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奇葩。他的心情就像一个园丁,对于自己辛苦栽培的花木,只是欣赏,倍加爱护,但是不舍得去碰。王览二十三岁,他这个年龄的男子差不多都已成家结婚。但王览,已经习惯了与神慧之间纯洁并富有诗意的感情。从童年开始,他对美女们就没有那份热心。入宫以后,等待神慧长大的日子里,他甚至没有遭受过一点诱惑。虽然淮王曾经在王府请客时,在他面前排出一排妙龄佳丽,而他的无动于衷没有一丝的伪装。他的心中,有更宽广的东西,那里高山仰止,明月松柏,容不下任何杂事。他的兴趣,也是被迫从学问转移到政治,他不得不坚持,不得不努力。这不仅是为他个人,也是为神慧,为国家,为他背后那个古老的王氏家族。
    神慧十三岁这年的生日,多了一个来客:华鉴容。
    王览与神慧,都是华鉴容的朋友。神慧生日临近的时候,他去华鉴容的府第,青年们都聚集在华园,围着光华灿烂的华鉴容谈笑风生。
    王览有许多朋友,可是他成为相王以后,他要好的朋友只剩下华鉴容。王览羡慕华鉴容的天赋:他对人,无论男女都有魔力。这种魔力,并非来自于他成为美丽范本的面孔,也不是来自他的豪富与慷慨。华鉴容,有一种燃烧别人的热情,他自己的生命,也是在火中绽放而绚丽的;他的健谈,是王览无法做到的,王览不能把自己心底的东西对人们诉说;而华鉴容投给神慧的目光,也是王览无法表现出的,那样的灼热,绝望,动人。
    神慧可以忽视这个,王览不能。特别是王览看到华鉴容书桌上的水晶阿福以后。
    他装作没有看见,他不能给自己唯一的挚友难堪。但是……从这一天起,他对神慧的一切都敏锐起来。
    神慧长大了以后,喜欢鲜艳的衣裳。对于一个女皇来说,每一件衣服上的刺绣、装饰都要尽善尽美。他们在昭阳殿相处的时候,神慧并不选择那些修饰富丽的昂贵服装。她喜欢轻盈的款式,她苗条好动,甚至喜欢骑马。
    这在南方的女子中可是稀罕的,王览自己就不会骑马,但他没有理由阻挡神慧。
    马上的少女风驰电掣地过来,他也会不那么满意地嘱咐道:“慧慧,别伤着自己。”
    神慧喜好彩色。最明快、最嫩的明黄,妍丽的蔷薇色,水绿的丝绸,晴天般的蓝色……都是和她一样年少青春的颜色。王览觉得,光是凭着一袭玫红衣裙,神慧就已经秀出众人。难得有人像她,把那个颜色穿得活泼而不俗。在她生日的那天,华鉴容的瞳仁里面就是一小团玫红的火焰。他盯着她神慧,在某几个众人不在意的瞬间,华鉴容脸上的一切,都是动人肺腑的深情。
    “你为什么喜欢这个颜色?”王览在宴会结束后问神慧,他已经吻过她,但他不敢放纵自己经常去亲吻那同样是蔷薇色的樱唇。
    “我就是喜欢,你不喜欢么?我不能选择白色,览你穿白色,比谁都要好。我不喜欢黑色,他总是让我感觉有什么不快的东西如鲠在喉。大约是母亲去世后,父皇老是选择黑色。那时候我还小,觉得凄惨得恐怖,还好有你在……你是一直在我身边的,是么?”神慧秋波流转,她反问他,其实心里肯定他们会长相守。
    “是。你十三岁了,这五年我们一起熬过来了,以后我也会陪着你。”王览说着又去吻了她,心里面妒忌的影子完全消散了。华鉴容是可怜的,王览听说,华鉴容在生日那天,从来不吃饭,也不点灯,只是独自在一间屋子里。
    他与神慧已经定局,他帮不了华鉴容,一个男人可以让出许多,但绝对不包括自己心爱的女人。王览不是圣人,于是也不能。
    王览的生日是九月初八,也好记。因为第二天就是九月九日重阳节。王览记得小时候住在灵隐寺中,哥哥王珏每年在他的生日都带来米酒,王珏从来喝不醉,但是兄弟见面,他总是十分高兴。于是,待哥哥月夜归去,他总是菊花插满了冠帽,样子虽滑稽,但也异常潇洒。
