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規矩。我原先同別人立下協議,他出力幫我,我委身於他。”說著,下意識地摸摸空落落的肩膀,悵悵歎息。“我知道他早已心有所屬,反正我對他沒有感情,所以只要他新娶的女人不是來和我爭權,我也不會多難為她。”
    話到這裏已經透了個大概,她卻有些不敢相信所聽到的,遲疑地問:“你嫁的人是……?”
    “門主夜驥影啊。”
    “大哥既然已有你,何必要……費盡心機娶我?”
    蘭妃卿聽見這話簡直驚訝的目瞪口呆,她的認知裏根本沒有辦法相信兄妹成婚這種荒誕至極的事情!
    “亂了倫常!你們居然——”這世界真是徹徹底底的瘋了!“原來是為了你!他請人用陣法在宅子裏佈陣,你住的院落、你會去的地方都是四季如春。所以你應該發現了,越往外走越冷,京城的冬天本就如此。門主竟是為了你做了這麼多!”
    面對她的驚呼和無法置信的探究眼神,夜融雪不願意多說。被大哥強娶,或者和紫陌遠走天涯,哪一個不是亂了倫常的呢?外人總是不理解,罷了。
    “那你為什麼要嫁給大哥呢?你對他並沒有男女之情。”見她神色稍黯,便猜出個大概。“是為了尚之吧。”原來她到現在還是愛著不愛自己的男人,甚至甘願為了他委身他人。
    突然,帳內傳來微弱的呻吟聲,蘭妃卿馬上快人一步迅速到床前一看,原來是他的被子滑下來了,忙替他拉起被子捂好,摸摸額頭的溫度才放心離開。兩人的目光相對,她勉強一笑,道:“你一定覺得我很傻吧。”
    這個女子,四君中的蘭之君,殺手門門主的小妾及部下,是真的在關心梅尚之,用一顆永遠無法企及的愛人之心在關心他。無論在現代在古代,時間的洪流總是無法阻斷人間的癡心愛戀,然而,愛而不可得的故事,她難道不是看的太多了?何況,現在她也是故事中的主角,越陷越深。
    坐下來,蘭妃卿喟歎一聲,“二十年來,我最快樂的事就是和尚之在一起,我和他青梅竹馬,四君子一起練武習文,那時候真好啊!可是……我卻還是輸給了你,你諸事不爭卻獨贏天下,有人願意為你生為你死;我呢?什麼都沒有。只是,如今我已不再怨恨你。”
    夜驥影和十夜門決裂奪下殺手門,梅尚之跟著他脫離“四君”,自然成為了與夜家本家勢不兩立的人。蘭妃卿一心去找梅尚之,已被眾人堅決反對,她被夜驥影收房的時候,便形同叛門,她的父親蘭宸,上一任的蘭之君,甚至已發誓和她脫離父女關係,永世不再相見。此後,梅之君由梅尚之的姐姐擔任,蘭之君則由她的叔父擔任。
    “大哥娶你是——”
    “是為了通過我監視尚之和你的一舉一動,我的條件則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殺他。”她垂著頭,嘴唇顫抖,換來兩人的沉默。夜融雪知道,蘭妃卿的交換條件確實有可能發生,大哥對潛在的不穩定因素能用則用,無用之時就殺人滅口,決不手軟。
    “值得嗎?你嫁給不愛的人,成為他的殺人工具和耳目,要這樣過一輩子麼?”她拉住她的手,悲劇的愛情帶來悲劇的死亡,讓她想起死去的朱顏,愛著腦海中的那個身影,直到青春盡凋零,皆是空牽念。
    蘭妃卿平靜地漾出一個笑容,飽含複雜情感,對梅尚之的,對家人的,對自己的,對婚姻的,滄桑、無奈、堅貞。一個笑容,比言語更有力地說明了一切。
    “我懂你的心情。”他肯定也懂,夜融雪咬咬唇,“我請求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
    “幫我弄一劑止孕藥湯。”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懷上孩子。
    血親結婚最可怕的不是倫理問題,而是生育的後代大多有遺傳病、殘疾、體弱等等,她必須這麼做。
    “可以是可以,可是門主發現了的話……”
