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喂了家立两个鸡蛋,自己才开始消灭剩下的两个。早饭解决完,家立的车子刚好停在春喜的公司门口。
    春喜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蹦下车,末了她趴在车窗上一本正经的对家立说:“上次你说的我们不能订婚,我觉得吧这个行。不过呢,你要搞定你妈和我妈,这种事我可不在行。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想摆脱我,自己看着办吧!”
    踩着点到办公室的时候,朱倩雯正捧着杯热腾腾的咖啡走过来,她笑靥如花,一见春喜就问:“这没几天啊,这么快就换男人了?”
    春喜狡黠一笑:“没呢,刚刚那是我姘头!”
    朱倩雯“切”了一声,周萧刚好过来,捏着公鸭嗓说:“你一个大姑娘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哪!”
    春喜撇撇唇,佯装没听见。
    周萧又说:“别不理人啊,跟你说,经理找你呢,快去!”
    朱倩雯在旁边搭腔:“哎哟,你是经理什么人哪,经理找春喜自己会找,什么时候你成跑腿的了?”
    周萧脸色一白:“朱倩雯,不就是上次经理出差带我去没带你去,有必要这样挤兑我么?明明就是你自己能力不足!”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春喜办公桌上的电话适时的响起来。
    春喜低声说了什么,挂了电话,说:“我去找经理了,你们继续!”
    那两个人白了眼对方,讪讪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规矩的敲了三下门,春喜才进去。
    春喜的部门经理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模样生的媚惑,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慵懒之态,十足的尤物,每次春喜见到她,都觉得自己是个尚未发育的小学生,她扼腕啊,同样是女人,差别太大了。只可惜经理对待下属,过于不苟言笑,以至于生出距离感来,倒有些破坏了那美态。
    经理姓赵,赵经理抬头稍稍打量了春喜一番,说:“下个星期我们部门要去英国谈一桩生意,总经理亲自去,人手问题,大概还需要几个翻译陪同,我推荐你去。机会难得,你回去好好准备。”
    春喜郑重的点点头,不由得紧张起来。对于随同出国谈生意,她还真没去过几次,最近的一次便是几个月前去的日本,她也只是个打酱油的,别人在忙着工作的时候,她倒是有空顺道探望了正在日本做学术交流的家立。这次有机会让她伸展伸展拳脚了,心里总归有些激动。
    然而赵经理又说:“不要以为你是总经理例外钦点招进来的,就可以不学无术。自己再不下点功夫,别到时候连个最简单专业术语都听不懂!”
    春喜嘴上说着“明白”,心里却衍生出一丝燥闷。她确实是走后门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在业务上从来都是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工作,虽不说她有多出彩多优异,但她犯错也是极少的。被她这么说,春喜心里委屈的很。
    下午的时候,前台的内线接进来,说是外头有人找春喜。
    春喜疑惑的跑出去,原来来访者是她老妈。
    顾妈塞给她两张今晚的电影票,嘱咐说:“晚上我跟你爸,还有家立他爸妈参加社区活动,你也别回去吃完饭了,跟家立去看电影吧!”
    春喜捏着电影票,顿时觉得头有千斤重,“妈,我上次真是开玩笑的!我跟家立不合适,真不合适,您别再撮合我们了,不然我跟家立没法再相处下去了。”
    顾妈啧嘴:“什么不合适!处处不就合适了!你们认识这么多年,这还不合适那就没人合适你了!”
    “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了,要真对上眼儿,早就不等你们撮合了。妈,你别琢磨这事了,我给你保证,今年铁定给你带一打女婿回家还不行么!”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哪!家立哪点不好啊你看不上眼?我不管,反正你们处处,要是实在处不来妈也就不逼你了。”顾妈说完就要走。
    春喜撵着她妈屁股后头追出去,要把电影票还回去。顾妈一跺脚,狠声说:“这孩子!给我回去!”
    “我不!你怎么不找家立做思想工作?人家压根对你女儿没兴趣,你冷脸贴着热屁股有意思没有啊!”