    王览的酒量不如王珏,但他懂得节制。男人,特别是年轻的男人中,凡是可以控制自己,且制约适度的人,都可以成功。王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否成功,这要等到一个人盖棺以后让别人评价的。他的命运是无从选择的,但是因为神慧,他在苦中也有些甜。王览是这样一种人:无论多么艰苦,只要给他一点希望,他绝不放弃,愈加坚忍。
    在进宫之前,他每次生日都是十分草率地过去。但是,他入宫的第一个生日,是与吴王赏月消磨的。
    吴王和王览不熟悉,王览没有告诉他。因为他自觉生日也算不上重要的日子。
    那时候他与神慧正筹备婚事,吴王在母妃的宫殿中与他饮酒。酒过三巡,吴王送给他一枚印章,道:“王览,这不是庆祝你结婚的,而是为了你的生日,你满十八了。对于你来说,结婚是非常难的,但同时,你也是大人,我相信你懂得如何应付。”
    王览见到鸡血石的印章上刻着“忍”字。
    “谢谢王爷,我会努力。”王览感激地说。
    吴王摇头:“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对于一个人来说,忍得太多,等于消耗你自己的生命。”
    王览知道这一点,但他从吴王宫中回来时,皇帝与皇后已经摆好了酒宴。皇后穿着豆沙色的朴素衣裳,不断地给他夹菜。
    “王览的生日,我记得,你从此就是我们的儿子……”皇后说道,语气中竟带有一点哀恳和殷切。王览不知道如何是好,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对他如此亲热过。他惶恐的站起来。连胡须都没长出的脸庞上现出谦恭而温和的表情。
    “臣感恩。”王览郑重其事地对皇后说。
    皇后雅艳冠绝的面上现出一丝安心的笑容。
    王览真的很努力。他什么都自己背着,当淮王就要被瓦解的时候,他的父亲王铭从杭州脱困,见了他就说:“你呕心沥血,做父亲的见不得你这样。”
    “父亲说王览可以如何呢?我平淮王,是背水一战。皇上登基以来,从没有一年太平。我若不做,谁做?”
    王铭道:“皇上完全明白你的心意就好了。我只怕你铺平了道路。为他人做嫁衣裳。”
    王览装作不懂:“父亲,您累了,还是先去歇息。”
    王铭叹息,摸了摸王览的下颚:“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王览应了一声。他身子骨不结实,神慧依靠他长大,并不等于她永远需要他。
    淮王之乱平息,华鉴容离开。神慧与王览,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王览与每个凡夫俗子一样,在肉体的结合上获得了欢愉。但他更在乎的是,他们两个人如何真正的联系在一起。神慧是个女人,是他唯一的女人。当他发现这一点并为此而惊喜的时候,另外的那个熟悉的世界渐渐地成为了历史。因为他的妻子,是皇帝。当他不能再把她看成单纯的孩子的时候,朝廷内外所有的人,也已经考虑到了复杂得多的东西。复杂到王览可以预料,可以承受,但无法漠视。
    第一次南北会谈中,正好遇上王览的生日。他才二十五岁,贤名满天下。为此,他越加谨慎。北方的君臣都说,南朝的相王,风仪与秋月齐明,音徽与春云等润。
    北帝亲自在济南做东,宴请相王,这大约是王览最热闹的一次生日。
    本不该如此张扬,但是北帝的面子,怎么能够驳回。神慧兴致勃勃,本来这天夜晚应该换上华丽的帝王装束,但神慧从帘幕后出来时,却是一身水蓝色,浓云的乌发上插着一根玉钗,耳朵下缀着一副绿汪汪的翡翠耳环。她肌肤水嫩,气质比普通少女多了些许华贵,水蓝色正好衬她,白皙的耳垂,轻扬的嘴角,生动的回眸,无不使人心神摇曳。
    王览一愣:“慧慧?”
