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也就罢了,现在连亲戚也来了,真当自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吗?简直是没规没矩。
    一顿饭很快吃完,顾欢先行离去,高长恭礼貌地陪着郑妃喝茶,闲聊几句,这才离开。
    次日一早,顾欢便骑马上路,疾驰而去。
    过了三日,她带着一辆马车出现在府前,从马上一跃而下,笑嘻嘻地说:“大哥,我们到了。”
    韩子高从车上下来,跟着她走进大门,微笑着轻叹,“这府邸未免也太大了些。”
    “是啊,前任刺史弄的。”顾欢扁了扁嘴,“从前门到后门得走上两刻的工夫,他也不嫌累得慌。”
    韩子高微带调侃:“如果他是文官,这倒可以让他活动活动。”
    “那倒是。”顾欢侧头想了想,笑得前仰后合,“前任刺史是文官,不过瘦得很,一点也没脑满肠肥的趋势,估计就是因为天天在府里走来走去吧。”
    “多半如此。”韩子高微笑着,看着眼前一进套着一进的院子,以及那些颇具匠心的园林,不由得微微摇头,“一座刺史府,简直堪比王侯。”
    “没办法。”顾欢轻叹,“前刺史有一妻九妾,儿孙满堂,自然要住宽敞一点。我们就单身一人,自由自在,看到这种地方,当然就觉得大了。”
    “是啊。”韩子高微微点头,跟着她走向前院。
    一路上有不少婢仆正在做事,看到韩子高过来,都是一怔,动作慢了好几拍。本来,他们长期看着自家王爷惊世动人的容貌,对于俊美外表的抵抗力要强得多,但韩子高那让人惊心动魄的俊美容颜仍然让他们目瞪口呆。顾欢与韩子高说笑着,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便让他们收敛了目光,赶紧埋头继续做事。
    韩子高住的是倚澜阁,与顾欢的碧云轩相距不远,算得上是比邻而居。
    进了月洞门,院子里有个荼蘼架,上面开满了浅紫色小花,在风中微微摇晃。另一边有花有树,还有个小小池塘,里面有数十条锦鲤游来游去。正房两间,厢房四间,都十分精致。里面也布置得相当清雅,刚点过檀香,屋里有着淡淡的香气飘荡。
    韩子高满意地点头,轻声说:“非常好。”
    顾欢开心地笑了,关切地道:“大哥,你身上的伤都没好,这段日子得多歇息。反正已经安顿下来了,万事尽可从容而行,不用心急。”
    “好。”韩子高对她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急的。”
    “那就好。”顾欢很高兴,转头吩咐早已闻讯赶过来的秋燕打热水,侍候着他洗脸洗手,接着让他把药喝了,这才上前帮着他宽衣解带,扶他躺上床。
    韩子高虽然一路上被悉心照顾,但到底颇多颠簸,饮食方面也不能尽如人意,身上的伤愈合得比较慢,体力也常常不支,此时走过了长长的一段路,便感觉很疲惫。躺在柔软的床上,拥着温暖的锦被,他有了回家的感觉,很快就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秋燕见到韩子高时的反应与当初看见高长恭时一样,呆怔了好长时间,做事手脚都不利索。顾欢暗骂她不争气,将她推到一边,动作麻利地做好一切。待到韩子高睡下,秋燕才回过神来,连忙告罪。
    顾欢“嘘”了一声,将她带出房去,把门关上,一直走出院子才用手点了点她,“你怎么跟其他人一样?我大哥是长得美,可王爷不也一样?你们平日里应该都看惯了,这时却来大惊小怪地做这模样,简直太丢脸了。以后再这样,可别说是我的人。”
    “小姐恕罪。”秋燕福了一福,叹息道,“小姐,你是看惯了,可我们哪里习惯得了?依然是看一次出一回神。只是把持得住,不让人发觉罢了。这府里的人哪个不是?没想到,咱们家这位大少爷也美得惊人,竟不下于王爷。小姐,也就是你把持得定,其他人见到了,哪有不动容的?”
