙宫的至宝东鳞镜来,据说只消开一开口,便能知道发生在何时何地的事。东海龙王极是宝贝,这次为了儿子,竟连这也搬了出来。
    孔宣自是不屑一顾,并不怎么看的上眼的,可还是命人收了下来。
    随手一指,便是点的翦秋,“你,管好了它。”
    翦秋谨慎的躬身,低声道了句是。
    孔宣的礼是收了下来,可也不见得答应了龙王教导他的宝贝儿子,龙王心中不甘,却什么都不好说,只能好说歹说,将儿子留在了鸢宫。
    底下的仙奴有被暗暗塞了好处的,自然是答应会好好照料龙王太子,谁曾想这龙王太子只是刚长成少年模样的孩子,专喜欢挑好玩的地方调皮捣蛋,最近几日更是将双眼瞄上了孔宣的寝殿,总琢磨着什么时候摸进去玩玩。
    都说这位明王殿下极是了得,那么里面是不是也有好多宝贝,能让他把玩把玩?
    只是他还未摸进孔宣寝殿时,后衣领就被一只手提拉了起来。
    翦秋微微蹙着眉,看着冲自己张牙舞爪的小孩,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这个小孩,好像就是龙王太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见他鬼鬼祟祟的在这里,蹙紧了生的秀气的眉。
    “你这***才,你敢这样对我,我让父王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打的你元神俱灭。”
    翦秋的眉蹙的越加的紧了,这样的性子在这里,没准会被主子看的一个不顺眼,就此剥了龙筋做腰带也说不定,心中正在想怎么才能把这条小龙弄出去。熟悉的味道就已经飘移着进了。
    慌忙拽着小龙一同跪下,她的后背僵的笔直,手心也微微渗满了汗。
    “一条小龙,也敢在我的地方放肆?”孔宣眉拧成一团,冷哼一声,小手指只勾了一勾,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龙便惨叫一声,然后少年的身体幻化成银白色的龙形,龙啸连连中,从他的仙府被一路扔下了凡间。
    “以后,不要再和别的人太亲近。”他经过她身边时,眼中的笑意一深,“我不喜欢。”
    她的面上微微泛红,背上的汗,湿的她的衣衫都贴了背,呼吸微微一重,她也只是答,“是。”
    宫内的琐事她本不必管,可经过大殿时,有人正忙着孔宣寿辰时宫中的布置,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人在云梯上脚步一错,生生跌落下来,她忍不住要去接,却不料连带着两个人滚落在地,右肩被坚冷的玉石割的破了一层皮。
    那仙奴惊慌失措的爬起来,惊问她有没有事,她慌忙摇摇头,她只是凡间得了孔宣恩惠的一个小梅精而已,身份地位都比这些仙奴要低一层。本要颤瑟着起身,孔宣身边的近侍又匆匆过来,“快,馨公主要来了,你还不替主子更衣。”
    馨公主?她微微一顿,既而敛去了眉间所有的神思,匆匆进了寝殿。
    “怎么这么久?”他眼中已经带满了不耐烦。
    她只好手脚麻利的替他更好了衣,环好了腰上的环佩。
    孔宣低头,看着那近在咫尺微微颤动的睫毛,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手才一动,他的心便惊了惊,脸上的神色愈加的冷,脚一动,就狠狠踢在她的膝上,“没用的奴才。”
    翦秋不敢说话,只能端正了身子跪好。
    锐利的双眼在她身上一扫,他便瞧出了些异样,心动了动,却是冷笑着从袖中摸出来一瓶药,不屑的扔了出去,“天界最好的伤药,便宜了你,你是我的人,该伤该罚,也该我做主,以后不是我动的手,身上就绝不该有伤。”说话间,竟都是鄙弃,浮香阵阵间,身影也去的远了。
    孔雀明王4
    捡起滚落在旁的伤药,翦秋嘴角动了动,扯出些凉薄笑意来。这天上地下,怕也只有那个馨公主能够让孔宣如此郑重对待了吧。
    窗扉上忽然响起细碎的声音,她惊的抬头,有个狼狈的脑袋攀在窗户口上,对着她嘿嘿笑。
    “喂,我又回来了。”竟然是那个东海龙王太子。
