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因为绝食,我常常昏昏沉沉。最后就算没有证据,他也应该知道我是谁的人。,但他没有杀我,在这事上他并没有做绝。几个月前,有一次阿福半真半假地问我:“鉴容,听说你是芍药公子?难道扬州没有大红色的芍药花吗?”扬州有,但我不能送。永安在半夜里潜入,我求她帮我捎信给城内的蒋源,我将一块手绢塞在她的手心:“给……神慧。”她的热泪滴在我的腕上。
她说:“你的手指破了。”我不做声,我辜负永安,还要利用她来给她父亲最后一击,她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真是不幸运。
后来蒋源告诉我,永安交给他的是一个精美的锦盒,而不是光秃秃的一条手绢。
破城之日,我又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太长,以至我把出生以来的经历都重温了一遍。梦里,是阿福。我醒过来的时候,有一只小手放在我的额头上。“金鱼,你一定要好起来,你对我真的很重要。”那是她的声音。我只要得到那么一句温存的话,就狂喜到颤抖。我不敢睁开眼睛,然而,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我想,我又该我走了。
在荆州的时候,我时常跑马山野,对月舞剑。心里空荡荡地痛,好像阿福小时候咬出的牙痕如今才开始发作。我开始放纵自己,但是,缠绵妾室,一醉方休,也许是最愚蠢的疗伤方法。酒总会醒,如果这时抱着不爱的女人,夜晚真是恐怖。于是,后来大多数晚上,我选择独宿。渐渐的,初到荆州的荒唐不堪回首,我也学会靠自己战胜心魔。我明白,我真的长大了,我不再是男孩,而是一个男人。
虽说我明白了,可阿福一召唤,我又不得不回来。阿福也知道我妾室众多,她不在乎,她只陶醉于王览专一的幸福。我发现,王览看向她时,那种目光和他一贯的淡泊完全不同。他的生命爆发的激情,连他的凤眼都遮不住。在他们身边,不仅我,就连风景也是多余的。
可惜,我的心早给了阿福,再也不能装下别人。和有些男人不同,我不会去追寻和她相似的女子。连这种想法,我都觉得是对她和我自己的侮辱。有人说,不如怜取眼前人。话说得容易,可是我担任的是阿福左右的侍中职务,如果心爱的人天天都可以看见,怎么能够去怜取他人?
当王览一天天虚弱下去的时候,我每天都担心,以至于食不甘味。阿福好笨,我的幸福,已经很卑微,就是看他们幸福。可是,她竟然浑然不觉。我有时候也怪王览,这个人的性子就是这样缓。可是,后来我想,如果我是他。,我又何尝想让阿福担心呢?
王览仙逝,竹珈诞生。一年以后的清明时节,我坐在山谷间,远望着阿福母子,吹起了我准备了十年的笛子曲调。虽然是为她而写,但却是第一次吹奏给她听。如果可以开解她的心情,也就使我心满意足了。
一个人下山的时候,月光已经洒满山麓。暗夜行路,每一步都很艰难,犹如未来的日子。我看着漫山遍野大红色的花朵,记起来的,却是多年以前,扬州的芍药。
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独自在一个水榭坐了一夜,反反复复吟此一句诗: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女皇神慧 外篇 芳辰记
章节字数:10672 更新时间:07-05-10 20:25
柳暗花明凤城青,宫阙万重次第开。