    “我不管,总之以后必须给我收拾住你那些眼光。”顾欢神情严肃,沉声告诫,“他是我大哥,现在又生着病,你们如果不能侍候好他,我就让你和春喜回我爹那里,不用留在这儿了。”
    “小姐。”秋燕一下跪到地上,“小姐放心,小婢今后再也不会犯迷糊了,一定把大少爷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那就好,起来吧。”顾欢脸色稍霁,口气也变得温和了,“以后别动不动就跪,我早就说过了,不喜欢这样。”
    “是。”秋燕赶紧起身。
    “你就在这里侍候着,别让人吵着我大哥。”顾欢叮嘱几句,便去了厨房,特别关照给韩子高做些有营养又清淡的东西。
    府里太大,她就这么来回奔走一下,时间就过去了许多。
    暮色笼罩下来,灯笼被一盏一盏地点燃,在屋檐下散发着朦胧的橙色光芒。很多屋子都掌了灯,窗纸上透出淡淡的光芒。太阳一落,天气就变冷了许多,呼出的气都冒着淡淡的白烟,让人忍不住打冷战。
    高长恭从衙门回来,便直奔倚澜阁。
    屋里灯火通明,顾欢陪着韩子高坐在桌边,正在用晚膳。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汤和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秋燕立刻侍候着高长恭洗了手,盛上一碗饭放到他面前。
    韩子高温和地笑道:“二弟刚回来吗?我听欢儿说,你按例是要去跟王妃一起用膳的,我们就没等你。”
    “也没什么例不例的,咱家没那规矩。”高长恭不经意地道,“大哥在这里,我自然是和大哥一起吃。王妃自会用膳,用不着天天陪。”
    “哦,那就好。”韩子高微微点头,愉快地说,“你们府里的厨子不错,做的菜很合我的口味。”
    “是吗?”高长恭很高兴,“那大哥一定要多吃点。”
    顾欢心里颇为得意,这是她亲自在厨房指点的结果。厨子们将惯做的鲁菜做了一些变化,添加了金陵菜系中的一些东西,就此南北融合,做出的菜便颇为可口。
    高长恭尝了尝,也大加赞赏:“不错不错。我明天要赏那些厨子,让他们以后多想点美味的新菜出来,咱们也好大饱口福。”
    韩子高看着他那有些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好笑。
    顾欢调侃道:“大哥,他一说起吃来就两眼放光,完全不像是钟鸣鼎食的王爷。”
    韩子高笑出声来。
    高长恭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很正常啊。谁不想吃好吃的东西?就连圣人也一样。”
    “说得好。”韩子高赞同,“热爱美食是人的本性。”
    “我举双手赞成。”顾欢笑眯眯地点头,“我的意思是说长恭身为王爷,也要装装样子,虽然心里喜欢,表面上却要端着架子,假装不在意。”
    高长恭哈哈大笑,“在大哥面前装什么?多累人啊。”
    屋里一片笑声,屋外却缓缓飘起了雪花。
    在轻扬的小雪中,这个美丽的小院仿佛是传说中的仙境,洋溢着快乐、温暖与勃勃生机。
    第二十三章 探亲
    顾欢怕父亲露馅,赶紧说:“爹,你看大哥的身子骨也养好了。他很想念你,就跟我一起回来看望你老人家了。”
    周天和四年,齐熙平三年,陈太建元年,公元569年,自洛阳大战之后,天下太平了仅仅四年,再度风起云涌。
    正月,陈国的安成王陈琐即位,是为陈宣帝。周国权臣宇文护派使臣到建康,与陈朝约定一起伐齐,平分天下,得陈宣帝应允。
    五月,宇文护欲东讨齐国,周国名将韦孝宽认为不可,并派遣长史辛道宪前去劝阻,但宇文护并未采纳。周军出师后,果然不利。
    八月,齐国大将独孤永业攻扰周国,周人杀孔城守将,投降北齐。
    九月,周武帝命齐殇王宇文宪与柱国李穆等率军伐齐,筑崇德等五城后围攻宜阳,并断绝宜阳粮道。
    十一月,齐帝高纬将咸阳王、太保斛律光升为太傅,调兰陵王、尚书令、青州刺史高长恭至河间任瀛州刺史,平原王、尚书令、大将军段韶回邺都,被加封为相国、太子太师。
    十二月,高纬下诏改元,年号武平。
