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雷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夏候聆蓦地道,“准备一下,本官要上朝。”
    云雷愕然,“爷不是说今天要称病不上朝么?”
    “要你去就去。”夏候聆面色不豫,举步朝内室走去准备换上官袍,忽听萧尹儿的声音传来,“云雷,现在皇上在哪安寝这种事都要和爷禀报么?”
    云雷震惊地往旁边看去,萧尹儿端着一蛊羹站在门口,脸上的嫉愤竟与夏候聆如出一辙,完全不亚于他,难道说主子对七七……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云雷头疼地缩着高大的身材退出门外,“奴才告退。”
    “聆哥,你是不是心里真得有她?”萧尹儿问得艰难,他夜夜在她枕边念着那个奴才的名字醒过来,她无法做到若无其事。
    “尹儿,你别胡思乱想。”夏候聆尽量放柔口吻,边解外袍边朝内室走去。
    “那聆哥要上朝做什么?”萧尹儿追问道,言语迫人得锐利,“是向皇上请旨将那个奴才许配给你吗?”
    许配……同那小奴才成亲……
    夏候聆顿步在原地,良久才道,“我从来没想过,你不要无理取闹。”
    真得没有想过吗?萧尹儿微微松口气,把手上的羹端进屋内,“嫁入帝王家对她来说是三生修来的事,如果我是七七,也不会愿意再入相府。”
    夏候聆浅浅地皱了皱眉,换了官袍从内室走出来,又听萧尹儿兀自道,“倘若当初不是我救她回府,她早已被你鞭策而死了。”
    注定纠缠不休
    那时的天气那么冷,她还清楚地记得七七浑身血淋淋地倒在草丛里奄奄一息,如果一切重来的话,她不可能会救的,她所做的事只想替夏候聆积福,不是替自己找难堪。
    萧尹儿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七七还是为自己,手臂蓦地被人擒住,萧尹儿讶异地看着夏候聆,“聆哥,怎么了?”
    “爷,您还记得很久以前在街上鞭策的一个乞丐吗?那才是我第一次见您,我从未见过那般至高无上的人,如夜上满月,高得令人触碰不到,却又美极了。”
    是她经历得太多,还是太过痴愚,把死说得这么轻巧,她不止一次被他连累至死,却从最初成就了她的一段铭刻记忆。
    夏候聆松开了擒住萧尹儿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小奴才,我们注定这辈子纠缠不休了。
    兵权一事风波不止,相国与皇上为兵权争斗不休,而在今日的早朝上却出现前所未有的景象,相国竟和皇上互相推让兵权,只要得到陆云的处置权……
    下朝后,百官退朝,相国独自留下继续和皇上议事。
    众人纷纷议论这陆云是何方神圣,竟比京城的兵权还来得重要,朝堂上的事一路传至后宫民间,又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无暇姑娘。”小惜跌跌撞撞地跑进长歌楼,无暇从镜前发呆回过神喜出望外地问道,“是不是青云相士来了?”
    “嗯,就在外面。”小惜喘着气点点头,无暇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一别多日的翩翩公子坐在花田前,一人一椅一折扇,道不尽的儒雅脱俗。
    听到脚步声,青云转过头来,嘴角勾勒着浅浅的笑意,“无暇。”
    无暇你的江南呢
    “公子。”无暇走到青云身边蹲下,迫不急待地说道,“皇上准备把京城的兵权交给夏候聆,陆云师叔就会有救了。”
    青云只笑不语,无暇又说了一些在长歌楼的生活,皇上待她如何如何好,宫里的膳食如何美味,小惜如何碎嘴……
    青云静静地注视着强颜欢笑的她,眼眸渐渐黯下来,“无暇,你这是拿自己当赌注。”
    什么事都瞒不过青云,无暇强装精神坦然说道,“公子对我有再造之恩,若不是公子我早已死在北国了,就当我还公子的恩德。”
    青云转过椅子望向远处,语气凄然,“那无暇,你的江南呢?”
    你的江南呢?
    你从未变过的初衷呢?
    都去哪了……
    一句话勾起她所有的酸涩,伪装的笑容轰然褪下。
    “是我没有福份。”
    不是她没有福份,是她太过记人恩德,本是救她于火坑,却亲手推她入另一个火坑,这让他亏欠她,青云从来没有想过此生还会和这样一个倔强逞强的女子产生割舍不开的交集。
    “如果一切都改变不了,就随夏候聆吧。”青云再次替她的人生做了一次决定。
    无暇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愕然而安静地看着青云。
    青云低下头迎上她的视线,“今日早朝上的事已经传得流言蜚语,夏候聆不要兵权坚持亲手处置陆云,能让他抛开权势这么做的原因不可能是陆云,只有你。”
    无暇不敢置信地微微张着嘴,她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已成定数……
    “后宫不是你呆的地方,相府要比后宫适合你,至少是你的心之所向。”青云一个人说着,“凡事随心。”
    不配做德王的兄长
    “公子,我早已受够了。”无暇猛烈地摇着头,她已经受够了,当初她追随夏候聆沦落北国军中就是随心而至,可最后呢……
    青云抬起手抚过她的脸颊,轻叹一声,“无暇,我真想带你走。”
    只是他们都飞不出、逃不掉……
    三个月后,大淳王朝禁红事的指令一废除,家家户户喜庆起来,不时能听到街头巷尾办红事的喇叭声,而其中最大喜的一件事莫过于相府的亲事。
    权倾天下的夏候相国即将迎娶二房夫人……
    喜轿从皇宫中抬出声势浩大,无暇坐在轿中听着震耳欲聋的吹吹打打,身上的凤冠霞帔红得如血滴落,她嫁人了,嫁的不是皇上,而是她最抗拒的夏候聆。
    她还记得那天淳于宗在长歌楼舞了一下午的剑,最后说出来意,“我已经尽力为你争取到最好,你不是回去当奴才,是明媒正娶进相府的。”
    不是高高在上的朕,只是一个我字,却狠狠地剜了她一刀。
    她手上的茶杯砰然落地,茶水浸透鞋背。
    “你放心,夏候聆坚持不松陆云的处置权,是为了要你受制于他,如此一来陆云不会有事的。”淳于宗才发现自己如此冠冕堂皇。
    她多嘴问道,“那兵权呢?”