    “可以就行,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蘭妃卿此刻不禁疑惑,眼前的絕美女子雲淡風清,散發的氣質遠不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女應有的,纖瘦的身軀經歷過愛恨的焰,眼神更加堅定起來。
    夜融雪離開的時候,梅尚之仍然沒有醒來,可院門口早已有丫環們在等待,只得跟著她們往回走。她腦海裏還回蕩著方才走時蘭妃卿的話,“門主娶我的另一原因是給外人甚至十夜門造成一種錯覺,讓他們誤以為只娶了我一個,守住了你們的名譽,只要他不說,恐怕你爹永遠不會知道。還有,我名義上的夫君從沒有碰過我。”
    天有點陰沉,看來入夜又有一場鵝毛大雪了,她的心情似乎也隨之變得灰黯了。她住的院子裏卻永遠停留在初春,那個顛倒的鏡中的世界。呼出的氣化作白霧,消失在空氣裏,然而這種美麗的禁錮何時才能結束呢?她的一個承諾,她的不名譽的一生,能夠換來別人的自由和安全,也值得了,想到這裏,她迎著風微笑。前方的路,彎彎曲曲,還是要走下去呵。
    一步步走在自己的庭院裏,鳥語花香,碧草茵茵,前方的亭子裏已有人影,帶路的丫環們引她朝亭子走去。
    多日不見的夜驥影坐在亭中的石桌邊,一身玄黑銀邊衣裳顯得高大挺拔,卓爾不凡,輪廓深邃的臉孔冷淡如覆蓋了一層冰霜,他一個人自斟自飲,氣氛沉默而壓抑。
    “大哥,你回來啦。”夜融雪走到他對面坐下,丫環馬上過來替她脫掉厚重的襖子。
    眉間的皺褶在聽到“你回來啦”後舒緩開,就像一個小妻子等候疲勞晚歸的丈夫的溫暖問候。他想拉她的手,卻被她不著痕跡的躲開。
    “你一下午都去哪兒了?”他在白玉杯裏斟上酒,濺起的酒花落在桌面。
    “我……去看看尚之的病情。”也是去拿藥,心裏偷偷加了一句。
    他對這個答案早已知曉,毫不驚奇,語氣平靜無波:“我說過會治好他,一諾千金。有人照顧他,你不用擔心了。”
    “我見到蘭姑娘了。”她頓了頓,接著說:“應該說是你的妾室。”
    一瞬間他的眼底閃過欣喜的光芒,“怎麼,你不高興了?我從未碰過她。”
    她搖搖頭,無關嫉妒或醋意。“你的想法我無從置喙,她終歸是你的妻室,希望你能給與起碼的善待。”
    最後一點期待的光芒也在他的眼睛裏消失殆盡,回復一片冷凝。他壓抑怒火,輕笑一聲:“拱手把丈夫送給別的女人,真是個‘賢妻’啊!你還有什麼願望,接下來是不是準備替我多準備幾個女人,然後好擺脫我和別人遠走高飛?
    她安靜得像個精緻的木偶娃娃,長長的睫毛如扇投射下一小片陰影,唇色鮮豔,卻了無生氣。即便是最美的花朵,離開了陽光的溫暖,也只會一天天枯萎死去。
    “你想離開我是不是,除非我死!”他仰頭把酒一口飲盡,再一次被濃濃的不安淹沒,擲杯起身。
    她連忙拉住他的手臂,“大哥,等等,你聽我說——”巨大的力量甩得她一個趔趄,回過身來已經不見他的蹤影。
    大哥的情緒好像越來越不穩定了,漸漸變得很陌生,難懂,步步為營,這樣相互的折磨要到哪一天才能消除呢?
    “咦?怎麼濕膩膩的……”她咕噥著翻過手一看,觸目驚心沾的全是鮮血!
    傷痕
    夜驥影費力地單手把上衣解開脫下,露出白色中衣,衣袖上赫然是觸目驚心的一大片鮮紅!傷口剛才被夜融雪一拉又開始汩汩流血,必須要儘快處理。他皺眉,單手脫下中衣,赤裸上身,拿起水盆裏的面巾就要擦。
    這時候,夜融雪推門進來,手裏捧著一個盛著熱水的小盆,“大哥,我來弄!”
    背對著她的夜驥影沒想到她會進來,身子驀地僵硬,肌肉緊繃。
    “洗傷口要用燒開了的熱水擦拭,然後才能上藥。”她用乾淨的帕子在水裏投濕,走到他面前,鼓起勇氣卻還是被震驚了。寬厚壯實的男性胸膛上依稀看得見大大小小的傷痕遍佈,連後背也一樣,基本上都因為時間太久而變成淺淺的疤痕,訴說身體的主人曾經經歷過的腥
    風血雨。手臂和右胸正在流血不止,看起來是一個新的刀痕……
    他的眸子忽然幽深起來,盯著她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為什麼要發抖?覺得很噁心?”