昭阳殿里的小女皇今天刚满十岁。她的生日,正是天之骄女的巧日子。她生于农历四月初五,就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诞辰。
群臣们早早的在正殿会合,等待朝见。黎明破晓的时刻,编钟声响,神庙凝晖。女皇要在“相王”王览的陪伴之下,接受百官朝贺。虽然皇帝年纪小,但是这种繁琐而隆重的排场是必不可少的。关系到国家的体面,也关系到皇族的尊严。
王览每天三更一过,就自然醒来。这天也不例外,因为今天不用去上书房议事,他显得清闲许多。他拍拍神慧的小脸,温柔地叫她:“慧慧,醒来了。醒来了?”神慧昨天临睡之前答应过他,一定要早起,但此时却迷迷糊糊地嘟起嘴巴,一脸的苦恼相。神慧贪睡,王览不舍得强拉她起来,于是对着在帐子外面的韦娘一使眼色。韦娘便过来,半拖着神慧为她洗脸穿衣服。神慧的眼睛一直没有张开。王览几乎是横抱住她,宫女们跪在地上给她打扮。小孩子总是脱不了稚气,戴上龙凤金丝冠,穿上盘丝锦绣龙袍,使得神慧像个活可爱的偶人。
“万岁老不醒,妾来叫他?”韦娘皱眉。
王览摆手,抱着她上车,辇车帘子一下,当值宦官中气十足地喊道:“起驾。”
王览端详着神慧,咳嗽了一声:“好了,装睡觉好玩么?现在没有外人了……”
神慧的眼球一转,扑哧一笑,捂着嘴巴,依偎到王览的怀里。
“好玩,和演戏一样。”
王览爱怜地帮她整理衣服上的装饰:“我早就看见你眼睫毛一动一动的。已经长大了,可不能老想着好玩。刚才你的样子,像个傀儡,皇帝要是真的这样被左右人摆布,可就是悲惨的事儿了。”
神慧点头。
王览轻柔地抚摸她的额发:“今天是你的寿辰,可不能淘气。也不能生气?好不好?”
神慧道:“好。”
一个月前,淮王曾经上书说,皇帝的整数寿辰,必须大作。王览不答应,他对于淮王的建议绝对不会直接驳回,而是笑脸相迎的商量。说是商量,但他凤眼透着的暖意,是经历过严冬的深邃;他雪莲花样的脸色,也是凝聚着坚决的心神。淮王之所以不敢谋反,就是因为先帝脾气捉摸不定。而新的执政王览才二十岁,有时候居然流露出先帝才有的震慑力量。淮王不得不暂时压制下自己的不满。
王览说:“叔王,我也想给皇上点万盏长命之灯,让皇上开千桌丰盛宴席,但我们没有足够的钱。”
淮王笑道:“相王,臣以为这些钱并不算多。皇上年幼,国人都存有怀疑之心,如果寿辰搞得寒酸,倒是贻笑大方。若相王舍不得铺张,则臣愿意以家产为皇上祝贺。”
王览展开了笑颜,没有一丝的虚情假意,仿佛春天的消息:“叔王,皇上是天下之主,这一两年先是南北战争。又加上饥荒。本来为公,都可以引起民怨。而叔王以私济公,则言不正名不顺。皇上年仅十岁,虽是天资聪慧,但十岁之人大作生日,外人倒误会我们家里的成年之人。”
淮王不说话,他注视着不满二十岁的青年。他的脸庞还是个男孩子,他的身体自入宫以来更加显得单薄。但是,他是琅玡王门出身的,又添上了佛经的熏陶,大智若愚,深藏不露。这盘棋,真不好走。
神慧听王览提到淮王的建议时,马上反驳道:“不要!不要!他能出什么好主意?”她在王览的面前一向毫不隐瞒。
王览微笑着将她置于膝盖上:“好宝宝,今后的日子长着呢。到你二十岁的时候,国泰民安,我保证给你补回来。”
“你要说话算话。”神慧搂着他的脖子,大眼睛水亮灵透。
寿辰的祝贺乃是一整套的礼仪,皇帝对群臣说些客气的话,再接待来自高丽和锡兰的使者。王览在侧,小神慧自然不会慌神。她口齿清晰,脸上挂着小小年纪就学会的外交式笑容。只是在一位使者告退,另一位使者觐见的间隙,她对王览吐了吐舌头,意思是很累。王览对此倒很理解,十岁的女孩,能够端正地坐大半天就不错,所以,他尽量轻声地鼓励她,毫不吝啬地用目光赞许她。
朝贺结束,神慧回到昭阳殿,就脱了宝冠,道:“重得慌,我们一起吃面吗?王览,王览?”