    淳于宗别开脸,没有对上她的眼,再闪烁其词也面对不了这个尖锐的问题,“还在孟然手中。”
    所以她又一次被他利用了。两年前在军中他假扮利用德王的事情接近她,现在还是这样……
    至始至终,她又成了一次他的棋子。
    “皇上。”她湿着眼睛看向他俊逸的侧脸,字字尖锐,“你不配做德王的兄长。”
    “七七……”
    你真能给本官丢人
    她听到自己歇斯底里的声音,“你能假装得了他的声音,却永远假装不了他的干净善良,我替德王不值。”
    在淳于宗惊愕的目光下,她一路奔进长歌楼反手关上了门,反复回忆着那一年的破庙里,那个清澈如水的男孩,如果他还活着,决不会一次次去欺骗她。
    只是痛哭过后,皇上还是皇上,她还是坐上了夏候聆的花轿,儿时的伙伴不可能再活过来。
    “无暇姑娘,你饿不饿?”轿外传来小惜在喧闹中大声的喊话,她没有回话只是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地抱拢自己,思绪飞出身体。
    当夏候聆踢开轿门的时候,众人看到的是一个缩坐在轿中角落的新娘,场上一片哗然,吹吹打打也停了下来,私语议论声连连不止,连被拨为陪嫁丫环的小惜也傻眼了,呆呆地看向夏候聆,生怕这个性情暴戾的相国一不开心就喜轿给踹了。
    夏候聆冷冷地看着,然后将手中的红锦缎交给旁人,上前从轿中抱起无暇,怀里的人不安地抖了下,夏候聆隔着喜帕阴沉地附在她耳边,“你真能给本官丢人。”
    “大人。”小惜硬着头皮跟上去,“新娘子应该由喜娘背……”
    夏候聆冷眼扫过来,小惜立刻作虾状退到了一边,围观的人中不懂谁先反应了过来大吼一声,锣鼓锁钠又纷纷吹奏起来。
    谁都不会在意这一段,很快被海潮般的道贺声掩盖过去。
    很不真实的感觉,一直到坐在喜床上,无暇还能感觉他抱着自己时手指冷冰的触感,冷得不真实。
    无暇摘下头上的喜帕环视着四周,小惜张嘴刚想出声阻止又憋了回去,无暇姑娘心情不好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本官是你的夫君
    满目尽是喜庆的红色,桌上的红烛一点一点燃尽,烛泪滴聚成厚厚的一层,无暇突然听到小惜恭敬的声音,“参见大人。”
    “你下去。”没有任何的仪式规矩,小惜就被赶出了新房,仅管于礼不合,但相国大人的话无人有胆反驳。
    无暇这才看清楚站在内室屏风旁的夏候聆,颀长的身影摇曳在烛光中,血红的锦缎着在身上妖冶得勾魂夺魄,青丝错落在肩上,绝世无双的脸如玉脂洁白无瑕。
    这个人……成了她的相公。
    夏候聆朝房内一处走去,沉沉的步伐声成了房内唯一的声音,“小奴才,过来。”
    无暇捧下重重的凤冠,依言朝他走过去,夏候聆从柜中翻出一个手掌大的锦盒递到她手里,无暇疑惑地看看他,然后打开锦盒,一枝光泽圆润的珍珠发钗躺在里边。
    “本官让云雷去买的,你不是喜欢这……”
    “砰——”
    无暇的手一松,发钗落到地上,夏候聆的话生生被截断,难得放柔的语气又紧崩起来,“本官的东西入不了你的眼?”
    发火了?想了想,无暇跪了下来,沉默地不发一言。夏候聆把她攥了起来,怒火中烧,“说话。”
    “大人要我说什么?”无暇反问。
    夏候聆噎了下,随即低吼,“本官是你的夫君。”
    见她低着头仍是不说话,夏候聆一脚踩在珍珠发钗上,“本官放弃兵权换来就是你这张不死不活的脸?”
    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夏候聆扫兴地拂袖离去。
    无暇手攀着柜子蹲了下来,捡起被踩烂的发钗,心口狠狠地疼了起来,他还是这样,无论是多珍贵的东西都会轻易地践踏。
    新婚之夜(1)
    “你不是不喜欢这发钗么?”夏候聆隐隐赌气的声音猛地出现在房里。
    无暇震惊地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