    “瞎说什么呢!你程妈看得出来,家立挺喜欢你的!别跟我废话了,这么告诉你吧,你今天走得急,家里钥匙没带吧?回不去了吧?你要是不找家立去,在大街上游荡到十二点再回来!”
    此恨绵绵无绝期,春喜痛心疾首啊!她老妈不当老鸨真是浪费!净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
    她老妈哪只眼睛看到家立喜欢她了?嫌她烦还来不及!这么多年还不都是她腆着城墙厚的脸皮硬往上凑,家立能理她么?这会儿竟让他们订婚,不说别的,家立那态度就摆在那儿。三个字——不情愿!
    可是……可是她确实没带钥匙啊。
    没办法,下了班,春喜老实巴交的到b城中医院去找家立。
    医院里处处飘散着浓重的中药味儿,这是春喜永远忘不掉也爱不了的味道。
    记得小时候,春喜有段时间身体极差,每天一盅中药下肚。她是极讨厌喝药的,那涩涩的苦味刺激着她的鼻子总让她作呕。每次喝药的时候她就发脾气,不肯喝。起初顾妈还耐着性子哄她喝,日子久了,她脾气被惯得越来越大,一到喝药的点就不见人影。顾妈气的把她一顿打,春喜那时个子小的很,那么点大的孩子不知哪来的力量哭得声嘶力竭,躲在房间里面怎么都不肯出来。她想她一辈子都不原谅她妈妈了。
    她哭的正伤心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很规律的敲了三声之后,便停了下来。过了半分钟又敲了三声。能这么礼貌的敲门,春喜认识的,除了程家立没有别人了。
    她欣喜的跳下床打开门,一下子就扑到家立的怀里,委屈的抽抽嗒嗒:“家立哥哥,妈妈打我……”
    程家立那时还是个青涩的少年,比起现在的成熟冷漠,那时的他还要温润一些。他揉揉春喜毛软的发,有些好笑的说:“春喜,你要是乖乖喝药,我就答应你一个愿望,什么愿望都行,只要你乖乖喝药。”
    春喜眨巴眨巴她那湿漉漉的眼睛,沾了泪珠的睫毛卷曲晶莹,她神采飞扬:“真的?不耍赖?”
    家立点头。那时候的春喜有多么喜欢家立?大概就像所有女孩对漂亮柔软的玩偶那般的喜爱。
    家立便是她的玩偶。
    她还记得那年的四月天,家门口的新叶冒出嫩芽,雨后泥土的气息粘腻的充斥的空气,清新爽朗。
    她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笑咯咯的说:“我喝药,那家立哥哥你要答应我,等我长大以后娶我回家,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大玩具!”
    家立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笑道:“好。”
    他把掺了冰糖的药端到她嘴边,她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舔舔唇说:“家立哥哥以后当中医好不好?你给煮的药一点都不苦呢!”
    他还是说:“好。”
    这样的平常往事,大概谁也不记得了。春喜也只是依稀记得心底有个少年,眉眼温醇的笑着,对她百般的好。她多忘事,渐渐长大了,也就不记得有那样一个影子曾经真实的存在过,只在心上留了个浅浅的印。
    生日与礼物
    春喜找到家立所在的心血管科科室时,他正在给病人看诊。
    家立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跟病人说话。春喜被孤零零晾在一边,她咬着唇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科室的护士长阿姨见她来,倒是很高兴:“小顾啊,好久没见你来啊!也是,程医生前段时间也不在这儿。怎么啊?找程医生吃晚饭?”
    春喜点点头,瞅了眼家立,说:“恩,今天要跟家立约会的。”
    春喜声音不大,但是却足以让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听见,忽然一瞬的静默。
    以护士长所见,这两个人一向以兄妹自称,行径言语也都是兄妹的做派。然而春喜今日竟说与家立约会,实在令人惊讶,难不成……他们乱仑了?