    武平元年正月,斛律光奉命率步骑三万救宜阳。军至定陇,与屯兵鹿卢交的周将张掖公宇文桀、中州刺史梁士彦、开府司水大夫梁景兴等相遇。斛律光身先士卒,奋勇出击,宇文桀军一触即溃,大败而逃。齐军斩周军两千余人,直入宜阳。
    斛律光虽屡破周军,但最终未能解宜阳之围,便修筑统关、丰化二城,以打通宜阳粮道,随即撤军。
    斛律光退走时,宇文宪率五万周军追击,斛律光纵骑反击,俘周将开府仪同三司宇文英、都督越勤世良、韩延等。宇文宪又令宇文桀、大将军中部公梁洛都、梁士彦、梁景兴率步骑三万于鹿卢交断路拦击,斛律光与韩贵孙、呼延族、王显等合击,大破之,斩梁景兴,获马千匹。
    二月,斛律光因功被封为右丞相、并州刺史。
    同月,朔州刺史顾显与幽州刺史斛律羡共同击退突厥进犯,斩敌三千余人,获马两千匹。顾显因功被加封上党郡公,邑八百,斛律羡被加封为特节,都督幽、安、平、南营、北营、东北六州诸军事。
    此役中,赴朔州探亲的顾愉与顾欢兄妹在战场上一马当先,奋勇杀战,军中将士传颂不已。二人请求顾显不要将其功绩上奏朝廷,以免引人注目,顾显自然从其所请,在为麾下将士请功的奏疏中没有提到只言片语。
    战火硝烟中,顾欢二十岁了。
    隆冬,朔县内外都是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有一小队人骑着马驰过山间,穿过原野,直向县城奔来。
    为首一人穿着齐国三品将军的服饰,后面的人也均是齐国装束。沿途的百姓便知道不是突厥进犯,都没有惊惶失措,笑着向他们挥手致意。
    顾欢不时扬扬马鞭,对他们还礼。每过一阵,她就会回头,关心地问:“大哥,冷不冷?”
    韩子高是南方人,到了这北国边疆,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好在他早已康复,这三年来练武不辍,高长恭又给他和顾欢准备了上好的裘衣,穿上很暖和。听到顾欢的问话,他笑着说:“没事,我不冷。”
    顾欢开心地一笑,转头看向前方。
    快要到家了,她归心似箭,一马当先。很快,便看到朔县的城门前站着几个人,都穿着裘衣,虽然裹得严严实实,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姿挺拔的人便是自己的父亲,朔州刺史、冠军大将军顾显。
    顾欢纵马上前,随即勒住缰绳,翻身跳下马背,冲过去扑进顾显怀中,雀跃欢呼,“爹爹,爹爹,女儿回来了。”
    顾显搂住爱女,高兴地说:“欢儿,你又长高了,变成大姑娘了。”
    韩子高随后跟上,从容下马,微笑着走上前去。
    顾显转头看向他。
    顾欢怕他太引人注目,特地让他穿着黑色貂裘,却更衬得他肤白如玉,眉目如画。斜阳残照在他脸上、身上,淡淡地勾了一道金边,越发使他显出仙人之姿,令人震撼不已。
    顾显和他身后的人都看呆了。
    顾欢怕父亲露馅,赶紧说:“爹,你看大哥的身子骨也养好了。他很想念你,就跟我一起回来看望你老人家了。”
    顾显刚满四十岁,听她带着调侃地说出“老人家”三个字,不免有些刺耳,狠狠地瞪她一眼,状若不满地哼了一声,这才笑着放开她,亲热地对韩子高说:“愉儿,一路还好?”
    韩子高点头,很有礼貌地躬身施礼,“有劳叔父挂念,侄儿一切都好。”
    顾欢得意地一仰头,“那当然,有我一路照顾,保证无忧无虑。”
    顾显斜了她一眼,“就你这丢三落四的性子,还能照顾人?只怕是愉儿一路在照顾你吧。”
    “才没有。”顾欢跺脚,“爹爹小看人。”
    顾显身后的几个将军全都笑出声来。
    顾欢开心地跳过去,叔叔伯伯地叫着,与他们着实亲热。那些将领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这时都开心得很。
    顾欢的亲兵队长和秋燕、春喜都上前参见,顾显温言嘉勉了他们几句,这才转身说:“走,回府去。外面挺冷的,都别冻着。”
    一行人齐齐上马,直奔刺史府。
    刺史夫人慕容芸刚为顾显生了第二个儿子,现在还没满三个月,顾显便不准她出屋,怕冻着了落下病来。
    顾欢听父亲说又喜获麟儿,不由得眉开眼笑,“太好了。爹,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