王览正在解玉带,笑盈盈地说:“当然。不过,你别急。”
韦娘在旁,故作不知,倒是看着他们的目光,又高兴又感慨。
王览把好奇的神慧抱起来,在昭阳殿中转了几圈。神慧藕般的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咯咯直笑。
王览一路抱着她,出了昭阳,向宫中最高的假山走去。那座山,其实是当年人工堆积的土丘,但可以将金陵全景饱瞰眼底。王览并不要人跟随,上到一半时,他歇下喘了口气,道:“你还蛮沉的。”
神慧的脑袋在他的肩膀上:“我长高了呢。让你抱着,有时候不舒服。”
王览从来没有听过她这么讲,问道:“为什么呢?”
神慧道:“你的骨头多,枕着你的肩,我身体痛。”她样子顽皮,显然是和王览开玩笑。初夏时节,夜风都残留着晴朗的气息,神慧发上的绿色飘带,和她的碧色衣服相映成趣。
王览继续向上行:“多谢你直言不讳,我还真是占了便宜,慧慧肉墩墩的,抱着真舒服。”到了顶层的小亭子,神慧发现亭中升火,还有一口大锅和杯盘碗盏。
王览把她放到石凳上:“你坐一会儿,马上给你吃王记的寿面。”
神慧大惊:“你做给我吃么?”
王览道:“当然。”
“你做过吗?”
“没有。”王览腼腆一笑,“但是小时候看见寻常人家里给孩子过生日,父母总要欢天喜地的为他下面,心底很羡慕。现在有了你,我也可以提早试试幸福的滋味。”
神慧盯着他,小脸通红。
王览将膳丝,葱花,调料和面一起放在锅中。就听神慧欢呼:“这里晚上好漂亮!”
王览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京城万家灯火。
他揽着神慧,慈爱地说:“慧慧,做皇帝要立得高,看得远。你看下面的灯火,岂止万盏?一盏灯火的后面,就是一个人家。到了此刻,和你共享芳辰的,何止一千席?”
神慧点头。
王览和小神慧看着相对于他们的凡间,都有些神往。还是王览先闻到面香:“好了,吃吃看。你是我的小佛爷。”
他解释道:“本来我想出家。现有了你,你又是佛诞这一天生的,就算是红尘给我的补偿也好。”
他们回昭阳的时候,已经夜深,王览依旧要处理公文。今日乃神慧生日,因此王览特许她不做功课。可是……隔了一会儿,他发现神慧在偷偷地画他。
“让我看看。”他走过去,抢过纸片。
神慧夺不过他,笑呵呵地说:“这是我画的美人。”
王览见到歪斜的“美人图”三个字,纸上却只有一双眼睛:微挑的、美丽的凤眼,目光欢欣而温和。
“怎么只有眼睛?其他呢?”
“画不出来了,以后补上。”神慧搓着小手打呵欠。王览调侃道:“别等美人老了再画,那时候恐怕就是一把白胡子了。”
“美人,永远不老,这是父皇过去对母后说的呢。”神慧认真地回答。
美人未老,但孩子总会长大。神慧小时候常常说自己长得胖,脑袋大。但在她十二三岁的时候,王览就知道她一定会是个美人。神慧十二岁的时候,与她的母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许更要娇艳可爱一些。毕竟,神慧的母后经历过家庭的败落、宫廷的斗争,而神慧是独一无二的,是王览捧在手心里面成长起来的。
她是女皇,也是含苞待放的,最高贵的一朵花。
王览对于她的长大,一丝一毫都能感觉到。他与神慧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也许过于熟悉。于是,少女的成熟,对他来说,可以体验到,但并不是新鲜的变化。他习惯了宠爱她,却没有想要及时地采摘这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