    护士长不禁好奇的打量他们二人。
    家立伸手指了指他斜对面那张椅子,说:“顾春喜,到那边歇着去,安静一点。”
    春喜撇了撇唇,跟护士长说:“您去忙吧,我在这里等家立就好了。”
    她坐下来百无聊赖的望着家立身后的窗子,窗外是碧绿茂盛的参天大树,繁茂的枝叶延展开来,遮住了半个窗户,微风佛佛,影影绰绰,落日橘黄的阳光斜斜的照进来,映在家立的半个臂膀上。
    家立今日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外头套一件浅灰的羊绒衫,随意的披上白大褂,一只手执笔,一只手放在桌上,轻轻捏着病历本的一角,稍稍倾着身子低声同病人说话。他的声音不大,春喜能听见他低沉醇厚的嗓音,犹如天籁,一下一下,在这狭小的办公室里并不突兀,反倒让她霎时觉得安定。
    她目光掠向家立神情认真的脸庞,没由来的忽然心跳快了起来。
    待家立送走最后一个病人,他脱掉白大褂,春喜正发呆,他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不是找我吃晚饭么。”
    春喜怔忡的回过神,摸了摸脸,笑了笑:“哦,是啊!”
    家立无声笑起来:“走吧。”
    春喜跟着他后面,却没发现家立因为她迟迟没有跟上他而渐渐放慢脚步。春喜想起来她老妈交代的那事儿,她一拍巴掌,从包里拿出电影票:“对了!我妈给了两张电影票,让我们晚上去看电影。”
    她翻看了一下场次时间,又说:“晚上八点才开始,现在是……六点多,恩,还来得及。”
    家立边走边说:“你不如找田砚砚去看吧。我就不去了。”
    春喜捏了捏电影票:“为什么?”
    “我要加班。”
    “这样啊,太好了,其实我也不想去,刚好啊!要不是我妈逼我,我才不来找你呢。”春喜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恩,那最好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只有半个小时。”家立说。
    “医院斜对面的龙记,我想吃小馄饨!”春喜喜滋滋的说。
    “好。”
    吃完晚饭,春喜还是把其中一张电影票塞进家立裤兜,说:“这一张你拿着,不然我妈看见两张票完好无损的还在我这儿,肯定不饶我!”
    家立点点头,没有异议,只是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便回医院了。
    春喜站在路边目送他离开,她手里拿着剩下的一张电影票,叹气。她没钥匙回不去啊,算了,还是一个人看电影好了。
    电影院高朋满座,春喜的周围只有她旁边的那个位置空着。她歪着脑袋兴致缺缺的看着大屏幕闪现的几个大字——《岁月神偷》。
    她本无心观看电影,但却渐渐被故事吸引,当她看到任达华饰演的罗父在风雨中保护家人的场景,她早就捂着嘴默默的掉眼泪了。
    忽然旁边有一个把她的手拉下来,将一张纸巾放到她的手心里。
    她惊的忘记了掉泪,怔怔的抬头一看,灯光虽暗,但是春喜还是一样就看出来是谁,诧异道:“……家立?”
    黑乎乎的电影院里,家立轻咳了声,凑近了说:“先擦掉你的鼻涕。”
    “哦……”,她胡乱擦了擦脸,问:“你怎么来了?”
    “别说话,看电影。”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整场电影春喜足足用掉了一包纸巾,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她还在抽鼻子,蔫蔫的,不说话。那模样,根本就是完全没从电影的氛围中走出来。
    一直到家立取了车,载着她回家,她都是一言不发的样子,很不符合她平日里聒噪的性格。
    家立倒觉得这样很好,因为比较安静。
    “以后我要对我爸爸妈妈好一点!”春喜忽然说,语气笃定。
    家立唇角一弯,折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她果然还是那个喋喋不休的顾春喜,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又原形毕露了。
    春喜开始乱动,从车里翻出牛肉干,一边啃一边说:“家立,要是你发现我根本不在电影院,你是不是就不看电影,直接回家了?”
    “我不回答假设性问题。”
    “呃,那换一个,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去看电影?”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证明一下,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嘛!”春喜开玩笑说。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