    她沒有說話,默默地拿起帕子小心翼翼地清洗傷口,疼痛使得他低吸了一口氣。他看著剛剛及胸的小腦袋垂著不說話,認真幫他清洗擦藥的神態,心裏湧出一絲絲暖意。如果他們不是兄妹,如果她只愛著他,是不是就能夠獲得幸福呢?
    “大哥怎麼會受傷呢?”他武功修為極高,決不是普通兵器可以傷得了的。
    “你確定你真的要知道?”他看看身上綁好的繃帶,卻沒有把外衣穿上。“說不定你知道了,還會拍手稱快呢!”
    “是誰……”
    他冷笑,扔過去一張卷起的信箋,“你自己看吧!”
    她展開信箋,上面赫然是朱砂筆寫有“冰河宮聲勢再起,見夜紫陌關外蹤跡,近日恐有突襲”的字跡,顯然是殺手門內部的密報!她的目光膠著在那三個字上幾乎離不開,連手指也激動得微微顫抖,豆大的淚水“啪”地打在紙上,迅速暈染了紅色字跡,融開的痕跡或許是一滴血淚的身姿。
    “這麼難過?”他扯過信撕個粉碎,臉色陰鬱。“你的眼淚究竟為了誰而流?”
    她濕潤的眼睛怔怔地看著他,想起蘭妃卿說過的話:你一直在等待,所以在痛苦。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她在等待紫陌來接她,所以思念;她在等待大哥放棄,所以難過。
    忽然,一個輕柔似羽毛的吻落在她被淚水打濕的唇上,一雙手臂輕攏她的雙肩入懷,她想要掙扎卻顧忌他剛包紮好的傷口,瑟縮著不敢亂動。
    “如果你不願意我碰你,我就什麼都不做,好不好?”他溫柔地低喃,“為了你,我可以一輩子隻做你的大哥,保護你疼愛你,不讓你傷心難過……只要、只要你以後陪在我身邊!我們可以浪跡天涯,遊遍天下……”
    “大哥,沒用的,你和我只會越來越痛苦。”她流淚。
    不信,拽住她的肩膀搖晃,“誰說的!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那麼快樂過!”
    “可是……那時你還是我的大哥,我也只是你的妹妹啊!”
    他恍若未聞,幽幽歎息,“我們曾經那麼快樂過,你那時候雖然小,但是很貼心很善良,每天蹦蹦跳跳跟著我就像個小兔子,還要搗蛋作怪……如果我從沒有愛上過你,只把你當成妹妹,那該有多好……”
    想比起她在現代的生活,一個被父母刻意忽視拋棄的孩子,在這裏的童年顯然美好得近乎夢幻,渴求關愛的心田被春雨滋潤,離不開他們,父親,母親,哥哥們。正因為帶著前生的記憶,她珍惜幸福,對他們都懷有一顆感恩的心,所以面對夜驥影,她只能如此。
    “我和紫陌一樣是兄弟,為什麼你要他卻不要我呢?”他的神情仿佛受傷的獸痛楚低吼,眼眶似有淚光閃爍。“然後又是梅尚之,還有王爺,還有個什麼幹弟弟!一個又一個的男人和你的關係說不清道不明,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我恨,他們一個個憑什麼覬覦你?我想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不看不聽,但還是每分每秒都在發了瘋似的想,真的好累……”
    一滴灼熱的淚珠滴在她的頸上,灼痛了她的皮膚,心神慌了。
    殊不知,她也累了,十七八歲的人生竟像過了一輩子似的。啊,多想有個解放的契機,不是席容,也沒有夜融雪,擺脫枷鎖徜徉飛過碧海晴空,快意恩仇。
    “大哥,給大家一個輕鬆呼吸的機會,給大家一個愉快起來的空間,不是很好麼?”
    可是,只要我一放鬆,你就會逃開,逃得遠遠的。他想。
    “我要休息了。”他擺擺手,背過身去,確實是累了。
    同一個屋簷下,男人和女人,心扉緊閉,卻慢慢地被捲進殺戮風暴的中心。
    昨日陽花落,今夕複何尋。
    夜融雪兜兜轉轉繞了大半個宅子才甩掉了牛皮糖似的侍女,終於松了一口氣。事實上,大哥的確如他所說的,這些天來隻對她百般溫存關心,奉上源源不斷的珍稀禮物以博得她的歡顏,卻沒有再強行碰她,這讓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稍微舒緩了。可是她卻仍然被囚禁在牢籠裏,時時刻刻被監視跟蹤,絲毫沒有自由可言。
    “我需閉關七日,你乖乖的待著,好麼。”夜驥影昨夜來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