    微蹙了眉,翦秋起身过去,“你就不怕主子把你丢到更远的地方。”
    荡“切,那个人脾气坏死了。”他不屑的皱皱眉,被孔宣打回了龙形,虽然上半身变了回来,尾巴却还是一晃一晃的动个不停,“那只孔雀啊,现在正和天帝的三公主聊的开心,才没空管我。”
    翦秋神色一黯,转过身去,“你走吧,我没看到过你。”
    小龙见她神色有些黯然,一时咯咯笑个不停,“真不知道那孔雀有什么好,父王啊,王姐啊,谁都把他当个宝,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原来你也喜欢他啊。”
    杷“你胡说些什么?”后背下意识的一僵,她呐呐着想要解释,却听到背后‘砰’的一声重响,仓皇的回过头,就看到那条龙很无辜的看着她。
    视线下移,孔宣最喜欢的那张棋盘被那条龙尾击的碎了几片。
    心倏的一凉,身子忍不住缓缓跪落下来,先前有仙奴不小心触碰到了棋盘弄出了刮痕,都被孔宣打的三魂去了七魄,她这一次……是不是只有魂飞魄散的可能?在他身边几百年的日子,就要这么的结束了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条龙见她脸色灰败,想起龙宫里常说起的传闻,脸一下子吓得惨白,哧溜一声,人身龙尾的他已经逃的远了。
    “翦秋,主子喝醉了,快过去……”蓝色的蝴蝶在她身侧飘落,化作了人形,双眼一扫那碎了的棋盘,千叶的脸色一变,“你打破的?”
    “不,不是我……”她惊惶失措的想要解释,孔宣却已经由馨公主扶着跌跌撞撞进来。
    男人俊美,女子高贵,果然是登对的一双。
    孔宣似是没有察觉那破碎的棋盘,朦胧的醉眼看到翦秋,潋滟的划过一道柔软,“你跪在地上做什么?除了我,你谁都不许跪……”
    馨公主下意识的朝翦秋看过去一眼,自然也瞥见了那破碎的棋盘,唇角动了动,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将醉了的孔宣交到翦秋手里,她似笑非笑的看一眼翦秋,妩媚一笑,“他嚷着要回来,你伺候好了他。”
    “是。”翦秋不敢看她,眼角余光看到她转过去的身子又一顿,那人居高临下的看她,“小小的梅精,怎么配得上他。你看……”她温笑着将手搭在她肩头,示意她看过去,“连天都看不过去了呢。”
    那破碎了的棋盘,像是一道灼光,要刺伤了她的眼。
    千叶慌忙将馨公主引了出去,临出殿时,瞥过来的眼光中,有淡淡的担忧。
    费力的将他扶到了软榻上,那人醉酒后没有往常的薄情冷酷和无心,只是安静的任她摆弄。
    她服侍他睡下,却踌躇的跪坐在床榻下没有走。
    静静的看着这个人的睡颜,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有偷偷看了好几百年。
    馨公主的话似乎还犹在耳边,她配不上他……是啊,连看也只能偷偷看着的她,真的没有资格……
    俯下身去,她的唇在他微皱的眉心处,轻轻触了触,眼眉间含着淡淡的笑意和贪恋,孔宣,这是最后一次了……湿润而又贪婪的气息向下移着,到了他泛着酒香的唇上,顿了顿。
    她闭了眼,蜻蜓点水般的一触,还没得及离开时,那人的手臂却突然揽上了她的腰,舌灵活的撬开了她的唇齿,在她口腔内壁里横扫,带着孔宣式的霸道和冷酷,还有着那么点点的温柔。
    “馨……”从男人嘴里吐出的呢喃让她整个人震在那里。脸上的红晕褪了一干二净——果然,是配不上的。
    她跌跌撞撞的挣脱开他,跑了出去,却没有发觉那个醉酒的人在刹那间睁开的双眼,双眼清明的,根本没有一丝醉酒的迷蒙。
    怔怔的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唇,他笑的有些复杂,他果然,不该将她留在身边这么久。
    区区仙酿,如何能让他喝醉?棋盘被毁的事,他知道是谁做的,馨说的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本来以为养着的这个梅精是个听话的,他能放心留着,却原来,也是个怀着别样心思的。