    神慧笑了:“览,今天你是主人,我不是皇帝,不过是宰相夫人而已。”她在他面前转身,“你选白,我便选蓝。和田玉,自河水来。中秋月,自海上升。白云与苍穹,是不是很美?”
    王览笑着捕捉她眼睛中的神采,点了点头。
    北帝举行的宴会,汇集了北方的名厨,塞北的乐人。北帝亲自给王览祝酒:“相王贤德,泽披四方。朕愿相王寿如松柏,郁郁常青。”
    王览对众人蔼然微笑,接过北帝的酒杯。他看了一眼神慧,神慧扬着脸,半是自豪半是爱慕地望着他,他心里一动,酒入喉头,隐秘的火焰灼热了全身。
    北帝与王览细细谈话,王览发现,他是个绝无废话的人。
    “相王与陛下乃天作之合,若可以早添皇子,就好了。”北帝用只有王览一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王览尴尬地笑:“女皇,尚年轻……”
    北帝侧过脸来,鬓角花白的头发,在烛光下相当触目,他慨叹道:“皇家人,哪有什么年轻不年轻?朕的父皇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三个子女。”
    王览不作声,他怎么不知道子嗣的重要?神慧的后面,居然没有皇位的继承人。若说最近的,也要从公主的后裔里面挑选……
    他实在不愿意为这个问题困扰,连他们最私密的事情,也成为了政治的部分,这不得不叫人反感,特别是王览这般从旧式士族里走出来的人。
    他无可奈何地扫视所有的人。众人的目光,开始在他与北帝身上,但随着气氛的松弛、酒会的热烈,臣子们的职责,转变成追逐享受的天性。男人们的眼光,都留在了少女神慧的身上。
    神慧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这并不是完全出自女皇的身份,王览与她微服私访过几次,那些不知晓神慧身份的人们,目光显然更为放肆和热辣。她不满十五岁,因为阅历的关系,而且已为人妻,即使回眸也有不自觉的妩媚。看上去已经像个有十六岁的模样。
    英俊的北国侍中杜言麟陪坐在神慧的身边,他侃侃而谈。而神慧特别要求北帝准许乐师赵静之参加宴会,此时的赵静之正笑盈盈地半卧在案几之侧,和他们插话。
    王览意识到北帝的视线与他重合,他凤眼一挑道:“陛下,赵静之并非凡品。”
    北帝的浓眉一抬,笑道:“他是个逍遥的人,现在不同于你我。”
    王览与北帝对视许久,悠悠地说道:“人各有命……出头的日子,可能就是失去逍遥的时候。”
    北帝无声地微笑:“相王,国也有气数,至于逍遥,人间没有逍遥的人。既然在哪里都要受管束,则不如为了赌注高的东西拼命。”
    王览同意,从此刻北帝的目光中,他读到了一点隐约的信息。
    北帝举办的寿筵结束以后,神慧牵着王览的手,在济南行宫中,用泉水帮王览洗漱。
    “北帝对你是非常看重的,若你生在北国,也许依旧是一位驸马。”神慧瞟着王览打趣。
    王览正在解玉冠,他严肃地说:“还是不要出生在北朝的好,也许将来北国的政权都会有岌岌可危的一天。”
    “是吗?”神慧托着腮帮,“你发现了什么?”
    王览摇头。
    神慧有些醉了,痴痴地望着他。
    他也不多说,抱着她倒在榻上。他也有些醉了,顺着她的下巴亲吻下去。他们身体契合,少女的柔软躯体激发了他的本能。灵魂在济南的月色中合二为一。
    这时,神慧已经对他的爱抚愉悦接受,在激情过后,她常常期盼着他更多的温存。济南之行,风光旖旎,以至神慧和王览都难以忘怀。
    王览