    只是这个人,他的手摸在了自己心口的地方,似乎是不一样的。
    翌日起早,他看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过来服侍自己更衣。
    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温顺,眼底的黯色,却似乎越加重了。
    看她跪着替自己绑上腰上的玉带,他冷冷的笑了起来,“我要你看着的棋盘呢。”
    “奴婢该死。”她慌忙跪下来,若是昨日她还会解释,今天却已无所谓。她偷偷的看一眼那个人,忽然想起昨日馨公主扶着孔宣进来时,那样般配的两个人。
    孔宣也不动怒,亦不动手,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何时有这样的本事,让扶南千般求着万般恳着要过去!”
    她一惊,下一刻那人修长的手指已经死死攫住了她的下颚,低低嗤笑,“都说妖精最会迷惑人,怎么说你也是个精怪,果然是不差。”
    本来要辩解的话,也因为他这番话都齐齐咽在口中,“主子教训的是。”
    他看她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心头的怒意跟着一凝,眼底的阴鹜亦是浓了些,“滚去扶南的地方,我的鸢宫要不得你。”
    她低低笑了起来,眼里隐有水雾,一闪而过,“不是说奴婢的主人只有孔雀明王吗,不是要奴婢看清楚,免得认错了主子吗?”
    孔雀明王5
    “翦秋,从今后,你的主子不是孔宣,而是我扶南。”扶南笑着进了殿。对着孔宣微微一笑,“还是三姐说的话最管用,我未来的三姐夫,恩?”
    翦秋悚然一惊,怔怔抬头看他。
    孔宣傲然一笑,“自然,也只有你三姐才配得上我,不是吗?”
    两人几乎都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她,那样的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笑,笑她异想天开,笑她分不清彼此的身份,是这样,是这样吗?
    荡扶南终究是不忍,凑近她低笑道,“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她懵懵懂懂的被扶南牵着,踏上了祥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他,他却已经转回身,只能看到那个背影,透着冰冷。
    心忽然空荡荡起来,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总想看着这个人,哪怕是背影也好,不知是在镜湖那里,他靠在还是梅树的自己时笑的风华绝代的时候,还是那人将冰凉的手指点在她额前,说要让她认清楚谁才是自己主子时……
    杷她什么都记得有些模糊,却惟独记着要偷偷看着的那个人。
    笑也好,怒也罢,天下之大,也只有这一个独一无二的孔宣。
    她笑着,将自己的手慢慢抽出了扶南的掌心。
    扶南愕然的看过来,斥道,“快抓紧了,掉下去你就……”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那袭青衣直直的坠向凡间。
    “翦秋……”他惊呼着跟着坠下想要抓住那人的手,只是却有一个蓝色的影子比他更快,一拉一拽,就将她拉回了云端。
    “孔宣你……”扶南看着他揽在翦秋腰上的手,目光慢慢胶着在那里,变得深邃,“我的奴才我自己会救。”
    手上的力道微微一重,孔宣笑的恣意狷狂,“我怎么记得,我还是她的主子。”
    他侧过头,拇指点在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小梅精,告诉南公子,谁才是你的主子?”
    “孔雀明王。”她低低垂下了头,恭谨的回道。
    “孔宣你耍我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